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三千年來劍氣長

修士斗法不是小孩子磨牙打架,你捏個拳頭我捏個拳頭,你來我往的砸來砸去,誰先撐不住誰就落了下風,佔上風的就狂風暴雨一般拳打腳踢,快速解決戰斗。也不是武者比武或者生死搏殺,氣機交感尋得對方的破綻,一合就分出勝負生死。

在雙方實力差距不明顯,或者模不清對方虛實的情況下,誰先拿出真正的手段,多半都佔不到便宜。

施秀清念出那首詩不是詩、訣不是訣的古怪歌謠之時,浩大的真罡就如泄洪的決口滾滾蕩蕩,充塞于天地之間,仿佛五行歸元大陣都不能承載這樣宏大純正的劍意。

「這位施道友的劍術,真是出神入化!」

夫謂神者,元神也;化者,神化也;出入者,青冥也。出神入化本是贊嘆元神修士與道合真,元神出竅,出入青冥,分神化念寄托虛空的種種不可思議之神通手段,便是道術神通再高明的金丹修士,縱然是比肩元神宗師的陸傳亓和許一樂,輕易也沒資格沾得上出神入化四個字。

可此時此刻,林黑兒實在想不出其他的詞匯來形容施秀清的劍意劍術,或者說煌煌熠熠的劍道。

林黑兒不識得無量劍宗的高明劍術,勾離謹和仲雲虎這一幫人可知道的清楚,別看施秀清這首詩念的霸氣,好似雲中逍遙的劍仙一般,實際上這一手聲勢浩大的萬劍齊發之術,仍舊沒有月兌離無量劍宗入門道法御劍術的範疇。

凡修行之要,術衍于法,法生于道,就如同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一般,哪怕是屬于旁枝末節的術走到極致,一樣能夠強行觸模道,乃至打開那扇門,終而成為道。

普天之下,唯有無量劍宗的劍術,乃是劍道、劍法、劍術之最強,也是順修逆修都能證道的絕世劍道。

施秀清這一劍,便是以最純粹的意來推動術,以術反推到法的境界,其能夠釋放的威力大小反而不重要,林黑兒想要破解這一式名為「三千年」的萬劍齊發,非得壓住她的意不可,否則這一式便會無窮無盡,何止萬劍?

林黑兒是紅燈部的大師姐,整個紅燈部除了尊主寧汐之外,就是她說了算。只是林黑兒天生有些靦腆,雖然修煉到金丹境,平日里紅黃藍三部的弟子入門築基,都是她這個大師姐傳授,獨有一分威嚴,更多的還是平易近人的親和力。

不過在這個以實力論坐次的群體,倘若沒有相應的實力傍身,就算是寧汐傾心栽培的林黑兒,也不可能安安穩穩的坐住大師姐的位置。

她手中這盞琉璃藍照燈不是凡物,乃是寧汐成就紅燈部尊主之後,以自身氣運為根基,親手打造的三盞命燈之一,也是代表著藍燈照的聖物。

施秀清一式「三千年」,一萬柄罡氣飛劍遍布雷池,百丈之內就是一座劍氣縱橫的巨大劍陣,並且以她自己和真罡劍為陣基與中樞,林黑兒若是不能攻擊到她,就很難撼動這座劍陣。

施秀清急速上升,圓球一般的雷池劍陣狠狠撞在五行歸元大陣的壁壘上,她並沒有不自量力的試圖沖破陣法,只是將劍陣緊貼著陣法壁壘,右手劍指輕輕向下一點,隨即劍如雨下。

林黑兒將琉璃藍照燈祭在頭頂,流轉的藍色光暈一層層暈蕩開,像是大海中一點微露的礁石,洶涌的巨浪繞著礁石拍擊,形成一圈圈隨意扭動的漩流。漩流互相撞擊,光暈碎若星河,每一點光亮都化作各不相同的冰晶,林黑兒抿嘴對著琉璃燈輕輕一吹,鋪天蓋地的冰晶流淌著向劍雨迎去。

