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如海

胖大和尚頓時眉頭一皺,悻悻的放下手中肥肉,不悅的道:「你去世尊那里狀告冷面,他在為師這里喝酒吃肉,豈不是把為師也拉進去了?」

毗沙盧時常代掌戒律院事務,平日里都是一副嚴肅的嘴臉,胖大和尚便給他取了個外號叫「冷面」。犁耶泥長眉飄飄,也沒逃過此劫,被他安了個「長眉兒」的名字。

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無奈的道:「自打你回來,為師已經瘦了一圈了!你好歹也體諒體諒為師!」

犁耶泥一拍額頭,道:「師尊!」

胖大和尚立即縮了縮脖子,甚是委屈的道:「長眉兒啊,為師平日可帶你不薄,你可不能斷了為師的生計,否則為師可要餓死在這金山寺了!」

毗沙盧大袖一揮,將滿桌的杯盤盡數收了起來,笑道:「師叔莫要訴苦。犁耶泥師弟此來,定有要事商議,且听他說一說在做打算。」

眨眼間桌子被收拾的干淨,胖大和尚只得將手指上的油水吮干淨,這才整了整袈裟,低眉順目的念了句「曼陀羅尼」,這才接著說道:「說吧,為師听著呢!」

犁耶泥這才正色,將之前遇到沈彥秋的事情詳細的說了一遍。

「方才弟子正誦持經文,突然發現為他注入的傳訊法力消失不見,只怕是出了什麼差錯。」

「事關鬼道和阿修羅道,咱們也不得不管一管了。」

毗沙盧面色一正,頓時顯露出一派威嚴氣象。伸出手指點著桌子道:「我那徒兒雖然行為不檢,然終歸還是浮屠弟子,縱然有什麼罪孽不可饒恕,也要我這個做師傅的來處理。單憑這一點,咱們也能說得上話。」

胖大和尚搖頭晃腦的說道:「哪里有你說的這般簡單?我金山寺雖然比不得大雷音寺守衛森嚴,但是要從塔林中盜取舍利又不驚動護寺武僧,就是元神道人輕易也做不得。」

「那小子出身不凡,能以一敵四還將他們悉數誅殺,背後之人豈是凡與?況且你那弟子為惡在先,就是旁人將他打殺,你也有個管教不嚴,枉為人師的罪過。僅憑這個理由,未免牽強了些。」

毗沙盧道:「弟子本是想借著我這弟子的關系,緩和一下同中州皇族的關系,可惜他不遵教化,一貫為非作歹,便是弟子也難辭其咎。」

「如今賊人闖入金山寺盜取舍利,咱們若是默不作聲,傳出去卻不好听。」

胖大和尚揉著肚皮,一把扯開華麗的袈裟,袒胸露乳,笑道:「莫要小覷了血河祖師,他能和鬼皇化干戈為玉帛,致使鬼皇一統幽冥,將金喬覺師叔壓制在陰山範圍不得寸進,足見其能!他舍得將幾個女兒送在鬼皇門下,就這份魄力也是非常。」

毗沙盧道:「師叔說的是。如今幽冥界被鬼皇把持,就是咱們浮屠弟子也不能輕易進入陰山範圍,幾乎和地藏祖師失去了聯系,棋差一手啊!」

犁耶泥道:「修羅三公主精修大自在天魔尊的法門,本和我浮屠法門同根同源。那大公主轉劫人身,得了白骨神君助力,不過數十年就修成魔帥之境。她要成就魔王尊位,沒有浮屠舍利絕無可能!躺若不是她盜取舍利,還能有誰?」

胖大和尚雙手一攤:「理是這個理,可你有證據麼?」

毗沙盧嘆道:「師弟你要知道,如今修行道並非我浮屠一家獨大,就是中州皇族也是日夜防備,不知在僧錄司安排了多少高手窺探。如果咱們貿貿然趕赴丘流,豈不是正被中州皇族拿住把柄?」

