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金雞嶺林道軒

「喔喔~」

沈彥秋生平第一次,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打坐,在一聲高亢的雞鳴中結束。

頭一次徹夜打坐還有些不適應,他起身活動了一下微微有些僵硬的筋骨關節,感覺神清氣爽。看了一眼燈油還剩下不少,推開門一看,黑夜仍舊籠罩著天穹,估模也不過四更時分。

此時他毫無困意,雖然天色確實早了些也沒什麼妨礙,趁著太陰月華仍在,正好可以采集一些,錘煉真鮫劍的靈性。

徐沐白的府邸似乎也用了某種空間一類的陣法,從外面看不過是個普通的合院,可里面好像空間互相疊加起來,一重又一重的院落按照陣法的節點排開。

他沒有接觸過陣法和空間之道,自然也模不清院子的布局,就當做閑逛。跟著自己的心意走,每隔十幾個呼吸的時間,就會響起嘹亮高亢的雞鳴聲,他心頭好奇徐沐白竟然還養了一頭報曉的公雞,就順著雞鳴的方向七拐八拐的,走到一處單獨的院落里。

「咦?雞呢?明明就在這個方向。」

沈彥秋找來找去,都找不到那頭打鳴的公雞,陡听房頂上又是一聲清脆雞鳴,舉頭一望才發現屋脊的挑檐上站著個人。

檐角向外挑出去的地方,還不足一個雞蛋大,那人一腳腳尖點在上面,另一只腳後屈上收腳尖斜上指著前方。

沈彥秋瞧那人背對著他面向東方,也看不清什麼長相。只是身材挺拔壯實,猿背蜂腰,個頭有八尺高,能清晰的感應到一股雄姿英發的氣息縈繞,穿一件貼身的無袖長褂,露出古銅色健碩的臂膀,套著一條艷紅色功夫褲,綁著一條拖在腰後的長馬尾。

那人兩手背在身後,十指交錯掐了一個奇怪的印訣。涼風習習,長長的馬尾在寬闊的後背隨風擺動。

沈彥秋本要開口詢問他有沒有看到那頭公雞,可又覺得這麼問太無聊小孩子氣,索性坐在石墩上默不作聲的看了一會兒,眼神恍惚之間,只覺得那人身上一股昂揚之氣迎著東方沖出,幻化成一頭金翎大雞。

「真是……厲害啊!」

原來這一聲聲雞鳴,都是站在房上造型夸張這哥們兒搞出來!

那人身形不動扭過身子,身上幻化的金翎大雞探出頭,幾乎抵著沈彥秋的鼻子。

「你是誰?」

偷看別人練功,乃是修行道的大忌,就算是凡俗之中,武道修行也不列外。各門合戶都有秘傳術法,就是至交好友之間輕易也透露不得,那人又不識沈彥秋,就是當場將他擊殺也在情理之中。

偏沈彥秋也只是早起慣了的,又對徐沐白將養公雞報曉感覺好奇,這才不知不覺犯了這個忌諱。

金雞虛影張開雙翅,一雙拳頭大的眼楮死死盯著沈彥秋,見沈彥秋兀自犯傻一般呆坐不動,引頸一啄,尖利的雞嘴直啄向沈彥秋眉心!

「叮!」

沈彥秋還沒有來得及有反應,真鮫劍已經自發護主,豎在他面前擋住了這一擊。沈彥秋正要開口解釋,那人面色一沉冷哼一聲道了句「好」,伸手捏成雞啄模樣,正對著沈彥秋眉心又是一點,金雞虛影狠狠一啄,竟然在極短的距離破空發出尖銳的呼嘯!

沈彥秋被強風撲面吹的發不出聲音,臉上頓時被鋒利的氣勁劃開兩道血口。慌忙腳下用力縱身後躍,雞啄把沈彥秋身下的石墩子直接無聲無息的炸成粉末。

沈彥秋躲開雞啄的同時,真鮫劍一顫身劍合一,化成一道透明的碧綠水波,繞著金雞脖子就是一卷!

誰知那金雞虛影雖然不是實物,硬度卻堅於金石,沈彥秋繞了幾圈都破不開那一層薄薄的翎毛。那人展開雙臂往前一拍掌,金雞虛影隨著他的動作,振翅一抖就把沈彥秋的劍光撲開。

沈彥秋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生疼,心里就有些不樂意。不自覺的想著,就算你是徐師的弟子,也不能不問緣由就下殺手!況且徐師的弟子怎麼可能不認識真鮫劍?想來也是同我一般在徐師府上暫住,不知道是徐師從哪個和五洲相類的地方帶回來的。

罷了,既然趕上了就跟他斗上一斗,也算是檢驗一下成就築基之後的道行如何,左右我收些力,不傷了他就是!

