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公公忙出聲道︰「回稟陛下,公主戌時半來的,說今夜要和陛下和凰後睡,老奴就放她進去了,凰後亥時回來的,老奴就去尋陛下了……」
「這期間可有人進來過?」燕少淳沉聲問道。
薛公公︰「沒有,老奴也問過守門的內侍,內侍說並無人進來過……」
很快,御醫們就來了,進來後也顧不上見禮,先為北兒診脈。
半晌都診過脈後,皆是一臉沉重︰「公主她,她很正常……」
燕少淳登時大怒,「正常?你們看看她,現在是正常嗎?」
御醫們頓時惶恐跪地,「臣等無能……」
他們整天擔驚受怕,就怕哪天把太醫院取締了去。
燕少淳還想發火,臨千初出聲道︰「你們先下去吧。」
「凰後……」燕少淳喚了聲。
燕帝輕易不動怒,此時動怒,他們滿心惶恐。
主要有凰後這個神醫,他們沒了用武之地。
這個燕宮里主子本就少。
御醫們如蒙大赦,悄無聲息的退出了燕天大殿。
燕少淳看著女兒的樣子,頓時越發的著急,來回在地上踱步。
隨後,燕少淳駐足道︰「張貼布告吧……」
臨千初抬手制止了燕少淳後面的話。
不是她自負,她都沒有辦法,漫說閉門造車的這些御醫?
就算他們留在這里,也是無濟于事。
只有冷靜下來,頭腦才會清晰。
她突然想起了,她的隨身藥房。
自從上次在南疆一下沒了反應之後,她便放在了一邊。
「明天再看看……」臨千初的聲音艱澀的道。
隨後,她出了寢殿。
站在空蕩蕩的寢殿外,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臨千初只感覺所有的陰霾都籠罩在了頭頂似的,只剩下自己的無力感。
這一晚,夫妻二人枯坐在榻邊上守著女兒,只希望明天之後,女兒會出現奇跡般的起來,軟軟的叫他們父皇和母後。
然而,翌日醒來看到的還是北兒的沉睡。
如今女兒這般,她想起了就算女兒不醒,也不至于情況太糟,至少將傷害降到最低。
這麼想著,她張開手,閉上雙眸,將自己所有的精神力和意念都集中到自己的藥房里。
良久,一切都成了徒勞,沒有半分變化。
燕小二和燕大十分默契,用力點頭,「妹妹就是玩累了,貪睡,父皇母後不必憂心。」
兩個小家伙的話,讓怡太後鼻子一酸落下淚來,「乖孫,你們妹妹就是累了睡一覺而已。」
她安撫孫兒,何嘗又不是安撫自己?
怡太後也听到了消息,天一亮就帶著燕大和燕小二來了燕天大殿。
看到北兒的情況,怡太後急的眼前暈眩了下,「阿初,你再給北兒診診脈,是不是生病了?要不給她吃點藥也是好的啊……」
燕大小大人般的皺著小眉頭道︰「妹妹可能是太困了,皇祖母你們不要著急。」
四目相對,燕少淳登時喊了薛公公,「羔夜呢?」
薛公公忙道︰「羔統領這幾天是他巡城的日子,不在宮里當差。」
「傳他立即進宮。」
燕少淳聲音有些沙啞的道︰「母後先帶他們回坤羽宮吧,這里有兒子和阿初。」
怡太後點了點頭,有撫了撫孫女的額頭,將小臉邊上的碎發別在耳後,這才腳步沉重的離去,嘴里還嘀咕道︰「這也不知是中了什麼邪氣……」
然而,怡太後無心的一句話,讓寢殿里的夫妻倆都精神一振。
如今已經成為了大燕第一道觀。
正陽真人收到消息後,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皇宮。
如今清風觀名揚天下,小師妹功不可沒,沒有她的明里暗里幫忙,也不會有今日的成果。
羔夜來的倒是快,「陛下……」
「你立即去一趟清風觀,請正陽真人進宮一趟。」
清風觀幾經風雨,如今香火旺盛,信徒雲集,在北燕統一了海西這片大陸後,成為了大燕國。
「小師妹,小公主的被人抽了生魂……」
「被人抽了生魂是什麼意思?」臨千初顫抖著聲音問道。
然而燕少淳卻頓時面色大變,「怎麼會這樣?這……」
如今小師妹有事,他又豈能不當成自己的事來急師妹所急,憂師妹所憂?
