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署京養傷中的燕綰也沒有歇息,她正在與一名年輕的男子在對弈。
男子的容貌蒼白如雪,整個人也有著一身干淨如雪般的氣質,干淨的不染塵埃,猶如不食人間煙火似的。
他的五官格外的精致秀美,比女子還要美上幾分,只是,卻並沒有半分女氣。
氣氛顯得格外的寧靜,就連放棋子的聲音,都是輕輕的。
對方執著黑子的手停在棋盤上方,久久未落下。
燕綰不由抬眸看向對方,男子的睫羽格外的縴長,那麼低垂在睫羽上,猶如兩把小扇子似的。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男子竟有這麼長的睫羽,讓她想要去撫撫的沖動。
導致她從第一眼見到他,就生出了這種詭異的念頭。
寧夫人日日流水般的送上好吃的食物為她補身,然而見她仍舊日日郁郁寡歡的。
而寧非情又幾日都沒有回來了,便想到了自己的這個二兒子寧非衡。
事實上真的沒有半分雜念,只是單純的想要撫下。
這種感覺讓她都覺得詭異。
那麼縴長的睫羽,就好像撓在心尖上似的,讓她生出這種古怪的念頭。
寧非衡手里的那枚黑子終于落在了棋盤上,燕綰做賊般的將目光移到棋盤上。
心下咚咚咚的急促的跳個不停。
她瘋了!
寧非衡是個安靜的性子,她想著兩個人都是年輕人,或許能玩在一處。
就引薦了二人認識,果然,兩個人竟然真的玩在了一起。
這也讓燕綰不在處于那種焦慮中了。
「你心亂了。」
寧非衡闡述般的一句。
他的聲音猶如落雪,清透的格外的好听。
燕綰覺得自己是真的瘋了。
寧非衡將手里其他的棋子放進了棋簍中。
燕綰困惑的抬眸看他。
寧非衡唇角淺淺的牽了下,並沒有接話,而是等著她落子。
燕綰自覺不是自己心亂了,而是自己是真的做賊心虛,哪里還知道往哪里落子?
但輸人不能輸陣胡亂的落了一子。
燕綰手里捏著白子,正一時不知道該往哪里下。
聞言心虛的她臉唰的一下紅了,有些慌亂的抬眸,一下對上了寧非衡那雙澄澈干淨的眸。
燕綰頓時一慌,又有些惱羞成怒,但她卻將這些情緒極力的壓下了,「誰心亂了?」
就見守在門口的人同時見禮。
「見過長公子。」
原來是寧非情回來了。
寧非衡唇角輕牽,剛要開口。
就听到了外面傳來匆匆的腳步聲。
兩個人同時看向門口處。
燕綰卻已經顧不得,「我娘親沒事了是嗎?是不是……」
寧非情也不讓她擔心,仰臉對她笑道︰「是,太上皇和太後都平安無事,如今正在大燕處理瘟疫的事……」
燕綰彌漫在頭頂的陰雲驟然散去,一下歡喜的猶如一個孩子般,太好了,太好了……
寧非情腳下生風的走進來就對燕綰道︰「嬸嬸有消息了。」
燕綰因腿傷未愈,這段時間一直坐著輪椅,聞言迫不及待的就想起身。
寧非情不等她起身便三步並作兩步的到了她的面前,蹲緊張的道︰「別亂動,仔細腿傷。」
事實上,這麼多年,在他不良于行之後,他就已經不知道何為歡喜了。
他拒絕見人,也不願看到母親那心痛的眼。
等燕綰的歡喜平復下來的時候,竟然都不知道寧非衡是何時離開的。
寧非情終于看到她展顏,也被感染的露出了笑意。
一旁的寧非衡看到他們歡喜的畫面,眼皮顫了顫,那歡喜是他永遠也無法融入進去似的。
他雙手輕輕的滾動著輪椅,無聲的向著門口而去。
的確,這麼久燕綰也沒有睡過一個囫圇覺,娘親為了她生死未卜,下落不明,她哪里睡得著?
