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天尸本相

大悲宗一直人丁不旺,保持著一師一徒的傳統,實際上歷代宗主一直是遵從著創派祖師的遺訓,只能收錄一個門人。

大悲宗傳到哀無心,已經經歷了十一代傳承,哀無心之上的十位祖師,除了有數的幾個飛升仙道之外,余下的都和其他八劫九劫的高手一樣,拋卻一切掛礙之後深入混沌虛空,追尋大河源頭,以期能夠打開仙門,踏上大乘仙路。

大悲宗收徒並沒有特殊的規矩,便是當初哀無心收下沈彥秋,也不過是因為沈彥秋一句「緣自起居無定時,亦即滅度無定時」,這才心有所感,收他入門。

但這並不是說大悲宗收徒兒戲,以哀無心的修為境界,見識過無數根性深厚的良才美質,沈彥秋實則連中等資質也算不上,絕不是一句有感而發的話語就能夠打動。

也正如他這句話所言,緣即起居無定時,亦即滅度無定時。緣分本就是一種難以捉模的東西,甚至會讓人覺得毫無理由毫無根據,偏偏就自然而然的發生了。恰如彼時彼刻,哀無心听了這句話突然動了收徒的念頭,一切自然就水到渠成。

自打在魔山和方天震相聚,兩人一番長談之後,沈彥秋不是沒想過這其中的莫名之處,只是他更加明白,無論是否因為郭允龍的原因,他都沒有絲毫改變現狀的能力。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跟著自己的本心出發,在長生這條路上竭盡全力的向更高更遠處行走,修成元神,才有機會親手把握住自己的命運。

介時,郭允龍是不是神仙道當初的那位高人,其他人又是否是因為郭允龍而對自己另眼相待,于他而言都不再是沉重的負擔和枷鎖,一切也都能夠看的明白。

所以他堅信,即使哀無心和血河祖師都在場,哀無心也絕不會答應這段所謂的緣分。就算是整合整個幽冥界的力量,也絕不可能逼迫哀無心答應。

一個六劫後期甚至有可能已經達到七劫分神化念的大修士,還是哀無心這樣除了一個弟子之外就毫無牽掛的大修士,休說幽冥鬼道,就是神仙道也不會輕易去招惹。

而且沈彥秋知道,哀無心並不像他所表現出來的那樣寧靜祥和、超然于外,哀無心修行的是《大五行庚金弒神氣》,無論是鋒銳的庚金之氣,還是弒神二字,都不可能造就一個性情祥和之人。

沈彥秋曾不止一次揣測過,或許哀無心一直都在鎮壓自己的力量,而他鎮壓在體內的,不僅僅是洶涌澎湃的力量,還有一顆戰意滔天的不死之心。

甄恬兒將繡球送到沈彥秋身邊,輕聲笑道:「不管怎麼說,郎君接到繡球都是事實,妾身如今是郎君的人,郎君的師尊便是妾身的師尊,師者如父,倘若師尊不答應這樁緣分,妾身便化道于郎君面前,生不能做你沈家人,便是死了也要做你沈家的鬼。」

沈彥秋道:「公主是祖師愛女,又是鬼皇大人的義女,這話還是不要說了。有淨世輪溝通六道輪回,若是鬼皇大人親自出手,哪怕轉世千百回也能返本還源。」

甄恬兒淡淡的道:「妾身說得出就做得到,不勞郎君費心,妾身自有手段回歸母河的懷抱。」

血河是孕育阿修羅族的源頭,故而阿修羅族皆稱血河為母河,阿修羅族人一旦失去活著的信念,就會將肉身靈識等等一切全部消散,徹底抹除在這世上存在過的痕跡,回歸血河。

沈彥秋沒想到甄恬兒如此決絕:「公主這又是何苦……」

甄恬兒默不作聲,尸玲兒咬著嘴唇扔出血神網,又喚出三柄元屠刀,指著沈彥秋道:「我姐姐哪里不好?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性情姿色,都是萬中無一!她這般低三下四的情願委身于你,你竟然還推三阻四的大放厥詞!」

「我只問你一句,究竟答不答應?」

沈彥秋搖頭苦笑:「嘿嘿,如今我倒真有些相信,這就是我命中的一場劫數!只是你們都要逼我,卻從來都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鶴星恫緊緊抓著他的手,無聲無息的緊貼著他的身軀,冰冷的目光中滿是深邃的寧靜。

「無論你如何選擇,我都會一直跟在你身邊,除非我死了。」

「呀!你這人好生迂腐!」

尸玲兒氣的一跺腳,原本懸浮在舌尖上的那張詭異面皮突然浮現,猛的往她臉上一合,面皮的邊緣伸出密密麻麻的肉色觸須,一根根都扎進她血肉之中,瞬間和她的面目契合一處。

面皮貼在臉上之後,仿佛一個塌陷的漩渦,五官順著鼻尖的方向旋轉扭動,最終整張臉只剩一個血淋淋的漆黑洞口,仿佛有無數幽魂囚禁在里面,伸出慘白的手臂向邊緣奮力掙扎攀爬,剛剛露出幾根手指就被漩渦重新吸進去,傳出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渾身血肉迅速干癟下去,像是枯萎的樹皮一般滿是褶皺,縫隙中生出一指長的堅硬毛發,背後順著脊椎骨伸出一排白森森的尖銳骨刺,雙手雙腳都變成烏青色的巨爪。

血神網懸浮在她身後,像是一張巨大的蜘蛛網一般,每個網結上都掛著一塊不規則的血肉,不停的顫抖抽動。三柄元屠刀化成百丈刀光在她頭頂吞吐不休。

說起來麻煩,實則完成這些舉動也只不過用了一個呼吸的時間,甄恬兒正要開口阻止,她就已經完成了所有的變化,血神網將甄恬兒猛的一推,腳踏虛空奔跑起來,雙手虛握對著沈彥秋凌空下劈,元屠刀光隨著她的動作同時劈了下來!

