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五章  天地大磨盤

沈彥秋這個懶腰,足足伸了半刻鐘。

爆豆子的聲音已經連成一片,從 里啪啦變成嗡嗡震顫,好似洪鐘大呂輕鳴,肉身渾然一塊鋼鐵。

震蕩的力道波紋層層疊疊,以他為圓心向外圍輻射,雖然振幅不大卻異常密集,距離最近的雅格達首當其沖,原本只是無皮血人的軀體頓時鮮血淋灕,一顆顆血珠帶著肉)粒撕扯而下,懸浮在空中微微震顫,和力道波保持相同的頻率。

隨後便是附身在泥女圭女圭身上充當花衣服的臉譜尊者,他是在場幾個當中唯一被沈彥秋一拳打爆法身的,雖然被西摩子重組,但傷勢並沒有完全恢復,附身在泥女圭女圭身上也是要借助他散發的香火願力療傷,力道波還沒臨身,它就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裹著泥女圭女圭飛速後退,同時伸出十幾條光滑綿軟的觸須,把動彈不得的雅格達纏住,從力道波中扯出來。

妙筆始終帶著妙音游離在遠處,故而比臉譜尊者躲避的速度更快,將體內的玄陰重水布置成一道水幕,罩住雅格達和臉譜尊者三人。

「大周天?!」

一息之間震顫三百六十五次,便是一個大周天之數,而三百六十五道力道波又瞬間凝聚成一道,隨即再次重疊,僅僅只是一個動作引動的力道波動,竟然不亞于施展一個強悍的道法,雅格達幾人眼神里滿是驚恐和不可置信。

大周天代表的是圓滿,而圓滿代表的是完美無缺。或許在勾離瑾和夏符和顧元嘆這等金丹八轉看來,依舊有很多缺陷,可對雅格達幾人來說,卻是無懈可擊,乃至無從防御,唯一的辦法,就是逃離。

可西摩子的全部力量,都給了這個黃臉道人,他們幾個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離開,只能以玄陰重水化作水幕,以重水的鎮壓的特性弱化力道波的沖擊。

黃泉污垢化作塵埃消散。

幻陣崩塌,天空頓時一暗,原來不知不覺間,他于幻陣中,已經熬過一個白天。

沈彥秋拎著光禿禿的槍桿,仰天長嘯噴出一口老血,槍桿子顫顫巍巍的指了指不明所以的雅格達幾人,神色萎靡的搖搖頭,踩著一團磨盤大的水汽,晃晃悠悠朝勾離瑾飛去,一邊飛還一邊咳嗽,時不時吐一口帶血的濃痰。

他重新換過一件道袍,依舊是髒兮兮的土黃色,加上黃中發白的臉色,看起來甚是淒慘狼狽。雅格達呆了又呆,終于明白過來這個新主上是在裝模作樣,心里狠狠罵了一句,讓妙筆妙音捧著西摩子的手杖和「塔納赫」之書,自家拉著泥女圭女圭趴在半空給陸傳亓磕了個頭,人皮法衣一展,化作一頭水牛大的烏鴉,哀鳴一聲馱著泥女圭女圭和妙筆妙音,振翅飛向高空,臉譜尊者化光直追。

指空玄不見西摩子現身,雅格達等人又是一臉悲淒,甚是吃驚!看了看不發一言的陸傳亓欲言又止,陸傳亓神色如常,揮手打開一道缺口,任他們離去。

「教主……」

陸傳亓嘆道:「西摩法師力戰舍身,是我離皇界的英雄!」

不管他真死還是假死,又是處于什麼樣的原因情願舍棄生命,總歸是在這個特殊的情況下去的,無可否認。但西摩子身為靈感上父的狂信徒,一向不尊無生老母,陸傳亓也是了然,故而才說他是離皇界的英雄,絕口不提真空道。

父神殿和真空道雖然是從屬關系,但從來都不是一條心。

指空玄也是搖頭:「西摩法師實在是太偏執了!老母上父本是一體,便如魔界媧皇羲皇一般,何分彼此?老母只是女身顯化,以慈悲庇護世人,這般淺顯的道理,西摩法師也不明白?」

陸傳亓道:「他不是不明白,只是容不得任何人在靈感上父之上,便是無生老母也不行,這才是他最大的執念。」

「否則,他也不是狂信者了。」

指空玄點點頭,甚是惋惜,隨即精神一振,氣息勃發:「教主準備何時動手?五百萬生靈、三千修士,這一口天地大磨幾乎傾盡我離皇界大半元氣,再拖下去,維持陣法的教眾只怕支撐不住了!」

五百萬生靈,三千築基以上的修士!

整個離恨界才多少人?

指空玄說去了離恨界大半元氣,這句話並沒有說錯,以離恨界小千世界的程度,再加上開闢至今不過數千年,就算有三皇宮的推波助瀾,加速世界演變的過程,能有千萬以上的生靈已經是極為繁盛,如今血祭一座陣法靈器,竟然填進去五百萬生靈!