「寒冰琉璃?」

一開始施秀清發劍氣攻擊仲雲虎,林黑兒也放了三朵冰晶蓮花,那時施秀清便覺得奇怪,紅燈部位南方居火德,紅燈部的女修也應當以火屬性體質為主,縱然有水屬性或者水屬異變的寒冰屬性,也該被黑蓮部調過去才是。

直到林黑兒引燈幻海,如浪撲礁,施秀清這才恍然大悟,林黑兒乃是火屬性特殊異變體質,寒冰琉璃火。

寒冰琉璃火,听起來就很奇怪,水火不相容,既然是火焰,如何能以寒冰命名?然則這就是寒冰琉璃火的特性,火焰平時都保持在冰體結晶的程度,燈火中的白面冰晶便是極寒之下凝聚的火焰。火焰愈是燒的旺盛,琉璃燈里的溫度就愈低。

上古諸真里有一位寒冰道人,居住在北極光明境,號冰魄道君,最拿手的絕學就是冰封萬里末世寒域,也就是世人所說的寒冰地獄。據說洞玄嗔當初創出冰河洗劍錄,就是從寒冰道人的冰魄道中得來的靈感。

縱然隔著兩面萬里鏡,沈彥秋體內的凍魔道法力也有些蠢蠢欲動,無論是寒冰破滅圈還是太陰炫光鏡,最終極的手段都是鋪展一片極寒領域,以溝通地獄道當中的寒冰地獄。

「極寒之火,寒冰琉璃?」

沈彥秋張口一吐,一面臉盆大小的太陰炫光鏡浮在胸前,鏡面中一團團八極凍氣急速變換,隨即便是十余口戒指大小的寒冰破滅圈不住生滅,模擬寒冰琉璃的變化,試圖解析出溝通寒冰地獄的方法。

「可惜了。」

沈彥秋模擬幾次,寒冰破滅圈炸碎之後始終無法將方寸之間的虛空破開,自然也就不能溝通六道輪回,更遑論溝通六道之一的地獄道。

「若是能知曉寒冰琉璃的具體特性,如何在極寒與極熱之間轉換,我提前溝通寒冰地獄,也多了幾分把握。」

劉琳劍笑道:「那你可得小心注意,莫讓這林黑兒死在真罡劍之下,否則千載難逢的寒冰琉璃體質,你可沒機會再踫見一次。不過說回來,你也算得上花叢老手了,就不能施展一下魅力,把她拐到床上去?到時候別說溝通寒冰地獄,就是天天勾天天通,還不是隨你安排?」

沈彥秋啐道:「為老不尊!」

劉琳劍嘿嘿笑道:「你就說想不想吧!」

「想有什麼用?」

沈彥秋一掌推過去,劉琳劍夸張的坐在地上,四肢朝天,表情揶揄。

施秀清降萬道劍雨,以無量劍宗與旁家迥異的御劍術施展,每一柄真罡凝聚的氣劍都獨具形態,寒冰琉璃火幻化的花朵接連粉碎,又從燈盞中無窮無盡的飛出,肆意旋轉的光暈將整座三皇城都映射成蔚藍色,威猛浩大的先天罡氣劍雨,也在極寒之下蒙上一層厚厚的寒冰。

劍墜如流星。

冰碎如落雪。

林黑兒身在劍氣雷池正下方,亦絲毫沒有躲避的意思,更像是有心嘗試一下無量劍宗十名劍的威力,只把琉璃燈花和真罡劍氣互相消耗,任由法力從小世界里潮水一般涌入琉璃藍照燈,伸指勾出一縷燈火,屈指彈向劍氣雷池,琉璃藍照燈霎時間幻化出千百虛影。

「百燈香壇,千燈寶錄!」

千百盞琉璃燈組成陣勢,燈火光線將所有的琉璃燈串聯起來,像是由燈盞編織而成的一張大網,網口撐的渾圓,一道粗大燈火如同拋繩連接著大網和琉璃藍照燈,又像是一個巨大的藍色漩渦,將被冰凍的真罡劍氣吸進去。