犁耶泥道:「如此便不管了麼?」

胖大和尚笑道:「我浮屠雖然謹遵釋迦兩位祖師的教誨,但也並非听不得別家的箴言正語。道門太上道尊曾說過,無為而無不為之言。你忒心急了些。」

犁耶泥道:「弟子近日禪坐靜修,冥冥中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只是一直抓不住頭緒。如今修行道安靜太久,安靜的太過詭異,弟子如何不怕?」

「浮屠護法出世,只怕天地大劫也為時不遠。我浮屠忍氣吞聲多年,偏安中州一隅之地,眼看要重現輝煌……」

胖大和尚伸出油膩的手指,往頭頂指了指道:「縱然是天塌下來,也該有高個的頂著,你怕有何用?」

犁耶泥面皮抽動,叫道:「師尊,眼下不是說笑的時候!」

「哪個同你說笑了?」

胖大和尚沒好氣的說道:「以鬼皇目前的實力,有白骨神君和天尸老人助陣,再加上血河祖師和五大阿修羅王,除非正面對上神仙道,否則有誰能制得住?倘若鬼皇不計一切催動淨世輪,以毀滅幽冥界為代價摧毀整個修行道,這方天地早就重歸混沌了!」

「你有多大本事?天塌下來你可能頂得住?」

犁耶泥面紅耳赤的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難道本事不濟就該視若無睹,忍氣吞聲不成?」

毗沙盧扯住胖大和尚抬起來的手,連聲勸道:「師叔莫要著惱,莫要著惱!師弟也是護法心切!」

胖大和尚氣的渾身顫抖,怒道:「我金山寺雖然份屬禪宗,卻絕不做那等陽奉陰違的勾當!如今浮屠七宗各自為政,除了我金山寺之外,還有幾個尊奉大雷音寺?還有幾個將世尊放在眼里?當面喊他一聲世尊,背後指不定連禿驢這等稱呼也能叫出來!」

他模著光禿禿的腦袋道:「你我一樣都是摩頂受戒,罵世尊禿驢,豈不是連你我也罵進去了?」

毗沙盧苦笑道:「師叔!如今除了你說了幾句禿驢之外,可有誰說了麼?」

胖大和尚頓時眉開眼笑道:「哈哈,一時順口,一時順口嘛!」又故意模著唇邊的胡須,小聲說道:「我還沒禿,我有胡子,世尊他有嗎?」

毗沙盧以袖掩面干咳幾聲,和犁耶泥對視一眼,分外無奈。

這胖大和尚乃是金山寺主持,和世尊如來同輩的高僧,法名喚做如海,又因其精修胎藏部曼陀羅秘法,法力深邃如淵龐博如海,熟知的也以法海相稱。

如海行事隨心隨性,當初委派僧眾前往中州八府籌建寺廟,滿寺僧眾無不欣然前往,唯獨如海躲進金剛禪院,以靜坐苦禪為由不出來。

如意僧無奈上稟世尊,如來再三相勸未果,只得請出二聖法旨,令如海火速趕往龍都府建寺,這才作罷。

也正是因為如此,如海才一直對世尊如來耿耿于懷,毅然建立金山寺,苦心經營多年,全力傳播浮屠教義發展信眾,將一座金山寺香火旺盛,名震八府,聲勢直追大普度寺。

這其間之原委,毗沙盧和犁耶泥也都清楚,見如海逮著機會辱罵世尊,他兩個也不敢多言。

如海對方才自己創造機會罵了世尊如來兩句,頗為得意,也不管毗沙盧和犁耶泥窘迫的表情,兀自得意了一會兒,這才收拾面目,道:「前次赴極樂世界,听釋空祖師說講龍華法會,也只是講道說法,著我等弟子好生修持,不曾說起過天地大劫之事。倒是老僧貪戀淨土菩提香味,又去琉璃淨土待了一日,足用了一年的光景,連禪房也沒出一步才洗清氣息。」

犁耶泥忙道:「畢迦祖師可有訓示?」

釋迦二聖中,釋空聖有些類似道門三元道尊中的太上太元道尊,講求無為。教導弟子也是闡述浮屠大道,秉持慈悲為懷的理念。畢迦聖殫精竭慮發展浮屠,致力于將浮屠發揚光大,遍地開花,這才導致妖魔道投身道門,兩次道浮之爭死傷無數弟子。