念頭轉過,沈彥秋打起十二分精神,渾身法力一沖,碧綠劍光快似電光,繞著碩大的金雞虛影盤旋,每一個呼吸之內都射出十幾道劍光,擊打在金雞虛影之上竟然炸出無數火星子!

「區區御劍術,能奈我何!」

沈彥秋的劍氣沒有破開他的防御,那人站在檐角不曾移動分毫,攛身一抖使了個金雞抖翎,把沈彥秋不痛不癢的劍光崩開,屈起的那只腳往前一點,接一式金雞探爪迎空抓住沈彥秋的劍光,緊緊扣住,四爪一握就要往雞嘴里送!

沈彥秋忙一扭身,被雞爪收束的劍光分化成無數水滴散開,金雞伸嘴閃電般連啄,把水滴一一啄散,整個屋頂上空都是一片蒙蒙水汽。

「返璞龜真!」

升騰的水汽被沈彥秋用法力相連,無數片龜甲紋路層層疊疊的閃亮起來,瞬間合成一個碧綠色的龜殼,晃將一晃把漫空的水汽收攏聚合,沈彥秋落在另一邊的檐角,龜殼復又變成一柄真鮫劍。

沈彥秋喘著氣,把真鮫劍藏在身後,連連擺手:「我說老兄,你倒是听我說句……」

「廢話忒多,看招吧!」

沈彥秋好不容易抓住機會說了句話,哪知道一句話還沒說完,那人卻毫不理會,把腰一弓,雙手後拉掌心向上,雙腿彎曲腳尖同時點在檐角上,含胸塌背,仿佛背上背著萬鈞巨重,金雞虛影背上,隆起一個燦燦圓球,如同一顆小小的太陽,緩緩往天空上升。

「哎呀!林道軒林師弟!你開個玩笑就得了,用得著搞這麼大陣仗,連金雞喚日法和金雞伏龍法都使出來了!」

沈彥秋使勁渾身解數,竟然也討不到一點好處,無論是御劍擊敵還是身劍合一都被對方的法術克制,要不是水性至柔又被劍光護住肉身,使出真如不動的「返璞龜真」,只怕剛才那一式金雞啄,就能要他半條命!

叫林道軒的昂揚漢子伏子,真如一頭赳赳雄雞一般,背上升起的紅色圓球真似煌煌大日散射耀眼的光芒,東天上開始泛白,日頭升起一線紅邊,一縷縷太陽光線被這顆小太陽吸引拉扯,匯聚在其中。

沈彥秋運起真鮫劍,撐起一片光幕擋住熾熱的高溫,可滿目都是刺眼的光芒,連林道軒的身影都看不到一絲一毫,他又被無窮金光鎖住,無法化劍光逃遁。

眼看真鮫劍光幕臨近崩潰,沈彥秋狠狠一咬牙,把全身法力都注入真鮫劍內,用盡全身力氣,對著記憶中林道軒的方位狠狠刺過去!

誰知道這拼死一劍竟然刺了個空,一團青黑色的霧氣憑空出現,往下一兜把林道軒的日頭兜了進去,沈彥秋這一劍刺在霧氣上就像刺在水中,渾不受力,就連真鮫劍也把持不住,被霧氣收了進去。

此時太陽已經完全升起,整個院子里還殘留著絲絲水汽。沈彥秋抬頭看去,只見林道軒正一臉笑意的望著他。

院子里站著兩男一女三個人,說話的是一個身穿道袍,頭臉和雙手都漆黑如碳的道人,手里提著一個青黑色的布口袋,對著房頂上的林道軒叫道:「林師弟,還不下來?真準備把這院子拆了不成?」

他口音很怪,既不像大舌頭,也不像某地的方言,就是听上去仿佛剛剛學會說話一般,听起來甚是拗口。

他的皮膚都黑的和木炭一樣,眼窩有些凹陷,顴骨凸出,兩片嘴唇肥厚,只有一口白牙分外顯眼。道人長相非常怪異,打扮也和讓人迥異,身上雖然穿著道袍,卻沒有梳發髻,只是亂糟糟的綁成幾十根小指粗細的發辮,披散下來。

「哈哈哈,羅師兄言重!小弟可沒這個膽量,真要是拆了院子,徐前輩不怪罪,老師也得扒我一層皮不可!」

林道軒自檐角飄落下來,對著那兩男一女拱拱手說幾句好話,又對著不知所措,傻眼的沈彥秋笑道:「這位師兄有些眼生,剛才我就是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沈彥秋楞楞的道:「這是……什麼情況?」

羅師兄旁邊的女子笑呵呵的道:「你就是沈彥秋小兄弟吧?前次父親回來時听他提起過你,只是沒想到咱們第一次見面,竟然是這種方式!」

「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金雞嶺的大宗鳥山鳴桐前輩的高足,林道軒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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