第三卷 江湖 第一百一十五章 壓不住

拓跋雲溪伸手把林葉拉起來,看著林葉這血糊糊的樣子,她的眼神里,寒意濃到連林葉都覺得有些可怕。

「把景昇的親兵都拿回來,一個不要漏了。」

她吩咐一聲後回頭︰「小禾,給小葉子治傷。」

侍女小禾連忙上前,把林葉身上的衣服用匕首割開。

林葉身上本來就沒有了校尉軍服,一套襯衣也已是破碎不堪。

可他最後的尊嚴,就是一抬手攥住了自己的褲子。

「我沒事,不用月兌。」

小禾就在他脖子位置捏了一下,林葉疑惑的看了小禾一眼,然後就昏了過去。

「大小姐,他這個樣子了,還知道害羞。」

小禾把林葉的衣服全都割開月兌掉,用藥水沖洗流血的地方。

拓跋雲溪負手而立的站在那,本背對著,听小禾說話後回頭看了一眼。

然後,臉一下子就紅了。

她連忙把頭轉回來,心說怪了怪了,我自詡老臉三尺厚,怎麼也會覺得難為情。

小禾則是一臉驚訝,片刻後,拉了一塊碎衣服過來,蓋住某處。

不多時,拓跋雲溪的親衛就把景昇的親兵隊帶了回來。

五十余人全部都在,一個個在拓跋雲溪面前跪下來。

「誰有話先說,誰可不必死。」

拓跋雲溪語氣平靜的說道︰「誰都不說,就都死,且禍及家人,你們該相信,不管你們家在天南還是地北,我說滅門,就一定滅門。」

她的目光落在景昇的親兵隊正身上,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看著。

可就是這平靜的眼神,給了那隊正仿佛是一座大山般的壓力。

只片刻,這人就開始磕頭。

沒多久,許多事就變得明朗起來,這親兵隊正果然知道許多實情。

都尉姜生尚派人去找將軍景昇,請求他分派親兵出去,協調各分營契兵過來策應支援。

景昇答應了,可卻並沒有派人通知各分營,所以林葉他們一直都沒有支援。

至于景昇為什麼要非要置林葉于死地,這些親兵就不知道了。

畢竟景昇回來殺林葉也是孤身一人,他大概是不敢在自己親兵面前暴露的如此明顯。

拓跋雲溪听完後,隨意吩咐一聲︰「把這些人全都押回雲州城內,待我回去後再處置。」

說完她勾了勾手指,一名青銅戰甲隨即俯身下來,伸出右臂。

拓跋雲溪踩著青銅戰甲的右臂上去,在青銅戰甲的肩膀上坐下來。

親衛將受傷的林葉和姜生尚抬著,隊伍朝著山下走去。

此時各營的號角聲此起彼伏,支援總算是上來了,蘭字營也就不會孤軍奮戰。

不過,這一夜注定了沒有什麼戰果,因為那些悍匪早已撤走。

天亮,武館門口。

拓跋雲溪斜靠在椅子上,手里拿著一串翠綠翠綠的珠子輕輕轉著。

不多時,一隊親衛歸來,押著幾個人跪倒在拓跋雲溪面前。

從回來到現在大概一個時辰,能查到的,所有和景昇有關系的人,盡數被抓。

拓跋雲溪把珠子貼在額頭上,那冰涼之意讓她覺得稍稍舒服了些。

也稍稍壓了壓她的殺念。

昨夜里她沒有留景昇審問,是因為沒必要,她想搞清楚的事,留不留下景昇並無區別。

那時殺念起,那時就殺了。

此時殺念還在,那此時就繼續殺。

「誰先說?」

拓跋雲溪問。

景昇將軍府里的那個管事低著頭,不敢看拓跋雲溪,這種反應,又怎麼逃得過拓跋雲溪的眼楮。

「那就你。」

她指了指那管事。

她轉著珠子說道︰「你家將軍已經被我殺了,你若想效忠可以什麼都不說,我送你去見他,我再問別人。」

那管事猶豫片刻,一邊磕頭一邊說道︰「我家將軍,其實其實是崔向禮的長子,他叫崔景昇。」

拓跋雲溪眉角微微一揚。

崔景臨的親哥哥,那就怪不得了。

這個家伙倒是有點本事,能騙得過北野軍的例行調查,看來崔家想崛起之心確實很堅定。

為了讓崔家能在雲州成為首屈一指的大家族,讓長子隱姓埋名的參加北野軍。

如果不是崔家出了事,崔景臨失蹤,崔家被滅門,那麼崔家這計劃可能真的會成功,因為連拓跋烈都開始喜歡景昇這個年輕人了。

崔家被滅門之後,景昇就離開了契兵營,那時候大概也不只是回了北野軍。

這個人最能隱忍的地方就在于,他明知道親弟弟失蹤,且極有可能已經死了的情況下,還是沒有絲毫的異樣,甚至能在林葉他們面前談笑風生。

拓跋雲溪道︰「那你也是崔家的人?」

管事連連點頭︰「是很早時候,我隨大少爺就離開崔家,改名換姓,一直都在他身邊伺候。」

拓跋雲溪︰「那你這般出賣他,算是不忠了。」

她一擺手。

身邊的青銅戰甲隨即邁步過去,那大手直接捏著管事的頭蓋骨把人拎起來。

隨著手指發力,在那管事哀嚎聲中,明顯看到頭骨凹陷進去,碎裂的同時血流如注。

青銅戰甲一松手,那尸體就重重的墜落在地。

剩下的那些人一個個臉色慘白,也一個個的顫抖著如同篩糠一樣。

