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奉的侍女們齊齊的跪在了胡公公的腳邊,一聲不吭。
就在這功夫,一名侍女腳下輕輕的疾走進來,跪在地上,輕聲細語的道︰「吵到爹爹,是女兒該死!」
「是那小東西又在鬧了?」胡公公不等婢女說完便慢聲慢語的道。
若是胡公公仔細听听,或許會听出婢女的惶恐和緊張。
那名侍女聞言輕聲應道︰「是女兒該死,小公子不知怎麼的進入了西閣樓,將那價值連城的和田臥虎給摔碎了……」
胡公公當即抽了一口涼氣,眼一翻,差點原地暈死過去。
「爹爹!」
胡公公直接沖進了西閣樓里,看到地上那只已經粉身碎骨的和田臥虎,仿如死了爹似的哀嚎一聲就撲跪在了地上,眼淚流了下來。
「我的小虎虎啊……」
這可驚呆了寶兒,張著和臨千初如出一轍的鳳眸看著林公公。
侍女們頓時疾呼一聲。
胡公公回魂,轉而露出了滿臉的肉疼,起身就往外走去,鞋子都顧不上穿。
他顧不上,可侍女們卻幫他記著呢,一人提著一只就追了出去。
「老胡,不要哭了,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放我回家,我會考慮放過你的小鳥鳥。」
淚眼朦朧的胡公公聞聲抬頭,一眼就看到了孩子手里的那只翡翠鳥,頓時嗷的一聲,膝行上前,「我的爹誒,我的小祖宗誒,你可要了老胡的命了,你可千萬千萬別放手,誒呦,我的小鳥鳥啊……」
寶兒一臉的無辜,心里想著,這老家伙的弱點真多,看來這里的東西都是他的命啊。
胡公公的樣子,讓他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事?
手里拿著的一只餃葉翡翠鳥,考慮要不要放下。
只是想到自己乃是臨家唯一的男丁,是臨家未來的家主,士可殺不可辱,絕對不能妥協。
啪的一聲。
那只餃葉翡翠鳥四分五裂。
胡公公嗷的一聲,感覺自己的心都在淌血,悲痛交加的爬過去撿起鳥頭,老淚縱橫︰「我的小鳥鳥……」
「放我回去。」
胡公公本能的就要答應他,可皇帝的話還言猶在耳,他顫著嘴唇,「快,很快了,等你姐姐回來,你就有可能回家了……」
寶兒一向會抓重點,「有可能?原來你們是用我來威脅我姐姐?你們都是壞人,哼!」
胡公公總算緩過來這口氣了。
當即捏著蘭花指,氣息不穩的斥罵︰「你們這些成不了氣候的小蹄子,還不快求寶爺饒過小龜龜?」
侍女們頓時有了方向似的,齊齊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這個是什麼?」寶兒從架子上拿出另一個紫玉龜。
胡公公聞聲抬頭,瞬間仿佛被人奪去了呼吸,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干瞪眼,張著嘴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那模樣很是嚇人。
侍女們總算從震驚中回神,連忙撲過去,給胡公公拍打前心後背,一通疾呼爹爹。
暗想著,姐姐比大將軍還要厲害,只要見到了姐姐,有他哭的。
胡公公頓時萎靡了,「我的小祖宗,你的提議,怎的都這般難吶?您的姐姐燕國夫人還未回來呢,老奴答應你,等她老人家一回來,我就帶她來見你好不好?」
「那我就摔啦!」寶兒當即高高舉起紫玉龜。
胡公公也是如此,「寶爺啊,老奴不敢放您啊,您要打老奴要殺老奴都成,求您放過這些無辜的孩子們吧嗚嗚……」
寶兒看看手里的紫玉龜,瞬間翻個白眼,又不是真的,怎麼就成了孩子?
