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鈞天法劍

通常人們在稱呼那些自己不能理解的非人生物的時候,多冠以妖怪,妖精或者妖魔之類的稱呼。

要不然就是籠統的說妖魔鬼怪。

這算是個最常見的概括。

實則這四個字在修行道中,每一個字都代表著一個完全不同的修煉體系。

仲雲虎說自己是妖道,這個妖道指的是他修行的方向道路,可不是什麼凡俗中那些個為禍為惡,被稱作旁門左道的腌道人。

仲雲虎的原身是一頭白虎,他修煉的方向不是同尋常妖獸一般轉化人身,而是將自己原本的肉身不斷錘煉,努力去接近最原始的狀態。

媧皇聖母捏黃土造就世人,所依照的是先天神祗的模樣,同時也依照大道屬性給人類構造了完整的器官。所以人類的身體構造合乎大道之數,生來就具備九竅八孔,經脈劃分陰陽,穴位統合周天。

故而絕大多數異類修行有成,總要再過個化形一關,借雷霆生化之氣機塑造人身,以期形合乎道,更利于修行。

便是化形劫沒有度過去的,也要尋找化形草易形丹之類的寶物相助力,搏個人身。

甚至有些極端的人族修士,也直接把有根骨資質的凡人,當做藥材家畜來圈養培植,開爐煉丹的時候加進去當主料,稱作人元大丹。

更別說把吃人當做常事的妖修。

這便是纏繞于人族和所有非人種族之間,始終都無法化解,最深刻的矛盾之所在。

元魔山神武宮乃是妖道祖庭,萬妖來朝。妖道修士難以計數,修行法門也是數不勝數,自然也有許多另闢行徑,和道門截然不同的修行法。

其中專一錘煉根本身的煉體法門就有許多,甚至可以說是最主流的選擇。妖獸在起初的階段普遍智慧不高,最順手最實用的就是本身的力量,並且他們也願意不遺余力的去發掘和壯大,因為絕大多數情況下,只有自身變得強大,他們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

況且就連戰神仲雲胥,武神白雲弋和斗神蒼雲術都是錘煉的自家肉身,具無量神通戰天斗地,名聲響徹諸天,門下一干小妖,有哪個不期望成為他們那樣的人物呢。

作為戰神之子,仲雲虎必然會選擇這條純粹妖道的路。

他並沒有繼承父親獅王的血脈,反倒是繼承了母親嘯月虎的血脈。戰神便親自為他創造了一門攻殺刀術,喚做《西虎嘯月斬》。

而虎獸最原始的狀態,就是永鎮西極的聖獸白虎。

徐沐白看著渾身暴漲,肌(肉)團團虯結隆起,身軀愈發高大的仲雲虎,重重嘆了口氣,心知這場莫名其妙的架,自己是打定了。

只是他身邊還帶著沈彥秋這樣一個凡人小子,徐沐白便要為他想一想,不能因為這麼個事兒,平白丟了性命。

徐沐白並指做劍反手一削,罩著兩人的遁光便凝成一個明黃色的光球把沈彥秋圈的嚴嚴實實。

「不要出聲。」

徐沐白並沒有同沈彥秋解釋什麼,只是輕輕叮囑了一句,身形凌空踏出幾步便站定不動。背後升騰起一片青蒙蒙的光華。

仲雲虎的身軀終于不再膨脹,他仰天怒吼一聲,手中兩柄骨刀一甩,彎月一般的骨刀頓時拉長,變成了兩把狹長的炫光長刀。

刀身從實質變得虛幻,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一般,光芒忽明忽暗的不住吞吐。

「刀名摩雲,碎骨。乃是某家自身的牙齒和肋骨打磨祭煉而成,擅能破除護體罡氣,徐兄可要小心了。」仲雲虎並沒有急著出手,反倒把自己的兵刃介紹了一下,端著刀等候徐沐白。

妖修大都不擅長煉器,一柄趁手的兵器簡直比性命還要重要。

要麼就是巧取豪奪,要麼就是化重金材料購買。只有實在不行的,才隨便尋模些金鐵之精,粗略打造一番,不過這種一般也只有不司戰斗的小妖,拿來充充場面而已。

唯有仲雲虎這般,以自身生長的牙齒骨骼為原材,生生拔掉牙齒,再剖開膛月復血肉,血淋淋的直接將肋骨取出,日日夜夜以心火煆燒氣血滋養,不停用妖力包裹溫潤,最後鍛煉成與身相合的本命兵刃。

