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十一章  韓不語的祭文

不久後,冬藏、柳璃櫻與上山的師寒音做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余晚檸從地窖里抱出了幾壇當初冬藏釀的杏花酒,貨真價實的十年佳釀,當初妖族攻山之後並未找到地窖,所以這些杏花酒就幸存下來了,如今用來招待闊別十年的唐廣君最好不過。

林昭讓張洛白、莊衣容兩個小家伙去邀請顧零榆山上喝酒,不久後顧零榆上山。

之後,林昭又拿出了一壇洞庭紫竹酒和兩壇紅竹酒,給唐廣君的規格不是一般高,以至于唐廣君有些得意忘形,差點忘了自己還是一個末席供奉了。

就在眾人即將動筷子吃飯時,山南出現了一道朦朧的身影。

那是一位老者,手中拄著拐杖,腰懸一柄佩劍,披頭散發,一張臉龐十分朦朧,看不真切臉龐,他似乎有些迷糊,在山腰間轉悠了很久,這才登上了山巔別苑的南側山崖,當他立于大石坪上的時候,看向前方,一切都似曾相識。

「是這里麼?」

他的聲音有些嗚咽,自說自話道︰「是……是回家了嗎?」

「哎呀!」

不遠處,一名少年劍修猛然拔出利劍,見了鬼一樣的大喊一聲︰「鬼啊鬼啊,柴房這邊鬧鬼了啊,莊衣容,快過來與小爺一起超度亡靈!」

「???」

莊衣容走了過來,也詫異的看著那一團模糊的身影。

「你們……你們……」

老人看著少年少女,自己的記憶已經模糊,加上闊別十年,已經認不出張洛白和莊衣容了,道︰「你們是誰……我找……我找林昭……」

「山主!」

莊衣容回眸,看向立于天然居前方準備吃飯的林昭,道︰「山上鬧鬼了,你快來看看啊……」

「啊?」

林昭急忙帶著梔、余晚檸、黃庭遇、唐廣君等人飄然而至,當看到那團陰影的第一時間林昭就覺得似曾相識,再仔細辨認對方的氣機脈絡之後,頓時確認了對方是誰,一個箭步上前,他扶住了老者的手臂,道︰「韓……韓老劍仙,是你麼?」

「我……我……」

老者的神識頗為模糊,但看著林昭十分熟悉,雖然身為鬼魂,卻有一縷縷水霧般的淚水從臉上流淌而下,道︰「林昭啊……是你嗎?」

「韓老劍仙……」

林昭的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急忙轉身︰「零榆,幫忙!」

「是,小師叔。」

一縷清風之中,顧零榆的身影出現在韓不語的前方,看著韓不語的慘淡模樣,顧零榆一聲嘆息,他抬手從虛空之中捻出了一片白樹葉,碾碎之後化為靈華沁入了韓不語的身軀之中,頓時韓不語的魂魄氣機變得充實了起來,一張臉孔也更加凝實,不再像是一個純粹的鬼魅之流了。

一時間,韓不語的意識瞬間清醒了許多。

他看著周圍的一群人,瞬間老淚縱橫︰「真的找到家了啊……林昭、梔、老黃、老唐,還有顧院主,還有……你們大家都還在啊?」

「嗯,僥幸活下來的人,都在的。」顧零榆笑著點頭。

林昭眼圈通紅︰「韓老劍仙,沒有想到你還留有魂魄在天地間,快說說這些年都怎麼樣了,為什麼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我……」

韓不語有些愧疚,道︰「當年,出劍之後金身就破碎了,只留下了一縷殘魂在雪域天池上飄蕩,目睹了大家相繼殉界之後魂力就越來越弱了,後來隨著一縷清風被送向了陰陽界河處,大約是有了一點功德,天地要給我一個重新輪回的機會,不過……那守界河的河君似乎有所機會,不敢接引人族的亡靈去幽冥,便將我送回來了,這十年來,我一直游蕩在天地之間,意識越來越模糊,但最後……竟然又找回來了,到家的感覺……真好啊……」

一時間,桐予、冬藏都落淚了,梔、余晚檸、師寒音等人也是眼圈通紅。

「老韓!」

唐廣君上前,一把摟住了韓老劍仙的肩膀,笑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要不怎麼說你老小子有福運呢,先別說別的了,回山喝酒去!」

「對。」

林昭笑道︰「唐廣君歸來,我們準備了一桌酒慶祝,剛剛好韓老劍仙也回來了,那就一並慶祝好了,先回去喝酒。」

「喝酒……好啊!」

韓老劍仙欣然點頭,天生的酒膩子哪兒能拒絕得了這個。

林昭一邊攙扶著韓不語往前走,一邊心聲對顧零榆說道︰「韓老劍仙如今的鬼魂之身,能不能喝酒啊?有沒有辦法?」

「有辦法,使其元神充沛就可以了,與神祇喝酒一個路數。」顧零榆又碾碎了一片白樹葉,悄無聲息間就幫韓不語再次充實了靈身。

「零榆啊……」

林昭皺眉道︰「韓老劍仙如今回來了,但失去了天地敕封,只剩下一道魂魄了,我們有什麼辦法讓他能再重留雪域天池?」

「辦法是有,但不知道行不行。」

顧零榆笑道︰「小師叔可以試試為韓老劍仙寫一篇祭文,你如今有浩然金令在身,還是儒聖秦歲寒的弟子,又攢了一身了不得的厚重功德,當有言出法隨之能,寫好祭文之後為韓老劍仙燒了,向天地聊表韓老劍仙的功德,有很大幾率可以為老劍仙求一個敕封。」

