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四章 朝朝暮暮

「出鍋咯~~~」

秦老頭用兩塊抹布包著鍋邊,然後將一整口大鍋都提起來架在了火盆上方,打開鍋蓋的瞬間,那香氣幾乎已經快要讓人窒息了,他拿了兩雙筷子交給兩個年輕人,笑道︰「快嘗嘗我的手藝,咱們山里人好吃的東西不多,你們嘗嘗怎麼樣?」

「好。」

林昭接過筷子,夾著一小塊雞腿肉放進嘴里,果然香得很,從鍋邊上撬下一塊烤得金黃的餅子由左手拿著,咬一口餅子再吃一口一整顆的山野馬鈴薯,頓時仿佛有種靈魂升華的感覺,毫無疑問,這是林昭在游戲里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比十二境烏鱧肉都要鮮美得多了!

「真好吃!」

林昭嘴角處都是油,笑道︰「我不是恭維啊秦爺爺,是真的超級好吃!」

一旁,徐明安也吃得滿嘴流油,笑道︰「這是從小到大吃過的最好吃的東西,外面那麼大的雨,我們在屋里吃著這麼好的東西,這感覺啊……這輩子都沒有體會過。」

「好吃就好,好吃就好。」

秦老頭笑道︰「那就多吃點。」

「秦爺爺,你也吃啊!」

林昭遞了一雙筷子給秦老頭。

「我吃過了。」

秦老頭笑道︰「這不是……剛剛吃完晚飯沒多久嘛……」

林昭看在眼里,心頭有些百味雜陳,明明已經快要凌晨了,又怎麼會是剛吃完晚飯的時辰呢?只不過是秦老頭是山里人,質樸得很,這一鍋的土豆燒雞看似很多,其實也不多,一只野雉本來就沒有多重,肉也沒有家養的雞厚實,秦老頭說吃過了,也只是因為不想分太多,這樣林昭和徐明安可能就吃不飽了。

「沒事的。」

林昭笑笑,主動給秦老頭夾了幾塊肉和土豆,又給他添了一塊餅子,道︰「大家一起吃味道才更香,不然只有我和徐明安在這里狼吞虎咽的,我們都不好意思吃了。」

「???」

徐明安看了他一眼,分明沒有看到林昭不好意思的樣子,相反,下筷如飛啊!不過徐明安雖然一個人在山上長大,倒也不是完全不懂人情世故,自然也知道林昭的好意,于是笑笑,說︰「對對對,一起吃才更香一點。」

說著,他也夾了一塊雞腿肉放到了秦老頭的碗里。

秦老頭眼圈一紅,這兩個孩子一身正氣不說,偏偏還這麼懂事,自己若是真有兩個這樣的孫兒,就是真正的此生無憾了啊。

林昭低頭吃東西,這鍋雞肉實在是太香了,一來秦老頭的手藝確實是真好,二來,這頓飯其實更多的是人間煙火的人情味,這才是林昭覺得這輩子沒吃過這麼好的東西的原因,萍水相逢,秦老頭就拿出家里最好的東西招待自己和徐明安,山里的人質樸與外面山上江湖的人心險惡簡直是雲泥之別。

……

吃飽喝足之後,徐明安在秦老頭的木床上睡了,而林昭則在躺椅上睡著,秦老頭知道這兩個年輕修士晝伏夜行,于是也沒過問,當林昭、徐明安醒來的時候,秦老頭已經做了一鍋香噴噴的米飯,此外還炒了兩個山野時蔬給他們下飯。

外面的雨停了,林昭、徐明安吃完飯後,叫出王玥,就要繼續趕路了,可是屋前屋後都找不到秦老頭了,再加上之前林昭感應到遠處山上不尋常的的靈氣波動時,他禁不住的皺了皺眉,該不會是秦爺爺出了什麼事了吧?

「秦爺爺!」

徐明安在村子里喊著。

不久後,一個個穿著樸素的山民走了出來,都十分詫然,當得知秦老頭失蹤之後,眾人也跟著一起喊,一起找,轉眼間,山里到處都是舉著火把的山民,一起幫著尋找秦老頭,而林昭也管不得那麼許多了,鏗鏘一聲飛劍紅葉出鞘,踏著飛劍就在空中開始尋找了,但是夜幕降臨,深夜中的視野實在是不太好,黑漆漆的山林,想要找到一個人何其難?

