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方天震

立花千代斬殺堂俠山,只算是一出調劑的鬧劇,說起來和太白星官鬧得那出烏龍相比也沒有什麼區別。

從祭典開始直到立花千代斬殺堂俠山,也不過用了兩三個時辰的功夫,此時紅日斜掛高天,正是下午時分。

正如如果所言,若是僅僅祭拜魔道祖師洞玄嗔的話,此時拜也拜了,無非就是再走個祭祀貢品的流程,再不然就是留下一部分人開一場宴席,各門各派按著通俗的就成互相切磋交流。

如果從袖子里,模出三根大拇指粗的金黃色香柱,輕輕一甩定在九層高台頂部,那尊巨大的香爐之中。

「曼陀羅尼。眼下若是凌宗主沒有其他的事情,且容老僧告個罪,這就先回去了。」

如果給洞玄嗔的法相施了禮,轉身對無垢妙香和顏悅色的說道:「無垢宗主,老僧方才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分欺瞞之處。這串珠子是老僧從琉璃淨土的菩提林里,親手采摘的菩提子打磨而成。算不上什麼精巧的法器,只是個安定心神的小物件。就送給無垢宗主做個紀念。」

他把手上那串念珠摘下,凌空送到無垢妙香手里。

「無垢宗主日後若是有心,願意見一見我浮屠白骨菩提,便將那骷髏頭捏碎,老僧就能知曉。」

無垢妙香也是元神高人,哪里看不出如果這串念珠之中,所蘊含的靈氣法力之充沛,分明就是一件極上等的法器,絕不是他口中所言的小物件。

浮屠法門修煉蓮花舍利,不似道門的功法中正平和,修煉出的法力,也多了一股軍勇猛進的陽剛之氣。

無垢妙香本是萬年陰尸得道,雖然借著陰極生陽的一點純陽真火,燒去本體,但本身的陰尸卻不曾生出靈智,極陰根性卻沒能完全轉變。她也是成就元神之時,才借助天劫之威徹底將心竅打開,所以才幻化成十六七歲的少女模樣,有一些小孩子心性在。

她麻利的把念珠帶到手上,高興的咧著嘴笑道:「那就這麼說定了!」

這串念珠上的陽剛之氣,能壓制她本身的陰尸寒氣,正是輔助她修行的極佳之物,她也舍不得再還回去。

如果見無垢妙香竟然直接將念珠手串帶上,臉上像是樂開了花一般,說道:「無垢宗主喜歡就好,喜歡就好。能和無垢宗主結一段善緣,老僧也算不虛此行。既如此,老僧就先告退了。」

「聖僧,咳咳……聖僧留步。」

如果轉身就走絲毫不見停留,便是同座的十二正宗和世家的一些修士,也都有些蠢蠢欲動。

凌懷栩開口叫住如果:「聖僧暫留尊步。貧道確有話說。」

如果一只腳已經閃爍著金光,听到凌懷栩叫喊足下一朵白蓮一閃而過。他輕輕收回腳步,微笑看著凌懷栩。

「這次本是貧道同幾位師兄弟商議,祭拜本門洞玄嗔祖師,只是今日宇內諸位同道都在,貧道便借這個機會,再同幾位師兄弟商議一事。」

無垢妙香剛得了好處,此時心情頗是愉快:「凌師姐說什麼,妙香都听著就是!」

邱青水和齊春水不知道,凌懷栩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倒是齊春水眼神一冷,像是猜到了凌懷栩的打算,之前恬淡無欲的表情一下子就收了起來,換上一張生硬的面孔。

凌懷栩嘆道:「自三萬七百年前,域外天魔打通延康劫器的封印,重現延康劫至今,我魔山派分裂成魔山四門已有三萬余年。貧道不才接掌魔劍門,恩師深入大河源流,追尋大乘仙路之前,一直不能釋懷的就是,沒有親眼看到魔山門重新合並。」

「今日便借著這個機會,同幾位師兄弟再商議一次,不如拋開小門小戶之見,叫我魔山門重立世間!貧道願奉邱師兄為掌門,供憑驅策。」

凌懷栩對著邱青水和齊春水深鞠一躬,言辭切切。

「凌懷栩你好大的口氣!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听你這話的意思,哪里是尊奉大師兄做掌門?倒像你是魔山門的宗掌門一般了!我就想不明白了,咱們魔山四門什麼時候,變得唯你一家獨大?嘿嘿,有很多事,可不是你魔劍門能說了算的!」

凌懷栩話音剛落,天刀門那邊就響起一個陰惻惻的聲音。

凌懷栩抬眼望去,原來是天刀門的傳功長老莫青陽。

這人她也是相熟,算起來還要叫一聲師兄。只是自打魔山門分了四派,各門派之間除了對外面還算是一個名聲,實際上早就互不干涉,四門之間也幾乎斷絕了往來,除非關乎四門共同的厲害相干,否則只怕真是老死不相往來。

莫青陽是個火爆脾氣,又是天刀門的傳功長老,平素里我行我素慣了的,就連天刀門宗主邱青水也要讓他三分。這要是魔山四門合而為一,頭上突然多了幾個宗長老壓著,他的地位直線下滑,他怎麼能接受?