「正當我打不過你不成?要不是二姐對你一片痴心,要不是不想讓人看到這副丑陋的模樣,你以為你真是我的對手?!」

甄恬兒慌忙穩住身形,見尸玲兒幻化出這般形體,對沈彥秋急切的叫道:「郎君不可硬接,這是玲兒的天尸本相真解!快快躲開!」

沈彥秋的一直駕馭著凌虛渡凝聚的雲頭,因為甄恬兒現身的緣故,就連一應神通道術都收了起來,尸玲兒暴起發難太過突然,根本沒有任何征兆,實在他意料之外,根本來不及躲閃,听到甄恬兒的呼喊之時,兩道刀光已然欺到身前。

中間一道刀光沖天而起,陡然一個轉折之後自上而下垂直下落,刀尖血氣攢簇如刺,剛好卡在另外兩道刀光之後,形成夾擊之勢自沈彥秋天靈而來。

寒潮涌動,一面太陰炫光鏡瞬間立在身前,八極凍氣尚未成型,兩道刀光已經斬到面門前,太陰炫光鏡的滾滾寒潮都沒有凝聚成光柱噴射,就被刀光狠狠砍在上面,也沒有什麼轟然暴響發出,只是一聲沉悶的聲響過後,一圈圈肉眼可見氣浪漣漪一般蕩開,以太陰炫光鏡的堅硬程度都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裂痕,刀光狠狠嵌入鏡面之上兀自顫動不休。

沈彥秋頭頂升起陰魔望天朔,直直頂住刀光,卻不敵尸玲兒爆發的力量,刀光寸寸下落。

他竭力維持住太陰炫光鏡和陰魔望天朔,傳音給鶴星恫即刻帶著方天震御劍離開,見甄恬兒飛出紅繡球解圍相救,咬牙把太陰炫光鏡和陰魔望天朔引爆,借著巨大的沖擊力反推躲開。

甄恬兒的紅繡球乃是機關杰精心打造的機關法器,攻擊威力自是極強,卻不是專以防護之物,雖然及時出手,也只將三道刀光阻上一阻,卻沒能護住沈彥秋,被爆炸的力量帶著幾縷血氣擊中,頓時將凌虛渡的雲頭潰散,狂噴一口獻血向海面砸去!

「郎君!」

「公子!」

「你姥姥的,老子跟你拼了!」

沈彥秋被震傷肺腑,又被血氣封住經脈,一瞬間法力拿捏不住,連真鮫劍和三陽劍都不及放出,徑直向海面落去,一下子就把另外三人嚇的大驚失色。甄恬兒正自抵住刀光血氣,索性把繡球一丟和鶴星恫同時飛身出去相救,哪知道方天震怒火沖天,將身合在靈峰雪隱之中,一條冰河自腳底漫延開來,鼓動全身法力向尸玲兒殺去!

這一下可嚇壞了鶴星恫,方天震不過築基中期,連沈彥秋都抵擋不住三道刀光的鋒芒,他又如何是解放了天尸本相的尸玲兒的對手?若是他有了三長兩短,就算救下沈彥秋,他也會悔恨終生!

瞥了一眼甄恬兒,鶴星恫來不及細想其他,疾轉身形向方天震沖去,背後巨大的純白羽翼一振,趕到方天震身旁扯住胳膊,以流雲飛瀑裹住方天震,摘星手攏住靈峰雪隱,斜刺里閃了出去。

甄恬兒丟了繡球,施展魔門先天五遁中的真水遁法,把三才令魔幡一揚,化成三丈長幡去接沈彥秋,就听一聲震天巨響從海面炸開,洶涌巨浪沖天而起,將三才令魔幡掀開,崩飛的海水嗤嗤化成水汽濃霧,一點火光乍現,隨後如同火山噴發一般將水霧蒸騰一空,顯出一尊魔神。

這魔神只三丈高下,腳踏火輪頭頂濃煙,一手火光繚繞一手火龍纏繞,熊熊烈火憑空燃燒,竟鋪在海面上綿延百丈,越燒越烈!

「豎子欺人太甚!我已這般忍讓你卻不知好歹得寸進尺,真當我可以任你揉捏不成!你要殺我就陪你殺,今天便是必死之局,你我分個生死罷!」

沈彥秋開啟炎魔法相赤帝真身,緩緩從海面升起,無邊烈火燒成一尊百丈炎魔虛影,每一縷火焰都瘋狂扭動發出 里啪啦的脆響,滾滾熱浪將百丈之內的空氣燃燒一空,無數道細微的漆黑缺口不住開啟閉合,巨熱的高溫竟然將虛空都燒出裂縫來,烈火向虛空漫延而去。

「今天我就以大悲宗的道術,會一會鬼道神通,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這般囂張跋扈!」

甄恬兒慌忙湊到一旁,卻也不敢直面高溫,將三才令魔幡護住身子,這才焦急的道:「郎君還請息怒!玲兒年幼無知,並非存心同郎君過不去,我自當稟明天尸老爺,回去好生責罰!」

「郎君同玲兒生死相搏,在旁人眼中無異于大悲宗和鬼道開戰!只是如今,如今……郎君萬要息怒,不要意氣用事,否則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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