然而他看過北兒之後,正陽真人面色凝重了起來。
帝後二人一直看著正陽真人,看見他露出這樣的神情,那顆滿懷希望的心也隨之跌落谷底。
因為還有好多他無法解讀的文字,所以看到的也只是一點皮毛。
他當時只是一笑置之,都是些無中生有的胡言亂語罷了,並未當回事。
然而眼下驟然听到正陽真人如此說出來,讓他頓時就想起了其中有一條幾載。
曾經閑雲道人在西關崖下給臨千初留下了一本破書,臨千初只隨便翻了幾下便扔在了一旁。
便專心下到崖底尋找出路,而他閑來無事卻是翻看過的。
算是大略了解一點而已。
從此以海為界,大部分的能人異士聚集在了海東,剩余的部分普通人留在了海西,也就是我們大燕。
而我們大燕經過多年的分和更迭,漸漸地海東的玄天大陸已然成為了傳說……
所以,留下的一部分人從此隱匿起來,如靈虛谷中寥寥幾人,如朱鶴婆婆,再入蘭譜尊上……再有或許成為了有心之人的鷹犬……」
「真人可是說逆天改命,以命為祭,回天之術?」
正陽真人面色極為的難看,「沒錯,陛下見多識廣,想必自然也听說過千年前的傳聞。
整個天下皆是一片汪洋,隨著時間的推移,汪洋褪去,天下異士輩出。
盡管如此,夫妻倆還是猶如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般打起了精神。
燕少淳道︰「我立即飛鴿傳書給老人家,勞煩他老人家親自來一趟。」
正陽真人剛要開口,就見臨千初搖頭,「雪原里飛鳥難度……」
「師兄的意思是,就連師尊也沒有辦法嗎?」臨千初大致听明白了什麼意思。
她不管什麼傳言不傳言,此時的她,只是一個心急如焚的母親而已。
正陽真人沉重的頷首,「據我對師尊的了解,希望渺茫,不過師尊見多識廣,而且深得師祖教導,想必知道的會更多一些,我建議師妹還是帶著小公主親自走一趟為妙……」
臨千初不由苦笑了聲,「你覺得由你去是最佳的人選嗎?」
正陽真人當即提議道︰「陛下,若是您信得過在下,在下親自護送小師妹去靈虛谷如何?」
燕少淳閉了閉眼,他從未有過如現在這一刻的恨自己的這個皇帝身份。
燕少淳呼吸一滯,對啊,他真是急糊涂了,竟然給忘記了這一茬。
臨千初思忖片刻後抬起頭道︰「我帶著北兒前去見師尊。」
燕少淳心中一悸,「我去,你照顧好兒子們……」
她想說,他真的舍下這萬里江山嗎?
然而,燕少淳卻灑然一笑,「如今天下太平,我想,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人生無常,不過區區百年,我受夠了這個位置給我的束縛,只要能與你們相守在一起足夠了,其他的都是鏡花水月浮雲。」
臨千初心中動容,不由露出一抹笑容,「好……」
電光火石間,燕少淳做出了一個決定。
「我想禪位給端王,阿初,你可有意見?」
臨千初聞言,驚訝出聲,「你,你……」
正陽真人嘆息一聲道︰「這個已經超出了我的能力範疇,但,我唯一能確定一點的是,暫時三個月內沒有問題,不過依舊要給小公主補充正常的能量……」
臨千初突然就見床榻上的北兒,竟然睜開了雙眼,當即撲過去,滿面歡喜,「北兒……」
「北兒……」
有了她的支持,燕少淳滿心激蕩,他原本已經計劃好了,等到兒子大一些,就將這個位置扔給兒子。
然而,眼下他突的幡然醒悟,自己的負累,為何還要給兒子?
燕少淳極力壓抑著自己心中激蕩,緩緩地看向正陽真人,「我想知道,我女兒能堅持多久!」
正陽真人神情未動,「生魂被抽走,就是如此結果……」
臨千初整顆心刀割般難受起來。
她看向燕少淳,「決定你來做,我稍後就去靈虛谷。」
燕少淳也以為出現了奇跡,也跟著撲了過去。
然而,北兒那雙漆黑的雙眸一點神采都沒有,就如一個痴呆之人般。
臨千初那顆心又一次的沉入了谷底,求救般的看向正陽真人。
翌日休沐。
又過了一日,罷朝,直到三日後,薛公公才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宣來了賦閑在府的端王。
端王在經歷了收服西澤之後,自此徹底死了心,只覺就這樣逍遙盡歡一生也是人生一件快事。
燕少淳當初繼位,只是被迫,如今,他早已做夠了這個皇帝,對他來說已經成為了束縛,這個機會剛剛好。
「有勞正陽真人相送一趟,我會盡快處理好一切事宜……」
燕少淳是個雷厲風行之人,他的禪位,並沒有公布天下,而是直接留下了一份詔書,帶著妻兒老小幾人,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前兩天听御醫說小公主病了。」
「沒錯,我也听說小公主得了怪病,所以昨日皇帝罷朝了。」
這樣的言論讓燕傾翰有些茫然,他早就遣散了府中的人,學著夢洛塵,只留了管家和連錫,只覺清淨了,他的心也靜下來了,更加兩耳不聞窗外事了。
然而,沒有想到,竟然宣他入宮。
來到了朝堂上,並未見到燕帝。
只有滿朝文武百官在竊竊私語。
然而,今日他卻莫名,如今朝中棟梁雲集,也無需他大顯身手吧?
正這麼想著的時候,薛公公手持聖旨,臂彎里搭著拂塵尖聲道︰「端王殿下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