和他懷著同樣心思的不在少數,都是四門里位高權重的人物,頤氣指使都是慣熟,如今要反過來讓他們被別人呼來喝去,自然是不可能。

只是莫青陽按耐不住,頭一個站出來發表反對意見,他們也就樂的這個出頭鳥給他們打頭陣。

此時莫青陽斜斜靠在石椅上,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敲擊桌案,每敲一下,指尖便伸縮一條細細的白色刀芒,石制桌案被刀芒戳的盡是細微的孔洞。

莫青陽撇著嘴看著凌懷栩,輕撫著三縷長須,朝天一拱手,不陰不陽的說道:「今兒個來的,是我修行道的諸位同道,前來觀禮魔山門的祭祀大典。老夫也要勸你說話注意分寸,別以為有幾分本事,我魔山四門就要以你凌懷栩馬首是瞻。」

「你得了祖師的千寶劍河,我天刀門也有祖師傳下的六陽屠神刀。」

凌懷栩咳嗽兩聲並不接話,只是面色微微有些得蒼白,幾乎一點血色也沒有了。莫青陽看在眼里,心想:看你這癆病樣,只怕也沒幾天好活了!

「哦?」

凌懷栩未曾答話,她身後突然轉出來一個圓臉胖小子,往前走了兩步,冷著臉沖莫青陽道:「魔劍門坐落魔山之上,那是依著祖師爺的意思安排下來的,不是我魔劍門巧取豪奪,坑蒙拐騙來的!」

「如今在我魔劍門的地界,老師有什麼話不能說?有什麼話說不得!」

沈彥秋定眼一看,心中大喜過望,心跳驟然加快幾乎要從胖子眼里跳出來!難怪這聲音听的如此耳熟,那圓臉小胖子不是闊別已久的方天震又是誰?

他激動萬分坐立不安,正要同方天震打個招呼,忽然發現現在這種情形之下,實在不好打招呼,只得強忍著心中沖動,直直的看著方天震。

方天震似乎是感覺到了沈彥秋的目光,順著感應望去,才發現十二正宗座位上,一身青衫毫不起眼的沈彥秋。

方天震暗暗奇怪,他只是感應到那人目光灼灼,然則同他卻是不曾相識,只當是支持他的話,便微微點頭示意。

方天震把臉一繃,朝四方賓客一拱手,朗聲喝道:「我老師有多大的口氣,又有多大的本事,想來在座的諸位前輩都是很清楚的。倒是你莫長老!在我魔劍門直呼宗主名諱,已經犯了以下犯上,目無尊長的大罪!魔山四門雖然分了派別,但總歸還是一門祖師教授而來,所以同氣連枝,四門便門規也只有一個!以下犯上,目無尊長,便要扒皮抽筋,魔火煉魂……」

「夠了,震兒!退下!」

方天震冷冷的指著莫事青陽還要再說,凌懷栩又是  咳嗽幾聲,制止了他。

「讓他說!」

莫青陽被方天震一頓搶白,怒極反笑,反手一拍桌案,整張桌子無聲無息的化成細微的粉末。

他咬著牙道:「凌宗主,你這徒兒若是說的在理,為何不讓他說下去?若是說錯了……嘿嘿,一個剛入門的小東西,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對同宗長老惡語相向,大呼小叫,說出去也是你凌掌門教子無方,平白丟了我魔山門的臉面!真要這麼說來,可就不是單單魔火煉魂這麼簡單了!」

莫青陽挑著眉,嘴角微翹,兩手負在背後,已然憋了一肚子火氣。

邱青水看也不看,索性閉上眼:「莫師弟說的有理。凌師妹,諸位同道在座,也莫要讓列位看了笑話,說出去顯得我魔山沒有規矩。就讓你那弟子接著說,為兄也想听听他有什麼高見。」

邱青水本就身材瘦小,這般雙手攏在袖子里將身子一縮,更顯得平常至極,他說完這麼一句話,又低著頭如同木刻石雕一般,端坐不動。

凌懷栩默不作聲,沈彥秋也為方天震暗捏了一把冷汗。

平時瞧著這小子不是挺機靈的麼?怎麼今天就這般犯起傻來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邱青水和莫青陽一個鼻孔出氣,除了凌懷栩自己之外,現如今的魔山四門,恐怕誰也不願意再合並回去。

就是真的讓邱青水當了掌門,那又置齊春水這個六欲門主于何地?無垢妙香這個陰尸門主于何地?