「景昇身份,你們還有誰是知情的?」

拓跋雲溪問。

那些人誰也不敢回答,全都低著頭,甚至已經有人被嚇得尿了褲子。

這場面,讓拓跋雲溪有些惱火,她從來都不是一個滿懷善心的人啊,所以她的慈悲,只給她看著喜歡的人。

她一擺手︰「都處置了吧。」

說完起身。

在起身的時候她低頭看了看手中那碧綠碧綠的珠串,隨手遞給小禾︰「賞你了。」

她背著手往武館里邊走,一邊走一邊說道︰「惜聲寺雲法禪師說我戾氣重,送了個珠串給我,還教我說當殺念起的時候就轉轉,一邊轉一邊在心里念戒,原來一點用都沒有,大和尚也是騙人的。」

小禾把珠串放好︰「我先替大小姐收起來,大小姐也消消氣。」

拓跋雲溪︰「消消氣?我只是出去玩了幾天,有人卻是當我已經死了幾天。」

她一邊走一邊說道︰「本來小孩子要玩玩江湖,我就由著他玩,我是讓他玩,不是讓他挨欺負。」

她腳步微微一停。

「去把崔景臨給我翻出來,翻不出活的,翻出死的。」

小禾俯身︰「是。」

她剛要繼續邁步,後邊有人追上來,是她的親衛隊正,名為薛臨淵。

「大小姐,找到了幾個。」

拓跋雲溪轉身,見武館門外,一眾親衛拎著幾個五花大綁的女人回來。

那天夜里,林葉要幫莊君稽,出鬼市就被妙音八轉圍住,他廢了幾處穴位突出重圍。

可那八個人並沒有都被他所殺,畢竟那是八個拔萃境強者,其中四個受傷逃走了。

之後飛魚堂被毀,這逃走的四個人沒敢再輕易露面,只是找了地方藏身,一邊治傷一邊等待消息。

可她們等來的,是郡主的親衛。

此時,小禾見拓跋雲溪眼神里的殺意越發重了起來,連忙把那翠綠的珠串又取出來遞給她。

拓跋雲溪看了一眼,點頭︰「嗯,少些殺念,壓壓戾氣少見血腥,少見少見」

然後轉身︰「就都拉到飛魚堂那廢墟外邊,五馬分了吧。」

武館里邊,一直站在遠處大師兄江秋色默默的看著這一幕。

他臉色沒有太大的變化,可心中的澎湃卻翻江倒海。

他離開雲州城有幾年的時間了,可他又不會忘了這雲州城里的郡主有多霸道。

他只是沒有想到,如今這郡主大人的霸道,全都用在了他那個小師弟身上。

沉默片刻,江秋色轉身離開。

屋子里,拓跋雲溪走到窗邊,低頭看了看還在昏睡的林葉,看了一會兒,然後笑著說道︰「還要裝到什麼時候?」

林葉只好睜開眼楮。

拓跋雲溪拉了把椅子在床邊坐下來,隨手拿了個桌子上的水果,然後驚醒,自己竟然打算給這小家伙削個水果吃,這種娘了吧唧的事,怎麼可能是自己想法。

于是她把水果隨手又扔回去了,不但覺得自己剛才想法有些惡心,甚至還覺得水果燙手。

她問︰「昨夜里是不是就沒昏過去?」

林葉看著屋頂,不回答。

那該怎麼回答?

他好歹也是個大男人,在那種情況下,被一個女孩子當眾扒光,雖然說是為了處理傷勢,可這事真的是難堪啊。

小禾捏了他脖子那一下,換做正常人確實會被捏的昏過去,可他是真沒有要昏的感覺,所以只好裝作昏了。

「知道害羞了。」

拓跋雲溪笑了笑。

然後故意很爺們兒的翹起腿,又故意很隨意的說道︰「不過說起來你也到了年紀,十五歲成親的也不少見。」

林葉還是看著屋頂。

拓跋雲溪覺得自己有些不自然,于是把腿又放下來,然後就更覺得不自然了。

她干脆起身。

「好好養著吧。」

她出去了,深深吸了口清晨微微有些甜的空氣。

然後看向站在不遠處的雷紅柳︰「做飯去,我餓了。」

雷紅柳瞥了她一眼,她回身看,卻不見嚴洗牛。

之前嚴洗牛就說去做早飯,可忽然間不見了人。

距離武館大概一里多遠的地方,嚴洗牛探出頭往前看了看,前邊竟是沒有人了。

他見到大弟子江秋色出門,覺得奇怪,于是悄悄跟上來。

昨天高恭找過他,把林葉的話如實說了一遍,他當時覺得林葉有些神經兮兮,江秋色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怎麼可能有問題。

可剛才,江秋色目睹了郡主在武館外處置人的場面後,就趁著沒人注意出門而去,這讓嚴洗牛有些懷疑了。

「師父。」

聲音突然在嚴洗牛背後出現。

嚴洗牛連忙轉身,看到大弟子正在幾步外看著他。

嚴洗牛撓了撓頭發︰「你這是」

江秋色沉默片刻,忽然撩袍跪倒︰「師父,弟子再次告別,請師父替我向師娘請罪,也請師父師娘相信,弟子始終將師父師娘視為親生父母。」

說完後連著磕了幾個頭。

他起身︰「不要再跟了,師父,你跟不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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