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二章  火無害(一)

且不說沈彥秋同秦問柳閑聊,只說牛聖嬰離了火雲洞,一道遁光飛出萬里開外,正落在號山密林之中,卻不願就這般火急火燎的打上去,便使了個障眼法,將渾身的火氣收斂,化成一個三五歲粉雕玉琢般的小童,取野草編了一條草繩吊在樹椏上,真身卻隱在一株大樹之內,施法讓那幼)童痛哭哀嚎。

哪知苦了半晌,也不見沈彥秋他們過來查看,便縱身上了雲頭,正瞧見他們駕了一道遁光挪移,便收了障眼法趕到前方,選了個更近的地方吊好。

如此你追我趕,那幾人卻是充耳不聞,一道遁光便飛出號山範圍,到了朱龍河。

「卻是我想差了!」

牛聖嬰自嘲一笑:「往年拿來哄騙凡人的法子卻是不好用了,這深山老林里哪里來的尋常孩童哭鬧?也罷,我便親身會上一會,也不用這遮遮掩掩的障眼法!」

他搖身一晃身子便長了幾分,化作一個十六七歲的紅衣少年,唇紅齒白朗目星眸,端的是俊俏至極。

他一頭火發披在肩頭,那枚金色的圓環便松散的將二尺長的頭發束著,從左肩流淌下來垂在心口,一身鱗甲也化作修身的袍服,儼然一個養尊處優的富家修士公子哥兒。

不過也沒錯,他本就是魔族太子,自在魔宮的少主,身份之尊貴少有人及,這份氣質氣度自然是有的。

他腰間墜著一口巴掌大的紅皮葫蘆,手里抓著一柄紫竹扇骨的折扇,一邊敲打著手心一邊想道:「朱龍河里那頭老鱷有些麻煩,陸地和天空中我不怕他,只是我不精)水戰,這身火力下了水便要憑空弱上三成,鄂倫那廝的力量卻要增加五成。我縱然修為高他一重,在水下卻不是他的對手。」

「鄂倫這頭老鱷終日沉睡,我若是在河邊動起手來,難免將他驚醒,以他囫圇混噩的性子,只怕要先對我出手,到時候一場混戰,豈不是要讓那廝走月兌了去……」

牛聖嬰晃著折扇,站在原地不動,想了好一會兒猛的一扇子敲在頭上,笑道:「這幅身軀便是不如我的三昧真火真身爽快,恁的的多了些優柔寡斷,日後還是少用為妙。」

他也不施遁法,就這般閑庭信步向朱龍河走去。早在空中時便瞧見沈彥秋幾個在河邊戲水休息,這幾人的道行雖然也都不錯,卻皆不是他的敵手,倒是那個身材火辣容貌清純的小丫頭身上寶光流動,和她一起玩耍的少女身上的波動也極其明顯,必然是身懷重寶。

「倒是一群有錢的……嗯,最近我手頭也有些緊,老頭子也不知道幫襯幫襯,還要靠母後接濟,我也只好自己動手賺些補貼家用。」

沈彥秋正和秦問柳閑聊,那邊藍如淚和三丈月終于是玩兒夠了,這才注意到自家的衣服已經濕透,臉色通紅的施法催干,偷眼觀瞧沈彥秋目不斜視,將身子側到樹林的方向,俏皮的吐了吐舌頭,跳到蘇瞳旁邊吃果子去了。

「這個婬僧也不是很色嘛!我還當他是色中餓鬼投胎,無心伯伯一時頭腦發昏才收了他入門哩!」

她卻不想想,沈彥秋若是真的不曾關注過二人的動態,又怎麼會刻意的將身子扭過去回避?也不知蘇瞳如何做想,沈彥秋和秦問柳的對話她听的一字不差,卻也不曾出言提醒藍如淚注意形象。

三丈月倒是落落大方,她有星辰金凰斬護身,早在藍如淚潑水的時候,便把星辰金凰斬化成一副貼身軟甲,外面純白的衣裙縱然濕透了,也泄露不出絲毫風光。

幾人吃了果子,不覺紅日偏西,昏黃的大日紅彤彤的好似一張鍋餅,無依無落的貼在晚霞密布的天空,威風吹拂,千丈寬的河面泛起層層魚鱗般的細浪,將大日渾圓的倒影斷成無數碎片,隨著綿綿細浪蕩漾不休。

