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王一下對上了那雙清凌凌的雙眼,嚇了一跳,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盛王那張胖臉。
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可否用我幫忙?」
臨千初現在很暴躁,「你若再嗦一會兒,我會以為你是故意的。」
賢王頓時誒呦一聲反應過來,「好好好,我這就拖你出來啊……」
賢王的荒誕不羈是出了名的,從不會在意別人如何想,今夜他也是頗覺好玩,這才玩性大發的將人給帶了回來。
臨千初從座下爬出來,先是掀開了窗幔看了一眼外頭。
看著倒像是後院,她也不坐上車座,只原地靠在座旁,眼皮顫動了下,「賢王打算要囚禁我嗎?」
只稍縱即逝,不待他去查看,便以恢復了平靜,他笑道︰「小初姑娘有什麼吩咐想說就是了。」
他也不知為什麼,從第一眼看到她,就感覺到了她的獨特,盡管她還未說她要他幫什麼忙。
「不知賢王家可有藥庫?」
賢王頓時受驚過度的展開扇子掩口,「小初你放心,我沒瘋。」
「那既然如此,有件事,我想拜托賢王,不知賢王……」
她的聲音輕輕的,輕的仿佛一踫即碎的薄冰,賢王心海之中,仿佛被什麼挑動起了一層波瀾。
賢王訝異的看了她半晌,才出聲道︰「去藥庫。」
馬車又動了起來,臨千初大方的迎上賢王的那雙丹鳳眼,「我欠你一個人情,他日,會還你。」
賢王頓時又不正經起來,探身靠近她,扇子掩著半張臉,曖昧的道︰「不如以身相許?」
賢王眨眨眼,「藥庫?有是有,只是……」
「若是可以,請賢王送我進藥庫吧,賢王可能不知道,我有病。」
臨千初慵懶的靠在車座上一本正經的說著。
很快,那看守藥房的侍從便轉身匆匆進了里面。
片刻出來的時候,手里捧著一套簇新的侍從藍白服侍。
賢王親自接過去送進了車里,立即退了出來。
臨千初不躲不避,眸里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道︰「等我死了,你可以刻塊木牌抱著相許。」
賢王也只是故意調戲她的玩笑話。
而她回答的,他也沒有當真,車子停下,賢王當先下去進了藥庫,將看守藥庫的人叫到一邊嘀咕了幾句。
臨千初步履從容的走到他的面前,不卑不亢的深施一禮,「多謝賢王提攜。」
賢王頓時身軀一震,忙咳了聲,還了一禮,「先生過謙了,快,請進……」
一旁的那個侍從看著自家王爺和這名來歷神秘的人如此客氣,他哪里敢托大,當即垂下了頭。
良久,臨千初一身侍從打扮的走了出來。
她本就病體纏身,此時這身藍白相間的侍從打扮更是襯的她身子單薄孱弱,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跑了似的,無端的令人多了幾分憐惜。
賢王愣愣的看著她。
賢王登時看向那名侍從。
那侍從當即嚇得後退的退出了屋子,心里震驚極了。
藥庫可是府中重地,閑雜人等平時都不能隨意進出的。
賢王和臨千初並肩走了進了門,頓時濃郁的藥香撲鼻而來。
賢王道︰「郎君在這里,藥材隨便用,如果沒有的,盡管去找我,我去尋找。」
那名侍從震驚的抬起頭看向自家王爺。
他覺得這里太簡陋了,委屈她了。
臨千初對他淺笑,「多謝你。」
賢王一呆,在這跳躍的燭火下,因眼前的少女而一下明媚溫暖起來。
因為里面不止存放著藥材,還存放著府中的貴重物品。
可王爺竟然讓這個年歲不大,看不出男女的人隨便用,更是從王爺的神情中能看出對此人的重視。
賢王打量了一眼這間屋子,轉臉看向臨千初,「小初,你確定要在這里嗎?」
「賢王回去吧。」臨千初對他抱手行了一個男子的禮。
賢王不知怎麼的猶如被抓包的賊般心虛,連忙還禮,隨後匆匆說了一句有事就對外頭的三興說便可就走了。
外頭的三興陪著一臉小心的道︰「郎君有事盡管吩咐……」
「小初姑娘你就安心留下就是,這里很安靜,不會有人輕易踏足,只是委屈你了。」
臨千初眸光漆黑如墨,又對他露出一抹淺笑︰「不委屈。」
她那蒼白的臉上因這一抹微笑被點亮了容顏,讓人為之怦然心動。
「小人明白。」
臨千初就這樣的住在了藥庫旁的東廂里。
躺在榻上,一安靜下來,所有紛亂的思緒紛沓涌入腦海。
臨千初的神色閃過一抹晦暗,「我喜靜,不喜有人打擾。」
三興頓時出聲道︰「郎君放心,只要郎君不喚,小人絕不打擾。」
臨千初︰「我的意思是說,麻煩盡量不要讓人知道我的存在。」
不知是喜兒將她之前的話听進去了還是怎麼的,竟然讓她喝,她便喝了。
所以,她將那舞姬和喜兒拖進屏風後的時候,用了洪荒之力。
相信,就算是盛王知道了,她們也完全可以將一切都推到她的身上。
想的更多的是夫君和女兒。
最後在似睡非睡的時候,她想喜兒應該無礙吧?
