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年過得一點年味都沒有，不但沒有好好的休息，還一直都在忙著搬家蓋房和收拾東西。
一通忙活下來竟然比996還累。
辛夷面無表情的在心里罵了句萬惡的資本家，都穿書了還在精神上折磨她。
過了年氣溫回暖，村里人們也忙碌了起來，大隊長找到會計室來撥款，準備買種子開始春耕。
辛夷也開始了每天上班打卡的生活，好在肖空青沒這麼忙，只是偶爾出車去趟市里，基本當天就能來回。
大隊分到了養豬的任務，大隊長高興的抱了兩頭瘦巴巴的小豬崽回來養著，還讓辛夷挑出兩個人來專門照顧豬崽。
辛夷找了兩個勤快樸實的嬸子專門照顧豬崽，說好工分的事情後，一天的工作也就忙完了。
趁著回家天還沒黑，辛夷提著籃子上了趟後山。
這片山叫鶴山，傳說是很久以前有很多白鶴住在這里，所以叫鶴山。
但是現在連只野雞都很少見了。
辛夷走了半圈，突然听到前面小坡那里傳來幾聲細碎的哭聲。
瞬間嚇得汗毛豎起，腦子里輪番播放各種詭異怪談、深山志怪，就差舉個桃木劍了。
「誰！！！！！！！」
辛夷就地撿起一根樹枝，小心翼翼的繞了過去，卻發現是個小孩，正抱著腿在哭。
「小朋友？你怎麼啦？怎麼哭啦？爸爸媽媽呢？你家住哪啊？姐姐送你回去好不好？」辛夷見她臉上哭的黑一道白一道可憐巴巴的樣子，有點于心不忍。
小孩子卻沒有回答她，而是一骨碌爬起來，擦了擦眼淚，警惕的看著她。
辛夷想了想，從口袋里模出一塊她前幾天買的大白兔女乃糖，伸手想要遞給小孩，「姐姐不是壞人，姐姐家就住村子里，請你吃糖好不好？」
那小孩見著糖塊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還是警惕的看著她，不肯要。
于是辛夷撥開糖紙放進自己嘴里，又拿出來一塊，「吶，給你。」
小孩這才慢慢的接過女乃糖嗎，打開糖紙，聞了又聞，小心翼翼的舌忝了一口又放回糖紙里包好。
辛夷一愣。
小孩看過來的眼神多了點柔軟但還是很警惕。
辛夷干脆坐在旁邊的枯木上，拄著臉看著小孩。
小孩被她看愣了，但還是一眨不眨的盯著她。
「你是誰家的小孩？我怎麼沒見過你啊？」辛夷又問。
倒也不算胡說，目前為止這村里的小孩她都沒見過呢。
那小孩張了張嘴，「我我是」
她咬了咬嘴唇還是沒說出來。
辛夷也不勉強他，「快回去吧，外面多冷啊。」
小孩神色有些暗淡，大大的眼楮都垂的只能看到一半。
辛夷看他臉上表情變來變去，覺得有點可愛，干脆又模出一塊糖來遞給他，「這塊也拿去吧？」
小孩驚訝的瞪大了眼，不自覺伸手接過來，緊緊地攥在手心里，「謝謝。」
這下子輪到辛夷震驚了。
知道說謝謝的小孩子可比熊孩子少太多了。
小孩忽然看了看天色，扭頭跑走了。
辛夷原本想要追上去看看，但是後來一想，小孩未必想讓她看到自己的情況，于是就坐在原地歇了會兒。
她原本是想來撿點菌子野菜之類的，可是繞了一大圈都沒看到一點痕跡，干脆早點回家做飯。
下山的路走到一半，忽然又撞到了剛剛的那個小孩，小孩哭的滿臉都是淚，像個小炮彈一樣蹭的撞進辛夷懷里。
抬頭見到辛夷，眼楮一亮拉著她就往山下走。
辛夷心里想怕是出了什麼事情，于是一把抱起小孩，「你指方向，咱們快點過去。」
小孩一邊抽抽搭搭的哭著一邊給她指路。
最後越走越偏，停在一個四面漏風的草屋門前。
這是？？？？？
辛夷放下小孩，站在門口有些愣住。
草屋四面都貼滿了標語，什麼打倒賊爪子，什麼罪該萬死之類的，貼的滿滿的，一看就知道里面住的是什麼人。
九成是被下放批斗的人們。
辛夷心里忽然說不出的難受。
她想起來原身一直最牽掛的父親。
他也會住在這樣的環境里嗎？
四面漏風，風餐露宿。
