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韻詩將姿態擺的極低,也很謙卑,讓人看著好像委屈極了。
「端王妃有心了。」臨千初不冷卻也不熱,聲音顯得也平和︰「听說端王妃也有了身孕,不知幾個月了?」
夢韻詩急忙起身道︰「多謝凰後娘娘關心,已經三個月了,因胎像不穩,都說不到三個月不能說出來……」
「是啊,一般胎像不穩的都不能急著說出來的。」大長公主笑吟吟的接話。
臨千初只是淡笑了下,「這也是應該的……」
夢韻詩有些著急的看向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心中暗嘆一聲,看著臨千初道︰「阿初,今日本宮還有件事要請你從中幫忙。」
而眼前的這個丫頭,也不再是之前的那個丫頭了,她一時也說不清心中到底是什麼滋味。
「事關中書令……」
大長公主一開口,夢韻詩便跪在了榻前。
臨千初抬眸對上大長公主的眼,「不知是什麼事,還要勞動皇姑母說出幫忙的話?」
大長公主有些尷尬,回想這兩年,她多數的時候都躲在外面,很少留在京都,就怕牽扯進這些繁雜的事情里。
可有些事,不是躲就能躲的掉的。
不由有些不滿的看了大長公主一眼。
臨千初卻沒有說話,也沒有叫起。
大長公主心中暗嘆,臨千初這份沉著,喜怒不形于色的氣度真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端王妃,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你還有著身孕呢,地上寒涼。」怡太後當即開口。
在怡太後的心中,夢韻詩曾經是她特別中意的兒媳人選。
可經過了這麼多,她覺得還是兒子眼光獨到,千初才是好的。
怡太後的臉一下就沉了下來,「皇姐,你如此輕描淡寫就不對了吧?這種滅九族的大罪,你還要給他求情?」
大長公主面露尷尬,「弟妹,你別激動,听我說完……」
「皇姑母,」臨千初淡淡的出聲,打斷了她們的聲音,「本宮從不干涉也不會左右皇上的決定,這個忙本宮幫不了。」
索性,她也就直言了,「中書令他一時糊涂,做下了這樣的事,好在你和少淳和孩子們都平安無事,如此大喜,少淳又只听你的,希望你幫忙和少淳說說,就當大赦天下了,留中書令一條命。」
夢韻詩頓時梨花帶雨,「韻詩求凰後娘娘,只要留父親一條命即可,別無他求。」
隨後大長公主也接著道︰「有些話,本宮本應該去找少淳親自去說,只是,他如今犯了倔脾氣,所以就舍得老臉求到千初你這里了。」
夢韻詩滿臉淚痕的抬頭看著臨千初,「凰後娘娘要是不答應臣妾,臣妾就不起來。」
「你這是在逼迫本宮嗎?」臨千初眸光淡淡,說不生氣是不可能的。
怡太後卻比臨千初還怒,沉聲道︰「端王妃請自重,既然端王妃來看過了,那就出去吧,凰後剛剛生產完,身子虛弱,需要靜養。」
「凰後娘娘是不是還責怪臣妾曾經對您的大不敬?臣妾知錯了,臣妾不求您的原諒,只希望留父親一條命而已。」
夢韻詩說著砰砰砰的在地上磕起頭來。
臨千初面色一寒,看向明嬤嬤,明嬤嬤當即去扶夢韻詩,「端王妃快起來吧,您還有著身孕呢。」
夢韻詩不想起,可听出了大長公主的警告,只得暫且起身了。
大長公主和夢韻詩並未在坤羽宮停留太久。
一同出了宮一同坐上了馬車,大長公主當即面沉似水,看著夢韻詩道︰「你的要求本宮已經做了,本宮希望到此為止。」
大長公主更加尷尬了,她也不想這個時候來煩臨千初的。
可自己家人不爭氣,讓夢韻詩捉到了把柄,她也無奈。
「好了,端王妃先起來吧,我們出去吧,別擾了凰後休養。」大長公主起了身,隨後歉意的看著臨千初道︰「你好聲養著,過些時日本宮再來看你。」
大長公主冷漠的一聲,「下去。」
喬嬤嬤掀開車幔,耷拉著眼皮,「端王妃請。」
夢韻詩雖然有所倚仗,不怕大長公主,但現在也是無法,只得由飛鳶扶著下了馬車,目送著大長公主的車馬遠去,她才冷哼一聲︰「走,回府。」
大長公主的老眼中閃過一抹寒光,隨後輕輕敲了下車壁。
車身一頓,便停下了。
「皇姑母。」夢韻詩哽咽的喚了聲,不甘就這樣退去。
喬嬤嬤與主子心意相通,冷聲道︰「這個端王妃真是不懂事,以前看著還覺得是個好的,現在看來與凰後比差遠了,就說他老子作死,她竟然拿駙馬來說事,著實可惡。」