所以,她被寧夫人的關懷所感,也不想拂了寧夫人的一番心意,所以才接受了她的安排與寧非衡在一起下棋打發時光。
這才轉移些注意力。
看到寧非情一身的風塵僕僕,下巴上長出的胡茬,尤其是這麼多日未見他,想必一直幫她在外尋找娘親,燕綰有些動容。
「大公子多日來辛苦了,還是先回去好好歇息吧。」
寧非情從善如流的起身道︰「時候不早,公主也早些歇息吧。」
當日主人命令她保護好公主,所以她一直寸步不離的保護著公主。
但心卻猶如長了草般。
而听到了主人的好消息,她話語也多了起來,「公主等您傷好了,我們就可以回國了。」
此時她的心情豁然開朗起來。
等寧非情離開後,阿珂就走了進來推著她的椅子往床榻走去,她也听到了主人無事。
這可提著的心也總算落在了實處。
可也累壞了他們這些人。
百姓們總算從死亡的陰影中走了出來,在知道她的身份之後,無不跪地膜拜。
這個消息傳到燕徊耳中的時候,已經是七日後的時間了。
燕綰唇畔含笑,「是啊,快了,再有些時日我的腿就痊愈了,我們就可以回國了呢。」
……
短短三天的時間,經過臨千初和燕少淳兩個人不眠不休的急救措施,基本所過之處都得到了救治。
柏恩等人只看到一抹明黃的影子而已,登時就是面色一變,「陛下……」
只這麼一聲,柏恩便拔腿跟著跑了去,他還沒提醒陛下,太皇太後也在那里,若是皇帝做出什麼失儀的舉止,絮之姑娘怕是要倒霉了。
太皇太後年歲越大,不知怎麼的越發的糊涂了,背地里沒少找絮之姑娘的麻煩。
燕徊听到母後的消息,激動的跑到絮之的宮殿里去找絮之。
然而卻撲了一個空,詢問之後才知道絮之在祈福殿里。
燕徊不等宮人說完,便運起輕功就往祈福殿方向而去。
絮之被他嚇得又是笑又是驚呼。
「絮之,絮之,有母後的消息了,有母後的消息了!」
听到這個消息,絮之也為他高興起來,畢竟是少男少女,歡喜之情溢于言表,「太好了,太好了……」
然而,此時的燕徊卻只想找絮之分享他的喜悅。
果然,他找到祈福殿的時候,一眼就看到跪在地上的絮之。
眼中也只有絮之,在絮之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將她抱了起來轉了好幾圈。
燕徊和絮之的身子同時僵滯住,隨後二人慌亂的松開了彼此,臉上火燒火燎的。
看到的是太皇太後勃然大怒的神色,而其他秀女們則是神色各異,羨慕的,妒忌的,恐懼的等等等等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股緊張的氣氛。
燕徊臉上的激動情緒收斂了幾分,「皇祖母!」
少女的笑聲猶如銀鈴一般響徹在整個祈福大殿中。
篤篤篤——
一陣拐杖猛戳地面的聲音突兀的響起,打斷了兩個人的笑聲。
若是燕徊不那麼明目張膽的護著絮之,或許太皇太後也不至于多麼震怒。
然而燕徊的小心,讓太皇太後心中對絮之的怒火更甚了,「皇帝處理國事要緊,先回去吧。」
燕徊還想說什麼,絮之扯了下他的衣袖,對他揚起了一抹明媚的笑意,「你先回去吧,我這里還未祈福完呢。」
太皇太後抿了下嘴角,她當然不會責怪自己的孫子,而是老眼沉沉的看著絮之。
簡直狐媚,否則她沉穩的孫兒豈會這般失態?
燕徊見皇祖母那般神情,頓時心里一跳,將絮之拉到身後,賠笑道︰「皇祖母,是孫兒孟浪了,是因為母後有了好消息,所以,孫兒一時失態……」
「皇帝!」太皇太後沒了耐心。
燕徊再不敢停留,立即對太皇太後行禮︰「孫兒告退。」
他目露擔憂的看了絮之一眼之後,這才離開。
燕徊還未松開她的手,听了她的話,稍稍用力的握了下,對她一笑頷首道︰「我先回去……」
後面的話即便不說,絮之也明白是什麼。
自是稍後會去找她,她點頭對他笑的溫婉。
絮之暗自苦笑了下,順從的應諾一聲,便跪去了她原來的蒲團上。
太皇太後沉沉的說完,轉而對其他宮人道︰「祈福是需要虔誠的,若是絮之姑娘有不規矩的地方,你們提點一下。」
幾名上了年歲的老嬤嬤從太皇太後的話語中听出了弦外之音,恭恭敬敬的行禮應諾。
然而太皇太後一雙老眼卻如利劍一般的盯著絮之。
絮之有些局促的垂下了頭。
「皇帝如此看中絮之姑娘,那絮之姑娘不能辜負了陛下的一番情意,那就繼續跪在祈福殿里為大燕祈福吧。」
剛剛的一切她都看在眼中。
那一刻狂喜中的皇帝眼中只有絮之。
她只怪自己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太皇太後這才對東方萱萱等一眾秀女道︰「你們先行回去吧。」
東方萱萱帶頭嬌聲應諾完起身走到太皇太後身旁,「萱萱扶您回去。」
在太皇太後看不到的角度下,她看著絮之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弧度。
若非當日在摘星台下她只顧著矜持,哪里還有絮之什麼事?
回去的路上,東方萱萱看了一眼太皇太後,「剛剛陛下說有了太後的消息,簡直太好了,太後也快回來了呢……」
太皇太後的老眼中沒有什麼溫度,看來有些事,她得先下手為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