方天震「噗通」往凌懷栩面前一跪,大力砰砰磕了幾個響頭,就連沈彥秋離著大老遠的距離,似乎也听到了「咚咚」得撞擊聲。

「老師恕罪!今日弟子就是死在這兒,也要把話說出去!」

他這幾個響頭著實用力,站起身來時,額頭上已經滿是鮮血。他也不管不顧,昂著頭朗聲道:「正所謂長幼尊卑,各有其序!我師如今還是魔劍門主,魔山門的右令大劍宗!奉祖師爺的訓令主持開皇祭祀大典!便是天刀門邱青水大師伯,魔山左令刀尊,今兒也得喊一聲凌宗主,凌師妹!你莫長老不過是天刀門的傳功長老,莫非大的過四門之主,四柱大宗,膽敢直呼我師名諱!」

「再者說來,師父師父乃是師者如父!我師氣量寬大,能忍得下這口惡氣,我這做弟子的還沒修到師父這般氣量!師于子前受辱,是子之過也!我要是還能視若無睹,簡直枉為人子!」

他這番話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說的是慷慨激昂!在座的別派年輕弟子听到耳中,大部分都有一種感同身受的感覺:是啊,如果在同樣的情況下,我師傅若被人這般羞辱,我敢不敢站出來這麼做呢?

許多老一輩的修士,也微微有些動容:好一個魔劍門,好一個凌懷栩……收了個好弟子啊!

一眾散修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叫好之聲連成一片,多數也是贊嘆方天震的孝心。

凌懷栩見方天震雙目赤紅,隱隱含淚,便知道他這番話乃是語出至誠,毫無虛假。他听到師者如父時,心里便有一股莫名的情緒流動,待听到枉為人子四個字時,終是忍不住露出笑容,又無奈的嘆了口氣。

方天震朝著邱青水和莫青陽一拱手,繼續道:「我師有何本事,我這做弟子的,雖不曾親眼看見,卻也曾听說過。當年我師同神仙道的武道天王,喬道真喬天王一番爭斗,也能毫發無損全身而退。」

他緊緊盯著莫青陽:「今日晚輩就想問問莫長老莫前輩,喬天王已經匿跡千年,有可能早已神游玄宇跳出這方天地了。但是,您老,今兒個可敢對著蒼天喊一句,喬道真,出來一戰?讓晚輩瞧瞧您的威風和膽氣?!」

這不是嘲諷,是赤果果的嘲諷啊!

喬道真,出來一戰!

喬道真是誰?

神仙道震懾諸天外道,鎮壓一切邪魔的鎮魔宮主,北極玄天上帝真武蕩魔天尊的左膀右臂,以武法進階大神通的武道天王,一人一劍滅絕鬼王宗的大高手,數萬年來唯一一個能夠和魔門閻魔天子喬旭齊名的絕世猛人!

就連幽冥宗的無上鬼皇,麾下的鬼王宗被喬道真一人一劍覆滅,鬼皇大人在他手里吃過這樣的癟,也無可奈何的人物!

不消說在座的,便是放眼整個修行道,任憑喬天王匿跡近千年,明知道幾乎不可能會隨意現世,但天大的積威尤在,又有幾個夠膽喊這麼一句?

凌懷栩自修行以來,這一生也沒什麼震驚天下的舉動,但偏偏同喬道真爭斗過一場,且全身而退,已然成了修行道難以逾越的一道鴻溝!

「好好好!」

莫青陽渾身青光大放,怒眼圓睜須發皆張,一身長袍鼓起無風自舞,接連說了三個好字。

「她凌懷栩一介女流能做得,老夫堂堂七尺之身亦能做的!只是今日老夫喊了這麼一句之後,必將你神魂拘禁,讓你好好感受一遍我魔山門的規矩!」

莫青陽昂著頭,朝天高聲喝道:「喬道真,可敢出來一戰!」

「不可!」

「師弟快快住口!」

凌懷栩和一直閉目假寐的邱青水同時大吃一驚,就連冷著臉的齊春水,一直悶頭喝酒不管不問的廖春玉也慌忙同時出手,布置禁音法陣!邱青水更是驚駭欲絕,哪里還能保持得住老神在在的模樣?

他也知道莫青陽沒有城府,哪曾想到這個脾氣暴躁的師弟如此不經激,被這麼一個毛頭小子三兩句話,就給帶溝里去了?指天罵戰喬道真這種話,也是隨隨便便就能說的麼?

只是他幾人出手雖快,一瞬間就布置完成禁音法陣,可還是慢了一步。莫青陽已然把話給喊完了!

台下那許多掌門宗主心頭也是冷笑不已:莫青陽啊莫青陽,你這可是自尋死路啊!漫說喬天王是否還在此界,便是他座下三目神君出手,你也是吃不消。可笑啊可笑!

莫青陽喊過這麼一句,心頭也是惴惴不安一陣後怕,著實是忐忑不已。這時被心頭大恐懼一刺激,頓時就醒悟過來。

只是話已經喊出去了,唯有祈禱喬天王當真如方天震所言,是神游玄宇去了。這樣即使三目神君下界而來,他也有信心抵擋一二,畢竟同門師兄弟都在這兒,三目神君再強,也是雙拳難敵四手。

只要不是喬道真親至。

他在心頭又加上這麼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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