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引梨白听到了臨千初的聲音。
他艱難的睜開雙眼,眼前霧氣繚繞,若隱若現的光線中,他竟然真的看到了臨千初。
引梨白那雙迷離的雙眼漸漸地恢復了一絲清明,他唇角掠過一抹蒼白的笑,唇瓣微啟,「好……」
他有心回答,可卻已經沒有力氣了,這一聲不過是在嘴邊盤旋而過罷了。
一旁的神殿主緩緩的吐出一口濁氣。
捋著胡須,贊賞的看了燕後一眼。
原本他看到引梨白的情況也意識到了,剛要開口說「不好」二字。
沒想到燕後卻比他反應快了一步。
神殿主平緩的開口道︰「他和燕後的狀況個不同,簡單來說,他這是一種煎熬的過程,雖不至于讓人痛死過去,卻極磨人心智,一個不好就危險了,若是堅持不住,很有可能會就此迷失了心智。」
灕灕聞言目露驚訝的看向前面的臨千初。
灕灕忍不住問道︰「殿主大人,這,引師兄他比燕後的狀況還要凶險嗎?」
在灕灕眼中覺得燕後的狀況才是更嚴峻一些吧?
果然如神殿主說的那般,引梨白不至于痛死,卻絕對是死去活來的那種。
好在有臨千初在旁威脅安撫的,嘴巴基本沒有停過。
她只是意外她竟然如此的敏銳。
至少,她真的沒有看出什麼來。
但他卻也恢復了清明,看著臨千初笑了。
臨千初卻笑不出來了,口干舌燥不說,嗓子都冒煙了。
等到引梨白感覺沒了任何痛苦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了。
他的臉和唇都白的沒有半分血色。
不過引梨白此時除了精神方面疲倦了些,身體感覺格外的有力氣。
他上前先是拜謝了神殿主。
恨不得一頭扎進池子里灌個飽才好。
燕少淳帶來的護衛上前小心的將引梨白給扶了出來。
神殿主轉臉看向臨千初,「燕後覺得如何?」
臨千初也微笑著回道︰「的確如此,此時,我也覺得身輕如燕之感。」
神殿主此時倒是有了幾分人情味,也多了幾分和藹,「引長老起來吧,你現在覺得如何?」
引梨白伸展了一下手臂,笑著道︰「不愧是沐生池,我有一種重獲新生之感,好像骨頭都輕了似的。」
臨千初看向燕少淳。
燕少淳哪里不明白她打的什麼主意?
她說的一點都不夸張,是真的有這種感覺。
神殿主慢悠悠的捋著胡子頷首笑呵呵的道︰「沒錯,的確如此,受過沐生池洗禮的人,如果習得輕功會一日千里,這是燕後的機緣。」
引梨白再三謝過,這才轉頭對燕少淳和臨千初又是一通道謝。
片刻之後,神殿主笑吟吟的道︰「幾位,你們可還想在里面過夜?」
頓時寵溺的笑了下,搖了搖頭,反而對神殿主深施一禮,「多謝神殿主。」
神殿主將一切看在眼中,「燕後不用打主意了,老夫剛剛所言很清楚,這是燕後和引長老的機緣,若是普通人進了池子,只會給自己帶來再難,這里面摻雜了令常人難以承受的血藥,所以不是老夫小氣啊呵呵……」
幾人隨著神殿主的腳步一邊往外走,一邊看。
燕少淳牽著臨千初的手跟在後面,小聲問她,「你在看什麼?」
冷不丁的讓幾人都愣了下,頓時忍俊不禁起來。
都沒想到神殿主還會玩笑……
手心冷不丁的挨了這幾下,臨千初頓時就要抽出來,卻被他一下給握緊了,不讓她逃,「怎麼了?」
「你說呢?」臨千初卻故意做出凶悍的表情。
臨千初轉頭看他,微微笑道︰「我如果沒有猜錯這里是地下吧?」
燕少淳手指撓了撓她的手心,「我的阿初睿智。」
不過她還是小聲道︰「沒什麼,我只是感受到了流動的風,只不過不是很明顯,想來是從出口處而來的吧。」
燕少淳聞言也不由四下掃視了起來。
燕少淳側頭對她眨了眨眼,「我是說你問這里是不是地下做什麼?」
臨千初面頰一熱,這廝一定是故意消遣她的。
跟在身後的引梨白不由問道︰「神殿主大人,怎麼了?」
神殿主又擰動開關。
只是周圍霧氣濃濃,實在是不能視物,便也不去看了。
只是,在神殿主剛剛要開門的時候卻是發出了一聲疑惑,「嗯?」
燕少淳對自己的兩名護衛道︰「你們過去幫忙。」
兩個依舊戴著面具的護衛同時上前。
然而,開關卻紋絲不動。
神殿主大人那蒼老的臉上露出了凝重之色,回頭道︰「開關壞了。」
這下,臨千初和燕少淳同時也跟著凝重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麼?」燕少淳輕聲問道。