施秀清一只手背在身後,一只手捏著劍訣下指,源源不絕的真罡劍氣被林黑兒以燈化陣吞噬,冷哼道:「這件法器不錯,你修為也不錯,可是爭斗的經驗還是太少!這世上有力竭而亡的劍士,卻沒有站著不動和人拼法力拼道行把自己蠢死的劍士!既然試探過了,那就好好陪你打一場!」

「真罡,三千年!」

百丈雷池猛然一縮化作一點,連帶施秀清也消失不見,萬道真罡劍雨依舊在燈盞大網中左沖右突,將無窮燈花絞碎,又被極寒凍成冰渣,林黑兒的視線被遮天蔽日的碎屑擋住,似乎沒有發現施秀清突然消失。

一點明光乍亮。

懸浮在林黑兒頭頂的琉璃藍照燈猛然燈光大亮,一圈光幕如同蛋殼一般將她包裹嚴實,險而又險的將突然出現的劍光擋住。

根本來不及看清劍光形態,似乎那一點光亮還沒有完全亮起來,一擊不中的劍光重又隱匿起來,連光芒都追不上它的速度。

「好一個身劍合一!」

圍觀之人當中不乏劍道好手,除了手持水母的馮茂然之外,還有師承衣劍心的顧元嘆,以及執掌離合雙勾的勾離謹,當即都是于心頭叫好。

勾離謹的離合雙勾,嚴格來說屬于奇門飛劍,雖然形態于劍器不同,但是祭煉以及使用的方法,都和御使飛劍一般無二,實則勾離謹實際上也算一位劍法大拿,只是他往常使用離合雙勾多半都是給太皇神兵變做配合,故而一般不會過于賣弄劍術,以致很多人不知道他的劍法水平。

顧元嘆道:「兩位道友且看,施道友這一手小挪移之法,深得其中三昧也!」

夏符贊同的點頭:「貧道苦修金雞縱橫法多年,于小挪移也有些感悟,雖然境界略長施道友幾分,但是單比小挪移一道,貧道也自愧不如。」

金雞縱橫法和元魔山鷹王蒼雲術的振北圖南相類,都是名震修行道最頂級的身法神通,不僅擅長星空大挪移,也精擅咫尺天涯的小挪移,而且還有完整的煉氣功法和斗戰法配合,縱然只修煉這一門神通,也能孕育嬰兒穩定長生。

金雞十二法,法法通神明,可不是一句空談。

勾離謹笑道:「兩位道兄太過自謙!且不說金雞祖師的縱橫法,以及三山大宗的靈符心遁,皆是修行道一等一的妙法,這等小挪移的神通,如何是入得了二位的法眼?便是我那兄弟身懷無心尊者的心光遁法,還得了浮屠六神通的神境通,于挪移一道,也算的上行家里手了。」

夏符和顧元嘆相視一笑。

夏符道:「貧道听聞,無量劍宗的劍窟中藏劍無數,其中就有一柄無形劍,乃是上古真人以太乙玄門無形劍氣之法煉就,持無形劍身劍合一,便是自身氣機也能完全隱匿無形,除了有數幾件能堪破虛空的寶物,單憑神念法力根本無從探查。若是施道友手持無形劍,或者修煉果太乙玄門無形劍氣,真空道的林道友,只怕不好應付。」

顧元嘆雙目中符文閃爍,目光在虛空中掃來掃去。

「倘若真是無形劍,施道友襲殺高過她兩轉境界之人,只怕有七八成的把握。不過無形劍雖然犀利,手法卻是有些下作,施道友女中豪杰坦蕩英雌,心性于無形劍必然不能相通。」

「有一說一,拋開修為境界不談,這一手身劍合一之法,端的是爐火純青,有了一絲宗師的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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