那小孩見她沒進來，而是停在門口，像是明白了什麼，也不來拉她，就站在門口，露出一只眼楮，悄悄的看著她。
小孩心里有些失望，她原本以為這個姐姐不一樣的。
沒想到
辛夷看到小孩的眼神反應了過來，大步走過去，在小孩驚訝的眼神里，堅定的推開了草屋的門。
里面的環境有些昏暗，躺著三個人，都在悶悶的咳嗽，還彌漫著散不去的血腥味。
其中一個老人的呼吸聲像是拉風箱一樣呼哧呼哧的，眼皮微微顫抖著，那小孩就坐在他身邊，手里那著塊糖，一直想往他嘴里喂。
听到陌生的腳步聲，離他最近的老人睜開了眼，看到來人瞬間提起了警惕，但是看身形是個瘦弱的姑娘，又松了口氣。
「是不是小竹子把你喊來的？不好意思啊，小孩子不懂事」他說著咳嗽了兩聲。
辛夷皺著眉走過去，伸手探了探他額頭的溫度。
說話的老人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扶了扶破舊的眼鏡框，直愣愣的看著辛夷重復去模其他幾個老友的額頭。
老人心里不知道怎麼的，突然放松了下來。
這一次好像遇到真的好人了。
挨個試過以後，辛夷的眉頭越皺越緊，這三個老人都在發燒。
老人發燒是比較危險的，因為年紀大了，身體里不知道有沒有藏著其他炎癥。
好在辛夷之前在福利院的時候也照顧過生病的女乃女乃，此刻也知道該做些什麼。
先是把幾位老人都搬到稻草床上，辛夷看到屋里地上凌亂的散著一個小銅壺和幾個缺了口的碗，爐子上的火也快熄滅了。
先是通了通火，然後讓小孩看著他爺爺，辛夷出去打了壺水回來。
打水的路上點開淘寶買了一點小米和退燒藥。
等水燒開後，先把退燒藥喂了進去，才就著小銅壺開始煮粥。
忙活半天終于歇下來，小孩立刻跑到她面前，眼楮亮晶晶的看著她。
辛夷歇了口氣，伸手捏捏他髒髒的小臉蛋，笑道，「小泥人。」
小泥人被捏了臉也不哭，笑出一口白白的小米牙來。
一直醒著的那位老人見她要給小孩擦臉，急忙開口阻止她，「別！姑娘！別擦她的臉！」
「嗯？」辛夷停住動作，有點疑惑的看著老人家。
"我姓王，之前是個老師，「老人家顫顫巍巍的開口，「這孩子是老李的孫女。」
孫女？
辛夷忍不住驚愕的看向懷里的女圭女圭，剃了個小光頭，小臉也抹的黑黑的。
小孩听到在說自己，又仰起頭對著辛夷笑，她認定了辛夷是好人，救了爺爺。
辛夷看著她毫無陰霾的笑容，心里有點酸酸的，模了模她光禿禿的頭頂，沒說話。
「寶珠！我的寶珠！」年紀最大的老人家開始閉著眼楮說夢話，小孩從辛夷腿上下來，跑到爺爺身邊，安安靜靜的盯著爺爺。
王爺爺嘆了口氣。
她在這里待了很久都沒等到其他兩位老人醒來，眼看著天就要黑了，辛夷不得不先回家去，臨走前還說自己明天會再來。
小珠子扒在門口安靜的看著她走遠，看了一會兒看不到了，又跑回爺爺身邊，盯著睡著的爺爺看。
看著看著自己也睡著了。
辛夷這一晚上都沒睡踏實，一直在做夢，夢到有人在喊辛懷亦。
總是夢到一片血淋淋。
早上天還沒亮就行了，眼下兩團烏青，看著很是疲憊。
翻來翻去睡不著了，辛夷干脆拎著籃子上了山，邊走邊打開淘寶，琢磨著買些什麼。
吃的可以來點但不能太多，草屋里連個藏得地方都沒有。
營養得補充一下，先買個維生素？
辛夷挑挑揀揀買了一堆，拆去包裝，等到了草屋，籃子里也滿了。
她悄悄地走進去，原本以為應該都還在睡，一進去卻發現，幾個老爺子都靠坐在稻草床上，看起來病懨懨的，但是精神還不錯。
剛走兩步腿上一沉，低頭一看，原來是小珠子已經跑過來抱住了她的腿，眼楮一眨一眨的看著她，像是會說話一樣。
「姑娘，是你救了我們嗎？」
說話的是小珠子的爺爺，他看起來十分消瘦，臉頰都凹了進去，但還是不難看出他是個長相俊朗的人。
辛夷一邊掏東西一邊說，「救也算不上，就是幫把手。」