神殿主和引梨白還有灕灕同時讓開了門口。
听著神殿主的指引,二人都是身材魁梧,力氣也很大,可那開關依舊紋絲不動。
誰干的不言而喻。
只是現在最要緊的還是出去。
臨千初唇畔掠過一抹冷笑,「破壞!」
的確,都想到了這一點。
幾人聞言一陣失望。
灕灕喃聲道︰「難道我們就在這里等死嗎?」
燕少淳突然想起臨千初剛剛說過的話,不由開口道︰「神殿主大人,可還有其他出口?」
神殿主面色極其難看,「沒有,這里只有幾處通風的細孔而已……」
眼看那兩名護衛還在和那開關較勁,臨千初開口道︰「別白費力氣了。」
二人聞言住了手,太袖子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站在了一邊。
神殿主負手踱步起來,卻沒有說話。
若是還有辦法,他早就說了。
就在這時,神殿主的聲音在臨千初的身後響起,「這開關出自于魯門大師之手,到如今已經三百多年了,當初設計的時候,為的就是不允許人隨便出入,也因此這里成為了藥池,被祖先們起名為沐生池……」
神殿主說著長嘆一聲,負手轉過身,聲音里滿是蕭索的道︰「老夫在這里駐守了沐生池一生,可沒想到,到頭來卻毀在了老夫這一代的手中……」
臨千初走上前,垂眸看著開關。
那是由玄鐵打造,細節做的相當精致巧妙。
燕少淳眸里滑過一抹冰寒,只是他卻並未說什麼。
就算說的再多,依舊還是連累了神殿主,也給這神殿帶來了損失,這是毋庸置疑的。
燕少淳當即滿目慚愧的道︰「是少淳連累了神殿主大人。」
神殿主苦笑搖頭,「這豈能怪的著燕帝?是老夫疏忽了,忽略了人性有惡……」
她和燕婭薇在一起的時候,沒少听燕婭薇說過這些機巧的東西。
只是,她當時將心思用在了別處。
其他人听到神殿主這般說,自然更加慚愧。
而臨千初卻依舊研究著開關。
所謂是差之厘毫謬以千里。
這情況糟糕透了。
此時卻只能看著它發愁了,不用問都知道,有人往里面加了東西。
機巧的東西,分毫不能差。
神殿主的這一句話,仿佛抽干了灕灕所有的氣力,她整個人都滑坐在地上。
時間在無聲無息中流失著。
灕灕頓時情緒有些失控的撲到門口啪啪啪的拍起門來,「外面有人嗎?開門……」
「沒用的,里面的聲音,外面是听不到的……」神殿主有些無奈的開口道。
燕少淳突然出聲道︰「若是以內力強行打開呢?」
神殿主也正想著這個問題,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空氣中只听到那機械的永不停歇的咕嘟咕嘟咕嘟之聲。
人們都感受到了那種坐立難安的煎熬。
燕少淳哪里懂什麼機舌,若是妹妹在此還能從旁指引……
眾人剛剛生出的那點希望又破滅了,不由沉默起來。
這些人被神殿主的神情弄的很是迷茫,不明白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神殿主幽幽的道︰「使用內力必須要控制好力道,需要懂得這機舌所在,只有這樣,方有一線生機,只是若有半分差池,定會造成坍塌,我們都會被埋在里頭……」
嗖的一下,所有人的視線投注在臨千初的身上。
雙雙眼楮亮的驚人。
可灕灕聞言,就崩潰又絕望的輕聲啜泣起來。
良久,臨千初試探的開口道︰「我……也許可以試試……」
引梨白苦笑了下,他的心里倒也坦然。
「能與帝後同埋地下,也不枉此生了。」
臨千初有些尷尬,強調一句,「我是說可以試試……」
眾人眼神一下暗淡起來,都垂下了眼。
引梨白不過就是發表一下自己內心的感慨。
人到了最絕望的時候,已經無法再去顧忌什麼了。
臨千初抱著手臂翻個白眼,「誰想和你同埋地下?不到最後一刻,我就相信一定還有希望。」
眾人進來足足有多久,大家都心里有數,粗粗估算,估計有一夜了。
燕少淳只是淡淡的瞥了引梨白一眼,便看向臨千初道︰「不如你來說,我來試試。」
這關乎著所有人的生死,若此時這里只有她和燕少淳,臨千初也就不會試探著說出的那句話了。
她目光動其他人的眼眸上掃過,「我說了,我也是試試,能成事的希望我一成沒有,你們若是反對,就當我沒說,到底要不要試,你們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