「行,先喝酒!」

「嗯!」

……

一行人坐下之後,林昭先領著大家喝下三杯酒,之後,唐廣君開始講述自己為什麼還能重生的原因,當說到他戰死九丈原、魂歸戰袍的時候,眾人的眼圈都紅了,在場的所有人,沒有任何一個例外,在十年前都是經歷過生死的,哪怕是梔、余晚檸也是被打到瀕死才被送往趙疏桐那里的。

而當唐廣君說道韓信、丁牧宸一起施展手段,為他用靈獸之軀重續肉身,並且敕封他進入武廟之後,林昭禁不住的一陣感慨,他在人間,不知道天上發生了多少事情,但三師兄確實是為人族做了太多的事情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想見見三師兄啊,熬一鍋兔肉、鹿肉什麼的,陪三師兄一起喝喝酒,這應該是平生一大快事了。

「以後怎麼打算?」林昭問。

唐廣君想了想,道︰「這趟告別掌門來下界,也沒打算急著回去,我唐廣君是山巔別苑的人,知道山主還有謀劃,所以唐廣君就留在山主身邊听候調遣,等山主不需要的時候,我再回祖庭武廟那邊去吃冷豬頭肉去,總之一句話,我是山巔別苑的人,這輩子都改變不了。」

「行。」

林昭點頭微笑︰「重生之後,覺悟見長,靠譜靠譜!」

唐廣君咧嘴一笑,抱拳道︰「跟著山主學習做人的道理,步步登高、虛懷若谷,這些都是應該的。」

黃庭遇捏著鼻子︰「唐老弟,紫竹酒再給我喝一碗?」

唐廣君十分敞亮,捧起酒壇子就給黃庭遇來了一碗,然後就看見韓老劍仙模模的將一只空碗遞過來,唐廣君欣然一笑,也給倒滿,說實在話,韓不語雖然境界低,但為人族出劍的這顆心唐廣君卻佩服不已,畢竟,他是兵家,天生熱血。

……

晚宴後。

眾人各自找歸處,有的竹林中打坐修煉,有的在杏林中躺在枝丫上就睡著了,還有的單足踏著水面上的一片荷葉,紋絲不動的溫養拳意。

「公子。」

書房內,柳璃櫻柔聲輕笑,為林昭續上了燭火。

林昭鋪開了一張白紙,開始為韓老劍仙書寫祭文,他的神色頗為認真,遣詞造句之間都十分謹慎,一方面要將韓不語從一百多年前到如今的功德一一寫出,另一方面,心境要赤誠,只是一心祭奠韓不語罷了,並不會生出太多的功利心。

功利心這種東西,太多的話做任何事都會顯得不誠。

好在,林昭的心境還不錯,韓不語境界雖低卻也是林昭敬重之人,所以遣詞造句之間極為真誠,幾乎是一鼓作氣就寫完了整篇祭文。

「公子。」

柳璃櫻抿了抿紅唇,道︰「公子好文采。」

「哪里哪里……」

林昭撓撓頭,道︰「其實很多句子都是摘抄蘇軾祭黃幾道文里的,哈哈哈,覺得用在韓老劍仙身上其實也非常合適。」

柳璃櫻梨渦淺笑︰「總之,是公子寫出來的,就是天下頂頂好的。」

林昭一臉無奈,看著這位狂熱粉絲也無可奈何。

……

深夜,他走出天然居,用飛劍浩然雕刻一座韓不語的靈位,拜訪在荷塘邊之後,旋即生起一堆火,少了一些元寶蠟燭之類的,之後才取出了祭文,小心翼翼的焚盡。

果然,就在祭文開始焚燒的時候,天際就有了一縷縷金色光輝。

「啊?」

韓不語立于林昭身旁,目瞪口呆,他怎會想到林昭才十一境,居然就有了傳說中的言出法隨之能了。

「唰唰唰——」

空中,一縷縷金色文字垂掛而下,都是林昭所書寫的祭文文字,天地微微顫鳴,一股磅礡的大道氣機從天而降,開始了對韓不語的敕封。

轉眼間,韓不語的魂魄雙手張開,一縷縷金色文字正在為他穿上一套金色甲冑與衣袍,腰間懸劍也變成了一口金色大劍,不到數息的功夫,韓不語竟然就已經重塑了金身,並且境界一蹴而就成了十二境,所獲得的敕封,竟然是天池山的山君!

「啊?」

林昭皺了皺眉,原本以為敕封的會是雨師之流,卻不曾想竟然是天池山山君,這麼一來,蘇山君的位置就該佔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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