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車上的加米力奧不再掙扎,因為她知道,掙扎沒用。
當梭車駛進那個她連看都不敢看一眼的富人區的時候,她還是沒能忍住,歇斯底里了起來。
「我不去!快放我下車,我想活著,我只是想活著!」
奧佛丁將她抱住,說道︰「好好好,看完眼楮我就送你回去,你別緊張,我家里沒什麼人,不會有人報警的。」
眼見奧佛丁軟硬不吃,加米力奧逐漸放棄了抵抗。
她任由奧佛丁抱著自己穿過富麗堂皇的大廳,任由一聲聲的少爺聲從耳邊傳進來,她緊閉上雙眼等待著這處華麗房子真正的男主人的咆哮與謾罵。
但直到她身下傳來柔軟的觸感她都沒等來她認為必將到來的那一刻。
維綸抓住了她的手,說︰「別這麼害怕,奧佛丁的父親不常在家的,今天看樣也是如此。」
「奧佛丁呢?」
「他去叫私人醫生去了。」
柔軟的床墊陷了下去,將她瘦小的身體包裹的不只是舒適的床墊,還有一條溫暖的毛毯。
她把毛毯抓在手里,感受著這久違的觸感。
沒過多久醫生就在奧佛丁的帶領下走進了房間,在他們的身後還有一個年輕的長發女性跟著進來。
與僕人的打扮不同,她看上去穿得十分休閑。
在一系列的檢查下來,醫生將加米力奧不會瞎掉的事實告訴給了奧佛丁,這讓在場的三人松了一口氣。
「但是這姑娘有嚴重的營養不良。」
听到醫生的這句話,奧佛丁三人大吃一驚,加米力奧在心里大罵了一聲,用毯子蒙住了自己的頭。
站在門口的那人哈哈大笑,說︰「奧佛丁,你撿了個人回來,竟然還不知道她是個姑娘。」
「姑娘?」
看著奧佛丁一臉不信的樣子,私人醫生立刻把手腕上的檢測數值遞給他看。
「去去,都出去吧,我跟這小丫頭聊聊。」
幾人退出了房間,只留下了那名長發的年輕女性與縮在毯子底下的加米力奧。
「唉,你打算縮到什麼時候?」
听到對方的話,加米力奧從毯子底下漏出半個腦袋。
「你是誰啊?」
「那你是誰啊?」
加米力奧想了想,覺得自己已經跑不掉了,索性將自己的名字說了出去。
「我叫加米力奧。」
「真名呢?」
「該你回答我了!你是誰啊?」
「我是珍妮絲‧阿丘爾梅‧丁沃夫。」
「啊?這麼長?這算什麼?」
「你叫我珍妮絲就行了,下面該我問你問題了,你為什麼要裝成男孩?」
加米力奧嘖了一聲,說︰「我是個下層人,這個年紀不裝男孩早就被你們這些上層的家伙給禍禍了。」
珍妮絲干笑了兩聲,說道︰「如果不是眼楮腫了,就你這細皮女敕肉的男孩怕是也不安全吧?」
加米力奧翻了個白眼,說︰「真是讓你失望了呢,大小姐。」
「嘴還挺碎……
我昨天听奧佛丁說,你救了他?」
「不然你說我好好的為什麼會被打?」
珍妮絲將手伸向加米力奧的腦袋,加米力奧杯她嚇得縮回了毯子里。
「明明這麼膽小,怎麼說話總帶刺呢?」
「我會說好听的,說好听的你會放我回去嗎?」
毯子里傳出了加米力奧悶聲悶氣的聲音。
珍妮絲看著縮成一團的毯子,輕笑了兩聲,說︰「你就這麼想回去嗎?我昨天听奧佛丁說了,你們那里的生活是很淒慘的。」
「我不回去難道還要住在這嗎?」
「為什麼不行呢?」
加米力奧從毯子底下露出頭來,認真地盯著珍妮絲,看了好久發現她並不像是在開玩笑之後,她哀嚎了一聲。
「怎麼你們倆都一個脾氣啊……
求求你了,放我回去吧,這里的生活我過不了一天就得露餡,比起被警督帶走我寧願回去吃垃圾。」
珍妮絲笑了起來,說︰「奧佛丁是我弟弟,我們倆一個脾氣很正常的。
你也不必那麼擔心,沒人會報警的,再說了,就算是警督來了他們也不敢帶你走。
這處府邸可是薩夫曼大人的,你知道他嗎?他是賈貢共和國首屈一指的財閥,也是我們的父親。」
加米力奧不知道這人是誰,但對首屈一指這個詞她多少有些印象,她頓時覺得自己惹了天大的麻煩。
「求你了,讓我回去吧,我沒想賴上奧佛丁,我只是想蹭頓飯吃。」
「你到底在害怕什麼啊?」
「你這個爸爸要是不喜歡我這種臭蟲該怎麼辦?我還是得被丟給警督……」
珍妮絲笑了笑,說︰「你管他干啥,他一個月都不回來一趟。
听著,听著,你在這兒絕對安全,別想那些有的沒得,好好住下來吧。」
珍妮絲離開了,門口傳來了隱約的交談聲,加米力奧听不清楚。
她躲回毯子底下,無法接受自己有機會月兌離下層聚集區的事實,她不知道自己該留下來還是逃回去。
是回去繼續當饑餓,但自由的蝴蝶,還是當衣食無憂、供人把玩的金絲雀。
她十歲的小腦子里,能放在天平兩端的只有這兩樣東西了,自由和生命。
腦中不斷回蕩著這一年來听到的所有殘忍的故事,那些失蹤的,死去的,淪為玩物的姑娘們的故事。
正在她因為這些故事而瑟瑟發抖的時候,記憶里浮現出一種冰涼清甜的味道,這些記憶像是惡魔一般鑽了出來。
她無比後悔昨天吃了冰激凌。
對這種味道的追求讓她有了一種想法,想要留下來的想法。
她拍著自己的腦袋,直到它嗡嗡作響,直到這種想法消失不見。
但在這種想法隨著關于冰激凌的味道消失之後,一種新的味道填補了她腦中空缺的部分。
那是一種純粹的甜,是那塊糖的味道。
她將手伸進褲兜,將那張疊得整齊的糖紙拿到了鼻子底下聞著,那上面似乎還殘存著糖塊的氣味。
伸出舌頭輕輕地舌忝舐、著糖紙,她努力回憶著昨天品嘗糖塊時的所有感覺,幸福和滿足浮現在了她的臉上。
但下一刻,額外的東西隨著記憶涌了出來,是那張一家三口幸福的合照。
一年來的隱忍和苦難被隨之而來的羨慕和憧憬徹底引爆。
她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