這也是元魔山十二密藏之一,非親傳弟子不可修煉的《以身祭兵訣》。

通過《以身祭兵訣》祭煉的兵器,也是妖道中,除去先天神兵法器,戰斗力最強的鍛兵。

徐沐白出身徐無城,真陽祖師的門下弟子,自然深知妖道《以身祭兵訣》的威力,也不敢小覷。臉色一正卻不出劍,只是朗聲叫道:「仲雲兄,今日你我不過是切磋切磋,犯不著以死相搏,還請點到為止。」

頓了一頓,徐沐白一拱手:「不若就請仲雲兄高抬貴手,今次這場比斗,權當徐某人認輸就是。」

仲雲虎畢竟身份太過特殊,刀劍本就無眼,《以身祭兵訣》祭煉的兵刃和主人本為一體,又最是狂暴。徐沐白就怕真的打起來之後,仲雲虎一頓只攻不守的打法上來,局面難以控制。若是一著不慎有個什麼閃失,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這才又特意強調。

為了徐無城,無論如何也不能傷了仲雲虎,自己這一點點臉面也算不得什麼。

可如果仲雲虎不遺余力的攻殺,徐沐白一味的防守是不成的,真要到了那個時候,徐沐白也難以保持局面。

仲雲虎氣勢積蓄完畢,身軀脹成一個龐然大物,額頭的王字花紋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輪兩尖相抵的彎月圖案,背後斜斜飄著四桿戰旗虛影,三角大旗隨風晃動。

「徐沐白,徐前輩!你本是神嬰期的大高手,可惜啊可惜,現在竟然境界跌落到金丹境界。」

「更可惜的是,你已經不僅僅是境界跌落,竟然連一個劍修士的冷傲心志也被打破了!」

仲雲虎一震手中光刀,冷笑道:「若非你境界跌落金丹,說句實在話,我也不敢在這里設置阻礙,來會一會你這個落難的高人。」

仲雲虎晃了晃巨大猙獰的腦袋,隨即怒吼道:「懦夫!說什麼點到為止!說什麼拱手認輸!某家要的是堂堂正正的戰斗!既然沒有拼死一戰的決心,那就拿命來填吧!」說完猛然邁開大步腳踏虛空奔向徐沐白,雙刀在胸前交錯直接就是一個十字怒斬!

兩人相距本有四五十丈,仲雲虎只一步橫跨就到了徐沐白面前,口中的話還沒說完,雙手十字刀勁勢如奔雷,摟頭斬下。

徐沐白全身須發袍服都被巨大的勁風吹的往後飛卷,他也沒什麼動作,只一手掐訣一手負在背後,整個人就借著仲雲虎帶動的風氣兒,輕飄飄的閃過一邊去。

他本是度過五劫的宗師,就算是因為內傷不曾痊愈境界跌落,但畢竟是經歷過那個層次的人物,想要重新修回去,也不過是輕車熟路。

而仲雲虎只是金丹四轉,他是金丹七轉,仲雲虎更沒有取勝的可能,只是他無法使用神嬰修士特有的法術,給了仲雲虎更多的發揮機會。實則哪怕是二人如今境界相同,如果不是拼命搏殺,仲雲虎輕易也奈何不得他。

仲雲虎本就是個戰斗狂,要不然也不可能貿貿然的听了師兄兩句話,一點兒也不顧自己的身份,就跑過來找徐沐白拼斗。他是神武宮的少宮主,堂堂戰神獅王的兒子,趁著人家有傷在身境界跌落前來挑戰,勝之不武,敗了更是丟臉。

而且此戰無論勝負,他以勢壓人的帽子怕是摘也摘不掉了。

整個修行道能夠知道他身份還能無動于衷的,恐怕也沒有幾個。

仲雲虎十字錯斬無功,手腕一番雙刀交錯如剪,直奔徐沐白脖子上一叉,又被徐沐白晃身輕松躲過。他一邊怒吼一邊不停的轉換刀式,或劈砍或撩刺,每一刀連接的都渾然天成,只是接連換了十幾種劈殺撩刺的刀式,卻連徐沐白的衣角也沒踫到。

