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一章  瘋言瘋語(七)

推翻盤皇開天,媧皇造人?

便是修行道最無法無天的妖魔鬼道,也不敢說出這般大不敬的話來。

沈彥秋正要發怒,只是看著攤販你盡管打我的眼神,似乎還帶著一絲嘲弄,心頭那點怒火不自覺的便散了去。

是了,憑什麼我能堅持盤皇媧皇和三元道尊的傳說,他們便不能堅守無生老母和靈感上父的傳說呢?

按照修行道自古以來流傳的說法,只要是世界成熟之後被開闢出來,就一定會誕生出開天闢地的大神,和秉承世界氣運的神靈。

就像始源界,盤皇開天地衍化萬物,媧皇補蒼天捏土造人,三元道尊立教證道,釋迦二聖夢中證道另立浮屠,這是始源界最初的氣運先天五太,以及媧皇無邊無際的功德造就。

就是修士自家開闢的體內紫府小世界,也會誕生出先天神靈,譬如一個金丹九轉的準嬰修士,經過雷劫之後將體內小世界化成一座真正的小世界,如果自身投入小世界之中,以神嬰為靈自然孕育,就能化身盤皇闢地開天。

不過小世界畢竟不是小千世界,神嬰修士開闢的小世界,因為其本身對道的理解,還達不到既定的高度,故而衍生出先天五太神靈的幾率極低,甚至因為規則不夠完善,世界崩塌也是正常。

唯有七劫神化修士的小世界,因其本身已經將真靈寄托虛空,不生不滅滴血重生,小世界里的生靈便能通過他制定的規則修行,若小世界的修士能練氣築基,這方小世界便能晉級為小千世界,若是能凝聚金丹,九轉成嬰,這方小世界就能晉級為中千世界。

元神五道只有境界高低,並沒有本質上的差別,想讓自己衍化的生靈修煉到和自己一樣的境界,古往今來還沒有成功過。

三元道尊是先天神靈的代表,釋迦二聖是浮屠僧侶的代表,媧皇聖母和羲皇聖父是人族和妖族的代表,大自在天魔主和閻魔天子是魔族和鬼道的代表,可是橫推四古紀元直至今日億萬萬年亦,可有一人成就他們的境界?便是勉強能相提並論都不可能。

沈彥秋腦海里亂七八糟盡是關于小世界衍化神靈的訊息,只是他翻來覆去也找不到能夠否定離恨界衍生無生老母的憑證。

離恨界是離鸞巢穴糅合元神修士的小世界所化,本質遠遠超過一般的小千世界,根基達到了中千世界的標準,為何沒有誕生先天神靈的原因,沈彥秋認為必定是三皇合理開闢離恨界時,已經將先天五太之氣盡數抽取,斷了離恨界自我衍化的機緣,這才沒有形成大道化身之真神。

先天五太是構建世界基礎之源,失去先天五太,就等同于切斷了世界自我運轉自我晉升的根源,無怪乎離恨界的生靈無論如何努力都不能碎丹成嬰。

因為離恨界根本沒有能夠支撐元神五道的道。

既然如此,無生老母又是從何而來?

倘若她真是一尊先天而生的神靈,縱然實力不足,怕也有神嬰乃至出竅的實力,雖不是雙皇一王的對手,但在離恨界的主場,絕對是無敵的存在,為什麼沒有出面掃蕩三皇宮建立的勢力?

或者說,她只是一尊被膜拜出來的後天神靈,真實實力還不如一個普通的金丹修士,乃至並沒有凝聚出實體,這才被陸傳亓完全掌控了真空道的力量。

攤販一句話問到了根由之處,沈彥秋也不知如何分辨,堅定自己理論的同時卻打壓和否定別人的堅持,無疑是一種很可恥的行為。

「得,這根簪子我買了!」

沈彥秋倒是沒心思搜尋什麼上古戰場,關鍵這時候想出也出不去,剛才一番謾罵爭吵反倒把這段時間有些郁集的心情放松不少,跟這攤販刻意軟磨硬泡了好一會兒,才以一件築基修士能用的下品法器拿下。

這簪子亦無什麼特別,不過是沾染了一層離恨界特有的氣息,若按照那攤販所言,倒也有可能真是某座上古戰場遺留之物,不過像他這般築基修為都能跑去撈好處的上古戰場,想來也不過是最為普通之處,縱然有些值得一去的契機,也早就被旁人撈了去,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是個人都懂,怎麼可能把這大好機會留給他?