「好美啊!」

藍如淚側躺在蘇瞳腿上,一雙玉足仍舊浸在水中,十只腳趾好似剛剛生發的藕芽,純白如雪晶瑩如玉,輕輕在腳掌上跳動起舞,驚起微小的水花。

蘇瞳寵溺的笑道:「花間谷的日落不比這里差了,也不見你夸過一回!」

藍如淚眼楮眯成兩道月牙,輕輕磕著四顆反光的虎牙,嘿嘿笑道:「姐姐卻不知道我是個喜新厭舊的人麼?那些男人還時常說什麼家花不如野花香哩!谷里的風景再好看,我也都看膩啦!」

蘇瞳佯怒,在她胳膊上拍了一巴掌:「胡說什麼?卻是哪個教你的?看我回去不撕爛了他的狗嘴!說什麼喜新厭舊?說什麼家花不如野花香?你要氣死我不成?」

藍如淚眨巴眨巴眼楮,像是拙劣的詭計竟然也能得逞,不覺歡喜異常:「哈哈哈,這些都是大師兄教我的,據說是他縱橫花叢得來的寶貴經驗。咱們谷里還能缺得了花兒麼?我說要試試,他卻又不理我了,可把我氣的夠嗆!你剛剛說撕爛他的……狗嘴,嗯,狗嘴!蘇姐姐你可一定要說到做到啊!」

世人皆知牡丹公子蘇尋花風流不羈,最是憐惜美人,不知是多少情竇初開女修士的夢中情人,只盼著能看他一眼說上你一句話也就無憾了,蘇尋花無論走到哪里身邊都少不了美酒和美人,風月從中的名聲,便是「年少多金」四公子、「酒色財氣」四妙人等青年才俊,也要弱他一頭。

藍如淚說這話是蘇尋花教的,蘇瞳頓時啞口無言,這個放浪形骸的哥哥,只管去禍害別家女子就是,偏把這些腌之言說與藍如淚听了去!

偏生這個家伙還是自己的親哥哥,縱是要罵也罵不出口,打也打不過……

蘇尋花的酒仙劍她可是領教過,這家伙對自己親妹妹出手,竟也絲毫不留情面。

「天上火,催雲殺月,一燒天昏地暗;地上火,焚山煮海,二燒日月無光;人間火,烹煮蒼生,三燒鬼哭神愁。」

蘇瞳正自氣惱,忽地一陣歌聲傳來,似詩非詩似歌非歌,唱詞殺伐凜冽,曲調抑揚頓挫說不出的慷慨激昂,似有一股沖天豪情鎖在胸中,隨著歌聲驟然釋放,幾人听了都不禁熱血沸騰,憑空多了幾分躁動。

「這歌兒,唱的是三昧真火?來人是牛聖嬰?」

天上火、地上火、人間火,也是組成三昧真火中三種火焰的別稱,浮屠和道門對三昧真火的說法各不相同,道門的三昧真火,乃是元神、元氣、元精修煉而成,講的是統合一身之精氣神,結合南方離火之精煉就一口無物不焚的三昧真火。

沈彥秋猛的站起,將這股莫名的躁動鎮壓下去,抬眼便做歌而來之人望去,卻見一個紅袍少年信步行走,腰間墜著一口小葫蘆,手中抓著一柄紫竹扇,形容俊美華麗。

「都說牛聖嬰天生火精,修行了數百年也只有四尺身高,是個長不大的女圭女圭,這人卻不似牛聖嬰的模樣。」

沈彥秋驚疑不定,也不好確定這人究竟是不是牛聖嬰幻化,便把千機帶和水火鋒都準備妥當蓄勢待發,但有絲毫不妥便能瞬間出手。

牛聖嬰的修為是高,不過剛才秦問柳不也說了,倘若以修為高低決勝負,他見到牛聖嬰只管投降等死便是了,又何必再動手多做無謂的掙扎?

打不打得過,只有打了才知道。

蘇瞳幾人也被歌聲的情緒感染,一個個也是驚訝不已,慌忙施法鎮定心神將躁動的念頭壓了下去。

秦問柳最是直接,袖口里劍光吞吐,另一手的手指上繞著一道漆黑的法力,好似游龍一般緩緩盤旋。

不管這人是誰,一上來就以歌聲震懾眾人心神,錯非他們幾個修為不弱,便要被歌聲引導道心失守,秦問柳自然是心頭火起,對這人也是極為不滿。

「諸位有禮。」

那人走到跟前將折扇一收,雙目神光閃爍將幾人一一掃視,似乎沒有察覺到因為自己的到來,行成現在這班劍拔弩張的態勢,展顏笑道:「貧道火無害,這廂有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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