徐沐白眼隨刀走,手中掐定法訣,每每在刀光臨體的剎那,仿佛紙片一般被刀勁帶動的風氣吹走。

只有實在難以躲避的時候,他才屈指一彈點在刀身之上,接著反震之力拉開距離。

仲雲虎兩柄骨刀翻飛,四射的刀勁將二人百丈之內的白雲沖的七零八落,時不時就有幾道刀勁狠狠地劈在沈彥秋身外的遁光圓球之上,咚咚作響。

沈彥秋膽戰心驚的听著聲響,生怕這薄薄的一層光球抵擋不住仲雲虎所說專破護身罡氣的無極碎骨刀。

不過這道遁光卻是極其堅韌,每有刀勁撞擊,便爆發出一股燦燦光芒,將犀利的刀勁抵消掉,使之不能侵入分毫。

只是不知道徐沐白施了什麼手法,他既听不到外面的聲響,也看不清兩人的身影,只隱約看到一青一白兩團光球滾來滾去。

仲雲虎越打越快,不多時整個人都包裹在一團亮眼的白光之中,仿佛一顆不停噴射刀勁的月亮追著飄飛的徐沐白漫空里滾動!

人族修士煉氣修真先天就比非人生靈佔據優勢,但天道至公,有得必有失。妖族天生就擅長拼斗搏殺,那是幾乎從一出生就牢牢烙印在骨子里的。

仲雲虎的《西虎嘯月斬》乃是獅王親手所創,和他的心性習慣完全契合,能保證他發揮出十成,甚至十二成的戰斗力!

徐沐白勝過仲雲虎的只是修行境界上的眼光經驗,況且正所謂守不可久,他一直不曾出劍只是被動的采取防守,漸漸的就被仲雲虎凌厲的刀勁侵襲。

「鏘」地一聲響,徐沐白終于抵御不住無窮無盡洶涌的刀勁,感覺手指被反震的漸漸疼痛麻木,渾身微微有些酸軟。終于忍耐不住,背後青光收攏,射出一柄古怪的劍器!

青光化成一柄青灰色的奇形兵刃,有五尺長短,表面灰蒙蒙泛著淡淡青光。乍一看似盾非盾,似劍非劍。兩頭漸窄中間有兩掌寬二指厚,怎麼看都更像是一面龜甲似的盾牌。

兵刃兩端都是尖形,只在中間寬闊的地方銘刻著許多扭曲的符文,符文的正中是一座看不清形狀的宮殿樣式。

這柄樣式古怪的兵刃,就是徐沐白賴以成名的劍器,鈞天劍。他的稱號鈞天劍客,也是由此而來。

鈞天劍一出,徐沐白整個人的氣勢就立刻轉變,一改先前不疾不徐的悠閑狀態,整個人鋒芒畢露,顯示出絕世劍客的姿態。

徐沐白仍舊只是掐著訣,鈞天劍受他劍訣指引青光大盛,游魚一般護在周身,仲雲虎的無極碎骨刀劈砍和鈞天劍相踫撞,只听密密麻麻的「叮當」聲連成一片。

沈彥秋瞪大了眼楮,專注的看著兩團光華滾動的拼斗。只是卻完全無法看到兩人的身影,只能看到一團白光和一團青光如同兩顆刺眼的光球,漫空里不斷的游走踫撞,每一次撞擊都會迸射出萬道光芒。

他凡人之軀,目力難及,仲雲虎在徐沐白四五十丈的距離之外,兩人對話這許久,他竭盡全力去看,都看不清仲雲虎的模樣,只是一團模糊的影子。

徐沐白心有顧忌不敢出手反攻,幾乎全以守勢去接仲雲虎的光刀。只是仲雲虎愈戰愈勇,刀式餃接也越發行雲流水一般順暢,漸漸打出了狀態,忽然將身一擰,背後漂浮的四桿戰旗虛影猛然附在摩雲碎骨刀上,兩柄光刀頓時合二為一,直直一刀劈下!

徐沐白眼見仲雲虎施展殺手,忙將鈞天劍一橫封在身前,堪堪將粗暴的刀光逼住,正要施展手段將仲雲虎迫開,哪知一股巨大的力量如同錐子一般輕易的破開鈞天劍的防護,重重的沖擊在他胸口!

仲雲虎一通猛攻積了這麼久的勢,摩雲碎骨刀專破罡氣的威力,終于完全展現了出來。

徐沐白渾身巨震,眼前一黑,整個胸膛頓時下陷一塊兒,他被巨大的沖擊轟的橫空倒退千丈開外,喉嚨里一股甜腥往上沖,「噗」的噴出一口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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