權當個耍子罷。

他自兩個手指夾著簪子蕩來蕩去,腳下也是心不在焉的向前,心里還想著無生老母這尊神靈是否真的存在。

先天神靈是天地塑型,正如媧皇乃是人身蛇尾,羲皇乃是人身龍尾一般,先天神靈的形態自誕生之日便已固定,其他的形貌皆是變化而來。

後天神靈則不然,此等神靈大多道行不深法力不高,乃是信眾自意念中以香火之氣膜拜出的偶相之神,徒沾一個神字,多數還是要劃入靈道。

偶者多為泥胎木塑,所塑造的形象基本上都是臆想,而一旦泥塑的金身凝聚出意念,乃至幻化出形態,它的形象基本上都跟泥塑一模一樣,鮮少有出入。

離恨界有無生老母和感應上父兩尊神靈的傳說,但感應上父的地位和無生老母相比,簡直天差地別。明明都是開天闢地的大神,但是在本土生靈乃至真空道的祭祀中,感應上父只相當于一個普通的下位神靈,甚至沒有資格擺放在無生老母一旁。

沈彥秋思來想去,愈發堅定了無生老母是後天神靈的猜測。

「朋友,坐下歇歇。」

三皇城本身就是層層疊疊的空間陣法累加在一起,將方圓數千里的空間折疊壓縮在一座城池之中,如今外面又被陸傳亓以天地之力覆蓋了一重陣法,整個三皇城內部的空間愈發緊湊起來,縱然不被法力激蕩,是不是也會裂開一道虛空裂縫,將附近的東西吞噬進去。

不過這種裂縫極少,而且稍縱即逝,大多數都是空間蕩漾的波紋,將壓縮的空間不完全釋放,變得有些扭曲,明明幾步就能跨越的街道,非要走上數十步才行,感覺和視覺產生了不對等的沖突。

沈彥秋走過幾條街之後,就覺得有些頭暈目眩,到處都是空間波紋,雖然沒什麼實質性的影響,但是晃的人心煩意亂。

剛剛拐過一個街口,就見拐角那個不起眼的角落里擺著一張桌子,看樣子倒像是個算命的,一個中年道人正沖著他招手,示意他過來坐坐。

「古怪,三皇城里還有算命的?」

卜算,或者說命理之道,本就是正宗的道家法門之一,修行中人便是不修命數不通命理的,遇到關乎自身之事也有個心血來潮,這便是天理命數自發趨吉避凶的道理,像趙正陽這般精通皇極心算,劉海蟾這般雅擅請神,便是命數一道的祖師大拿。

只是像這般擺攤算卦的,十有八九都是混口飯吃賣弄口才之輩,多是阿諛奉承之詞,曲意逢迎之理,哪有什麼命理測算。

他擺擺手示意沒興趣,那人依舊對著他微笑招手:「坐下歇歇。」

沈彥秋瞧他桌上也不擺什麼龜殼銅錢,也不擺什麼命數圖譜,只是放了一張縱橫十九數的青石棋盤,黑白子交融一片,似乎是一盤沒有下完的殘局,猜想莫不是這廝手癢,抓瞎一般隨手就抓到我了?

「我卻不會下……棋……」

他只是瞥了一眼那人,眼神更不曾從桌子上挪開,竟不知不到一句話的功夫,那青石棋盤怎地就變成了一個棕木茶盤,上面放著兩盞熱氣騰騰的香茶!

好高明的道術!

倘若是幻術,絕逃不過他的幻魔法眼,便是那人幻術修為高深,還在他幻魔道的修行之上,但是被太陰炫光鏡照一照,也要露出端倪來,哪知道那茶盤和杯盞乃是切切實實的真實之物,更不是幻術所致。

「那就坐下喝杯茶。」

那人依舊不疾不徐的笑道。

沈彥秋咽了口口水,感覺腿有點發軟。

那人捧著一只茶盞輕呷,棕色的茶盤無聲無息之間又變成了青石棋盤,就像從來都不是茶盤,本就是棋盤擺在那里一般。原本勢均力敵膠著在一起的黑白二子,如今突然空出好大一片活地,倒是黑子佔了上風。

沈彥秋慢慢的挪了過去,顫顫巍巍的往小木凳上一坐,也不知說什麼好,想了想這才顫聲道:「前輩,我真不會下棋!」

那人騰出一只手,伸出小指一推:「不會便不會,喝茶就是了。」

「吃吃喝喝我還是可以的……」

沈彥秋斷然不敢拒絕,這人笑起來滿面春風人畜無害,估模著一根手指頭就能要了自己的命,眼下更不知道是敵是友,若是因為一杯水的事兒得罪了他,那才是虧大發了。

茶水正溫,沈彥秋卻不敢細品,牛嚼牡丹一般三兩口稀的稠的一碗兒端了,也沒嘗出個滋味來:「前輩,我喝完了,可以走了吧?」

「想死你就走一個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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