直到後半夜的時候,終于,一個挎著短弓的少年出現在山腰上,伸手指著南方,道︰「找到了找到了,秦老頭在那邊的山頭上。」

「啊?!」

林昭、徐明安微微一凜,于是與一群村民一起過去。

一簇簇火把在山腰上連成一片,不久後,在那少年的帶領下,眾人來到了一處山嶺上,只見山嶺上的林木下有一座低矮的墳塋,墳塋有些年頭上,但一棵雜草都沒有,就在墳塋一旁,一位老人身軀蜷縮的躺在那里,正沉睡著。

「秦爺爺!」

徐明安急忙沉,試探了一下秦老頭的呼吸,一切正常,他皺了皺眉,推推秦老頭的肩膀,道︰「秦爺爺,你醒醒!」

「啊?」

秦老頭睜開惺忪睡眼,卻看到一大群人圍著自己,禁不住一愣︰「你們……你們這是在干嘛?」

「秦老頭。」

一個中年獵戶皺著眉︰「大半夜的,你不在家里睡覺,一個人跑到這里做做什麼啊?」

秦老頭露出了一抹尷尬神情,道︰「林昭和徐明安兩個孩子馬上就要走,我一個老頭子覺得……分別的感覺特別不好,就一個人出來了,而且最近幾年晚上總睡不著,我就一個人,在家里也沒意思,所以就來老婆子的墳前了,有我在這里,她也不會覺得孤單了。」

原來,這座墳塋,正是秦老頭去世十年妻子的墳塋。

「秦爺爺……」

徐明安一瞬間眼圈通紅,心里面別提多難受了,他有時候也有這種感覺,人世間對自己最好的人已經走了,其實余下的時光過得真的很苦,也很孤獨。

「你個秦老頭啊!」

一名婦人禁不住皺眉道︰「一個人跑出來不要緊,害得我們大家跟著你一起擔驚受怕,你看大家都找了大半夜了,覺都沒睡。」

「對不住,對不住大家了啊……」

秦老頭連連賠不是。

「謝謝大家了。」

林昭沖著眾人一抱拳,笑道︰「謝謝大家幫著找秦爺爺了,沒事了,大家都回去睡吧。」

他身後背著兩把劍呢,是山上的劍修老爺,一群山民哪敢得罪,哪怕是那些年輕力壯的獵戶也不敢多說什麼,相反有幾個年輕人學著林昭一樣抱拳,笑道︰「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們回去了啊?」

「嗯嗯。」

林昭笑著點頭,有些好的東西,無意間就能落地生根、發芽開花了。

「秦爺爺,這里不冷啊?」

徐明安蹲下,皺了眉頭︰「夜里的山風這麼大,萬一著涼了怎麼辦?」

「沒事沒事……」

秦老頭有些不好意思,說︰「這不是……舍不得你們兩個走,但又不好挽留,就干脆自己出來躲一下了,而且這十年來啊,我有一半以上的夜晚其實都是在這里陪著老婆子的,有我在這里陪著她說說話她也不會孤單,我也不會孤單,你們想啊,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的躺在這冰冷的墳里,也沒人說話,多冷多孤獨啊,實在是太苦了。」

林昭鼻子一酸,道︰「秦爺爺,沒事的,女乃女乃在天之靈若是知道,也會十分欣慰的,你的心意她一定明白,只是你這樣對自己的身體不好,遲早會熬出病的,徐明安,你送爺爺回去休息,我在這里堪輿一下風水什麼的。」

「???」

徐明安一頭問號,你一個劍修堪輿個屁的風水啊,這事情怎麼也得是我這個山上道士來做吧?不過沒辦法,林昭是金丹劍修,境界太高了,徐明安一個下五境還能說什麼,于是扶著秦老頭返回住處,有徐明安扶著,秦老頭也就不再多堅持了。

……

當徐明安、秦老頭走遠之後。

林昭雙臂抱懷立于墳塋前方,但他的目光沒有在墳塋上逗留,相反,他的目光落在了墳塋不遠處的一株赤松上,山里夜晚的風確實很大,刮得整座山都嗚嗚作響,但唯獨此間,就在這座墳塋的方圓十米內,竟然一片風平浪靜,一方天地似乎都在某種力量的庇護之下。

秦老頭十年來,有一半以上的夜晚都在墳塋邊睡覺,竟然身體什麼問題都沒有,這本身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那些軍旅中的騎卒、甲士,哪一個不是身強體壯,但常年的風餐露宿都會遺留下許多病根來,秦老頭又沒有修煉,為什麼他能例外?

毫無疑問,是有人在庇護著他。

秦老頭在這里陪著人世間對他最好的人,而那人又何嘗沒有在守著人世間對她最好的人?

林昭的目光落在那株赤松上,這株赤松的靈氣遠非一般的林木所能相提並論。

世上該不會真有這種念念不忘、朝朝暮暮的故事吧?

他皺了皺眉,心里百味雜陳,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自己這個金丹劍修總該做點什麼吧?畢竟,在凡人的眼中,自己可是那傳說中的劍修老爺啊……

下一刻,林昭走上前,從懷中取出了五顆金鯔錢,他將這些金鯔錢盡數握在手中,用力一握拳,頓時五顆金鯔錢的大量靈氣化為一道道金色水滴落在了赤松上,一時間,赤松內的發生著翻江倒海的變化,靈氣不斷暴漲提升。

「嘩啦~~~」

一聲輕響之後,從赤松中走出了容顏姣好的少女,她淚流滿面的跪倒在地,抬頭看著林昭,一臉淚容︰「多謝劍仙垂憐……多謝劍仙垂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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