喜兒是她叫舞姬飲酒的時候,才想到她,所以叫了過來。
里面的藥材很全,淬煉藥材的工具更全,還有一間極為隱蔽的藥室,也被她征用了。
這讓她不得不對賢王多了一分感謝。
賢王來了幾次後,臨千初都沒有見他。
三興是個靈透的,的確是除了給她送飯,從不出現在她的面前。
有人來了,也會故意高聲說話來提醒她。
臨千初多數的時候都待在藥庫里。
三興發現眼前這身子孱弱的郎君是個溫文有禮之人,盡管她不怎麼說話,可說話卻極為的客氣。
他卻不敢拿大,連忙應諾著去準備了。
三興以為她是要沐浴,誰知準備要送進她的廂房時,她卻讓他送入藥室。
沒人知道她在里面都鼓搗什麼。
這日,臨千初走出了藥室。
三興見她面色越發的慘白了,正愣神的功夫,只听她聲音淡淡道︰「麻煩給我準備一個藥桶。」
錐心蝕骨般的疼痛啃噬著她,整個身體無處不痛。
臨千初緊緊地咬著牙關。
為了女兒和燕少淳,她就算無所不用其極也在所不惜。
臨千初打發了三興,反插了房門,看著藥桶里那氤氳的熱氣,釋然一笑,將早已準備好的藥材盡數倒入了藥桶中。
隨後,她便寬衣解帶後,進入了藥桶里。
隨著時間的推移,藥桶里氤氳的熱氣漸漸稀薄起來,露出了她那張近乎透明的臉。
越是往後,她會遭受的反噬越發嚴重,而且時間也會逐漸縮短。
而也從這一刻開始,她的命,只有一年……
這一夜,臨千初曾暈過去兩次,若非是專用藥桶,在這種沒有人看守下,恐怕她就將自己給淹死了。
若不是看到他們平安,她無論如何也放心不下。
所以,這藥浴是盛慕行給她服用的虎狼之藥三倍之多。
但這樣一來,她要月月忍受這種錐心刺骨之痛。
最後暈死了過去。
她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是在床榻上,一人背對她而坐。
臨千初眼神有些模糊了一瞬,隨即恢復清明,「賢王?」
待她艱難的爬出藥桶之後,顫抖的穿好了衣衫,又將自己熬制好的藥喝下。
半個時辰之後,萬蟻噬心之痛席卷而來。
臨千初縮成一團的在地上翻滾。
賢王嘆息一聲,幫了她一把,有將枕頭往她腰處墊了下,讓她舒服一些。
「謝謝賢王殿下。」臨千初唇畔溢出一抹淺笑。
「一澤,洛一澤,我的名字。」賢王有些沮喪的道。
她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的很難听。
賢王聞聲緩緩地轉頭看向她,眸光不似平時那般,此時是從未有過的正經,「你到底是誰?」
「嗯?」臨千初感覺身體無處不痛,她還是艱難的想要起身。
臨千初心頭有那麼一瞬的微暖,「謝謝你洛一澤,只是,三年的命和一年的命有何區別呢?」
「三年和一年的區別自然不同了……」洛一澤說著頓了下,不解的問道:到底是因為什麼,你要非要如此……
臨千初笑了下,「抱歉,我有我的理由,一澤可否不要問了?」
臨千初從善如流,「我知道了。」
洛一澤還想再說些什麼,可在她那清湛的目光下,怎麼也問不出口了。
但他卻用著指責的聲音道︰「我將你送進我的藥庫里,可不是讓你玩命的,若非醫者告訴我你的狀況,打死我,我都不信你的身體會是這般……可,你可也不能對自己如此的決絕,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死的?」
她完全可以隨便找個理由騙騙他的,可她不願辜負了這份難得的真心實意。
洛一澤看了她良久,才無奈的吐出一口濁氣,「那你可不可以讓我在你身邊留個人?若非三興發現你一天都沒出現,送到門口的飯菜沒動,敲門你又沒應,他找到我,我都不知道你……」
「你真是嗦。」臨千初無奈的說了一句,但還是道︰「放心,我下次會保證小心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