釋空聖著世尊如來登大雄寶殿,坐鎮大普度寺統領浮屠弟子,而後開闢極樂世界深居不出。畢迦聖知釋空聖心意,遂開闢琉璃淨土,同釋空聖一道隱匿混沌。

犁耶泥听如海說去了琉璃淨土,大喜道:「師尊可曾面見畢迦祖師?祖師可有訓示降下?」

如海搖頭道:「許是老僧福薄,無緣得見祖師。」

犁耶泥心道:若非您老人家整日飲酒吃肉破戒,畢迦祖師如何會不見?只是這話他不敢說出口,只能干著急。

如海笑道:「雖然無緣見過祖師,不過卻得了他老人家一句話。」

「什麼話?」

犁耶泥和毗沙盧異口同聲的道。

如海雙手合十低眉順目,道:「緣起無自性,一切法無我。」

「啊?」

緣起無自性,一切法無我,可以說是浮屠一切法之根本。闡述金剛、胎藏兩部曼陀羅尼所有殊勝,凡浮屠弟子修持無不時長念誦,牢記在心。

毗沙盧琢磨一會兒,仍舊是模不著頭腦不明其意,對如海道:「師叔法力精深,可曾明悟祖師真意?」

「法力精深有個屁用?」

如果指著毗沙盧道:「法力精深就能明悟禪機妙理,老僧早就飛升天外去了,何必還在這里受苦?」

「如果師兄法力修為還在我之上,你回去問問他啥時候飛升,我好提前準備,等他拉我一把!」

毗沙盧連忙陪笑告罪:「師叔恕罪,是弟子妄言,妄言!」

如海仍不解氣,拍著肚皮道:「你自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我亦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我這腦滿腸肥滿肚子油水,能比你聰明到哪里去?」

他把肚皮拍的啪啪作響,好似拍在毗沙盧臉上一般。毗沙盧只是苦笑不已,更不敢再多說一句。

犁耶泥知道如海脾性,忙轉開話題:「毗沙盧師兄也是一時口快,贊譽師尊禪理法性,師尊莫要動怒!只是如今沈小兄弟受弟子之托,去丘流探听虛實。弟子同他斷了感應,該如何是好?」

如海冷哼一聲,笑道:「我金山寺的舍利可是這般好下肚的?暫且靜觀其變,若真是九鳳龍盜取舍利,只怕過不多時那佘利娜就該渡劫,成就魔王。」

「前日里為師收到阿難那小子傳回來的訊息,他如今正在丘流國內,亦從那小朋友處知道了舍利被盜之事。為師讓他莫要貿然行事打草驚蛇,先看看動靜再說。」

如海扭動身軀,從袖筒里抓出一只肥的流油的燒雞,狠狠咬了一口。

「她吃我一顆舍利,便還一顆給我。至于是大德舍利還是天魔舍利,老僧也不挑揀,囫圇補足了數就是!」

毗沙盧撫掌大笑道:「妙哉,師叔好一招靜觀其變,好一招釜底抽薪!佘利娜偷盜舍利。妄圖修成天魔舍利進階魔王,咱們偏要在她成道之後收回舍利,叫她來個竹籃打水一場空!」

言罷伸過手去扯下一條雞腿,笑道:「師叔莫要吃獨食,且分潤弟子一些。」

前文曾言,天魔弟子若要修成天魔舍利進階魔王,非得轉化吸收一顆浮屠大德舍利不可。佘利娜若是以旁的法門證道魔王,浮屠也沒有任何理由干涉,只是她若修成天魔舍利,無論所用的是否是金山寺丟失的舍利,都無所謂了。

壞一舍利子,等殺一大德。

所有浮屠弟子都有護衛舍利之責,就算如海不出手,只要佘利娜渡劫成就天魔舍利的事情泄露出去,也會有其他浮屠高手伏魔衛道。介時擊殺佘利娜非但義不容辭,亦是正大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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