大長公主緩緩地睜開雙眼,眼里涌動著殺意,「讓人半路解決了吧,免得回來了說出什麼不該說的……」
喬嬤嬤當即恭謹的應諾一聲……
「主子,現在我們怎麼辦?老大人他……」飛鳶面帶憂慮的道。
夢韻詩並沒有發現飛鳶異常焦急,上了車後才恨聲道︰「最好都不要逼我,否則,大家就魚死網破。」
而此時的大長公主也是怒意橫生,只是她的坐姿依舊端正,閉著雙眼,表面上並看不出什麼來。
明明她和他都是年逾六十的年紀了,可看著像是五十出頭似的,就連頭發連根白絲都沒有,穿著一身玉色竹葉印花綢袍,依舊還有當年那風度翩翩的影子。
「這麼看我做什麼?」袁笙牽著大長公主的手笑的好不溫柔。
大長公主抽出手,提步往屋里走去。
很快到了大長公主府,喬嬤嬤將大長公主交給迎接的小丫頭,就去辦事了。
大長公主還未進屋,駙馬袁笙就迎了出來,笑吟吟的走上前拉住她的手,「累了吧?看看臉上都有了倦色,進去歇一會吧。」
大長公主感覺自己好久沒有這麼認真的看過駙馬了。
「你先下去吧。」駙馬吩咐了一聲。
看著小丫頭下去,袁笙上前親自幫大長公主換下大裝。
「發生了什麼事嗎?我看你面色不怎麼好。」袁笙拿過準備好的常服順口道。
小丫頭緊跟在身邊,到了里頭就開始為大長公主拆卸首飾頭發。
駙馬看著空落落的手心,心思轉了幾轉,這才進去。
小丫頭已經為大長公主拆了頭發。
袁笙那帶著笑的臉有些僵滯,「這是怎麼了?有事慢慢說,別氣壞了身子。」
大長公主怒火上涌,抬袖就將手邊的茶盞揮落到了袁笙的懷里。
一盞茶盡數都灑在了袁笙的懷里。
大長公主沒有理會,直到穿好了坐在了長案後,才對駙馬道︰「坐吧。」
袁笙坐在她的左側,將茶往她手邊推了推,笑看著她。
大長公主眸光突然的就是一寒,「駙馬就沒有什麼想要對本宮說的嗎?」
「若是以前,本宮只當你好脾性,幾度因此自責內疚,可如今,本宮才發現竟然如此的可笑。」大長公主說著說著呼吸急促起來,面色都白了幾分。
駙馬又跪坐回原位,伸手想要拍拍她的手,猶豫了下又縮了回去,「一把年紀了,還是這般盛氣凌人的,我都說了,若是我做錯了什麼,我認便是。」
大長公主雙眼通紅的瞪著袁笙,咬牙切齒的道︰「原本,本宮 還想要給你留兩分體面,好,既然你依舊抱著僥幸的心里,那本宮……」
好在,送到大長公主跟前的茶都是正好入口的,並不怎麼燙。
可還是令駙馬失態的跳了起來,玉白的綢衣只氤氳了一點,並沒有全殷透。
駙馬蹙眉了下,隨後又好脾氣的笑了下,「你這性子,還是和以前一樣那麼烈,若我真錯了,我認罰就是,何必動怒?」
袁笙愣了愣,隨後笑了起來,輕聲漫語的道︰「是,我錯了,公主想要怎麼責罰都行,只是你不要生氣,仔細心疾……」
大長公主的心如同放在了烈火中似的,很想上前給駙馬一拳,將他那一貫從容的笑容給打碎。
可她終究還是壓了下去,「你拿了多少,雙倍抬到本宮這里來,本宮今夜就送進宮里。」
「主子?」
就在這時,喬嬤嬤突然出聲走了進來,她的老眼中有水光浮動,卻是帶著笑著道︰「老奴已經打發人去了。」
大長公主深吸一口氣改口道︰「身為本宮的駙馬,你竟然貪墨江南的賑災銀,本宮听聞這種事,都不敢相信是你做的。」
袁笙一皺眉,但還是好聲道︰「我只收了幾萬兩給人行了一個方便而已,若是一下讓我拿出雙倍銀錢,哪里能拿的出來?你是北燕的大功臣,身為女子,為北燕出生入死,這點銀錢,就是皇上給你也是應當的……」
「住嘴!」大長公主剛剛平息下來的火又拱了上來,胸口大力的起伏著,「燕盛帝,燕帝,他們若不是看在我這個皇姑母有軍功在身的份上,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安然無恙的嗎?可賞和貪是兩回事!」
「好好好,我現在就去籌備,你莫惱莫惱。」袁笙說著連忙起身,對喬嬤嬤吩咐了一句好生照顧大長公主就出去了。
房里除了大長公主裹著怒火的呼吸聲,沒有其他的聲音。
半晌,大長公主聲音沉重的道︰「你為何要阻止我?看到他那若無其事的模樣,我就恨,好恨,他怎麼能如此若無其事?人怎麼可以這般齷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