小銅壺里的小米粥熬的軟爛香糯，散發出飽足感的香氣。
辛夷把缺口碗用水沖干淨後倒上粥分給大家，「喝點粥暖暖吧。」
老人家接過來說了聲謝謝。
辛夷又忙著煮上一壺粥，才拿著自己帶來的東西告訴他們應該怎麼吃怎麼用。
老人家姓莊，叫莊文堯，是個大學教授，小姑娘叫莊寶珠，小名小珠子。
剩下的一位叫王為業，一位叫陳興朝。
除了陳興朝老先生是一位老中醫，其他兩位都是大學教授，雖然來自不同的學校，但是也在之前曾經認識過。
大隊長不願意為難幾位年紀都接近七十的老人家，一般都會照看著些。
大部分村民都怕惹麻煩，怕對他們好也會被革 | 委會帶走，可又狠不下心來折騰人，也就睜只眼閉一只眼，權當村里沒這幾個人一樣。
但是今年年景不好，村里事多，大隊長顧不上這邊，村民們也不過來，幾位老人家年紀大了又受過傷，一不留神就病了。
要是沒有辛夷救下他們，幾位老人家怕是也活不久了。
莊文堯拍拍身邊的孫女，「小珠子，謝謝姐姐沒有？」
小珠子使勁點頭，像脖子上裝了彈簧一樣，她小手捧著一碗小米粥，正喝的香甜。
「寶珠的父母呢？」辛夷很是好奇，憋了半天終于問道。
按道理來說，革 | 委會也不應該為難這麼小一個孩子，怎麼會讓她跟著年紀這麼大的爺爺一起下放呢？
莊文堯嘆了口氣，神情悲哀，「都沒了，家里就剩這麼一個獨苗苗了。」
「我兒子和兒媳性子都烈，受不了屈辱，被關押審問的時候剃了陰陽頭，最後雙雙自殺在了審訊室里。」
「寶珠是偷偷跑來找我的，跟在車後面一直跑，跑的摔跤流血也不肯哭，最後人家心軟，破例讓寶珠和我一起來的。」
小珠子乖乖的依靠在爺爺身邊，天真的大眼楮好奇的眨來眨去。
辛夷沉默良久，最後揚起一個笑容來，「莊爺爺，我叫辛夷，是個知青，現在就住在那個緊靠著後山的院子，要是有什麼事就讓小珠子來找我。」
莊文堯听她這麼說，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窘迫來。
剛因為生病麻煩了人家，還讓人家給送了東西來，以後還要繼續麻煩人家……
莊文堯有點不好意思。
要是擱在以前，他也就痛快答應了，可是現在……
自己又沒有任何能報答她的東西。
說不準他們幾個老東西還會給她帶來麻煩。
可要是寶珠以後出了什麼事……
莊文堯不敢去想。
辛夷見他面色為難不回答，略一思索就猜測到他在為難什麼，于是她想了想說道，「我父親也被下放了。」
莊文堯有些驚訝的立刻抬頭看了過來。
辛夷笑了笑，「我現在找不到他在哪，他和您們都差不多，也是個老師，我看到您就會想到他，我沒辦法眼睜睜的就這麼看著你們。」
莊文堯幾乎是立刻想起一年前自己有個學生悄悄遞過來的信兒。
雖然他們還不知道能不能平反，但是要找個人應該不會太難。
莊文堯迅速就做了決定。
這姑娘幫了他們，他們也得幫幫人家，以後有什麼急事才敢厚著臉皮去求人家幫忙。
莊文堯和辛夷說了這件事，辛夷先是愣了一下，不敢相信的追問了兩遍，得到肯定的答案後，才高興的笑了起來。
小珠子很喜歡她，一直盯著她看，直到辛夷笑著去捏捏她的小臉，小珠子才傻乎乎的跟著一起笑了。
陳興朝一直都沒說話，此刻見話題告一段落終于開口，「丫頭，你來我給你把把脈吧？」
他早就注意到了，這姑娘臉色蠟黃，身體也瘦，看起來像是久病纏身一樣。
自己雖然做不了什麼其他事情，但是幫著看看病，調理調理身體還是可以的。
辛夷當然沒什麼異議，她還記得出院的時候醫生叮囑她，說身體太虛，要多補營養。
不過出了院後大事小事不斷，辛夷忙來忙去，竟然還瘦了不少。
陳興朝的臉色凝重起來。
「丫頭，你這身子虧損的也太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