血祭五百萬生靈听來恐怖,可真正讓人心顫的還是那三千修士,三千築基修為以上的修士。

如今修行道也好,諸天世界也罷,除去那些靈氣稀薄的世界,只能練就一身拳腳功夫,修為最高不過先天,體內蘊養真氣的境界,余者皆以練氣修真為主,故而修士的數量一直不少,不過修行為逆天之舉,奪天地之造化,本就為天道所不容,這才一步一劫難,一境一天雷,龐大的數量被老天生生刷下去一半。

舉凡修行之人,十人出一武者,千人出一先天,萬人才得一個築基,還要有機緣有恆心有毅力,自有一份氣運冥冥加持,才算是入了修真之門路。

築就道基便能開闢紫府,凝聚神宮,衍生體內小世界,真氣化為法力,這時候才算的上真正的修士。

三千築基境以上的修士,最少也要五百年以上的積累,二三十代人更替,花費無數天材地寶催化,精心培養,才有可能成就。

天地大磨盤不是神通道法,不是法寶法器,乃是以凡夫血肉、修士真靈為根本,三千座體內小世界的崩壞之力為用,集凶、煞、邪、怨、恨等負面情緒,自極度扭曲、極度邪惡、極度混亂之中,組合的正反兩極歸化之氣,唯一的作用就是將納入其中的一切事物盡皆碾成齏粉。

陸傳亓以陣法分割兩儀,重組陰陽二氣逆反先天,這一口天地大磨盤就如同東林闕的陰陽磨一般,只是完全沒有靈性可言,唯獨威力千百倍勝之。

毫不夸張的說,倘若陸傳亓絲毫不顧及離恨界,不顧及數百萬聖靈,甚至連自家性命也肯舍棄,這座陰陽大磨盤能夠將整個離恨界都磨滅!

介時三皇城這些域外天魔,皆在天地大磨盤之中,自然是一個也逃不月兌!

指空玄指著三皇城的方向:「教主拖沓了半個月的功夫,把斗陣斗將這種無聊的把戲推到台前,將他們的注意力都吸引在五行歸元陣上,這次畢其功于一役,打他個出其不意,當有八成的把握!教主這般謹慎,是不是有些太小心了?」

陸傳亓笑道:「這都是陽謀,如果也算得上小心,哪里還有什麼難處?我賭的就是他明知道有算計也得這麼走下去!我和許一樂相識近千年,生生死死的也不知道交換過多少手段,彼此之間知根知底。我既然知道他藏著一份後手等著殺我,他如何猜不到我的想法?我要拖時間完成血祭,他便也隨著我浪費時間,莫說是五場斗將,便是七場九場,許一樂這廝也絕不會含糊,肯定會滿口答應!」

指空玄想了想,著力的點頭道:「教主說的是。許一樂坐鎮三皇城千余年,向來以謹小慎微出名,便是我離皇界的同胞,也多感念他的仁德。這次竟然舍本逐末,放心大膽的和教主拼斗,只怕也是存了和我們同樣的想法。」

陸傳亓擺擺手,朗聲笑道:「許一樂活得夠久,實際上卻是最怕死的那個!他的心思大半都放在進階神嬰成就元神之上,所以才舍得同你我周旋。你信不信,若是有精于天機術數之人跟他說,你成就元神的契機只在這次拼殺之中,他絕對比任何一個都用心用力。」

「你別看他現在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其實他比誰都害怕!他最怕的就是所謂的十二正宗,但凡有一個真傳弟子死在這里,就算他成就神嬰道果進階元神,也會被人一個指頭摁死!可他偏偏又膽子大的出奇,就算這里的人都死絕了,只要他能借這個機會進階元神,他也會毫無顧忌!」

「呵呵,這就是人心。」

指空玄深以為然。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換做我是他,只怕也會忍不住。只是魔界傳承久遠,神嬰不過是長生之初現,多的是能夠覆滅星辰、修成七劫八劫大宗師級別的高手,他就算躲到無量量諸天小世界去,也一樣會被找到,照樣難逃一死!」

指空玄兩手一攤,突然問道:「教主,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借此機會成就神嬰,將離皇界進階中千,其實對那些修成八劫的大宗師而言,並沒有什麼分別?」

「他們想毀滅離皇界,只是動動念頭,伸伸手指的功夫而已。」

陸傳亓道:「事在人為!我就賭他們不會如此,賭他們心有顧忌,絕不會出手覆滅離皇界!」

「我以陣法之道感應天地,已然得知外界遭逢大劫,萬古封魔榜即將降臨,便是九劫散仙也逃不月兌封魔的桎梏!現如今他們已經是自顧不暇,全力應對封魔榜降世,誰敢分心顧及離皇界之事?」

陸傳亓哈哈笑道:「只要有一絲機會,我就要全力以赴,只要能給後來人趟出一條康莊大道,舍我一條性命又如何?我既然做出血祭百萬生靈之事,就早預料到這一天,這所有的罪孽我願一力承擔!」

陸傳亓手中扣著兩枚棋子,一黑一白,望著高天上只有他自己能夠看到,縱橫二十四道的棋盤,一字一頓的道:「萬般罪孽,皆歸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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