「既然你沒辦法放我,那我要見姐姐,這總可以吧。」寶兒退而求其次的提議。
胡公公自從回來後,心情大起大落,整個人都心力交瘁的,此時聞言,他也靈機一動,「沒問題沒問題,別說您要騎馬,就算是騎驢,老奴也願意,那咱們走吧。」
寶兒翻個白眼,「你當我傻啊??就在這里!」
盞茶時間後。
胡公公頓時尖叫,「不要不要,寶爺,求您高抬貴手啊!」
寶兒轉了轉眼楮,看來他的確沒有辦法,可他都不記得在這里多少日子了,好無聊。
寶兒福至心靈,頓時提議︰「那你給我當馬騎!」
顧不得在里面停留半刻,迫不及待的吩咐道︰「快,快收拾一下,鎖門鎖門。」
只是胡公公還未出門,眨眼間就听到了侍女的一聲驚呼。
「又怎麼了?」胡公公有些不耐煩的一聲,「你們這些小蹄子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胡公公以失敗告終,小心的在地上爬,這哪里是孩子,分明就是一個惡魔啊。
可騎在胡公公的背上的寶兒仍舊一臉的無聊,手里仍舊握著那只紫玉龜。
直到他困頓睡去,才被侍女們小心的抱下,胡公公才得以解月兌。
胡公公愣了下,轉而滿面驚喜,「呀,燕國夫人,您回來了?」
臨千初的眸光里冷的冰寒徹骨,「當年的胡公公,如今的大監,見到我,你是怎麼做到面不改色的?你可曾心虛過?」
胡公公的呼吸仿佛突然被人給攥住了一般,心里倏然咚咚咚的狂跳起來,「燕,燕國夫人……」
他的話才將將落地,出去的那名侍女空著手就退了回來,撞在了他的身上。
胡公公沒等開口訓斥就看見了來人。
臨千初站在門口,雙眸寒颼颼的看著胡公公。
一切的真相她都知道了。
他只感覺眼前的少女攜著滿身煞氣,彷如從地獄里走來似的,甚至比惡鬼還令他害怕,「燕燕燕國夫人,您您听老奴解釋……」
「解釋?我這不給你機會解釋嗎?你說啊。」
「大監就沒有想對我說些什麼嗎?」臨千初一步一步的走近胡公公。
胡公公不由自主的後退,腦中只有一個聲音,她知道了。
她全都知道了。
臨千初冷笑,「陛下和西關王還真是不謀而合,想必就算西關王不出手,你們的人也會在半路截殺吧。」
胡公公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放棄了掙扎和求饒︰「老奴該死!」
臨千初眸里漫上冰霜,染了日夜兼程的僕僕風塵的眼角浮上譏諷,「說說,將我弟弟帶到你這里來,又是幾個意思?不要告訴我,是為了保護他吧?」
退無可退的胡公公撲通一下跪在了臨千初的腳前,「夫人,咱家一切都只是奉命行事,旁的真的一無所知……」
「這麼說,你在三年前,哦對了,準確的說,應該是四年前了,你是奉了燕盛帝的密旨令護國將軍帶著護國軍回京的?」
「是,是,老奴的確奉了陛下的令去給護國將軍下達密旨,誰知他半路卻遭到了西關王的追殺。」
「老奴該死。」胡公公無從解釋,感覺說什麼都是對護國夫人的一種挑釁,他絕對承擔不起來自燕國夫人的怒火。
「從竟然才領教到帝王之心的深沉和卑劣,就算要利用我到山窮水盡,也不該這麼難看!」
胡公公失力般的跪坐在地上,「夫人想要殺老奴泄恨就殺吧,老奴絕不反抗。」
胡公公一陣心虛,更多的是感覺臨千初的可怕。
她是怎麼找到他這里來的?
這個宅子,是他的私宅。
臨千初淡淡的看了秋吟一眼。
秋吟與她相處的時間久,比較默契些,深深地看了臨千初一眼,轉身便走。
鐘離 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選擇相信她,跟著秋吟離開了。
臨千初勾唇,唇畔勾起一抹冰寒的笑花︰「死?呵,沒有這麼便宜的事!」
臨千初說完,轉身看向鐘離 ,「你們去吧。」
鐘離 抿了下唇,「夫人,讓屬下隨您一起?」他很擔心。
鐘離 瞬間警醒過來,微微緊了緊懷里的寶兒,「多謝關心,我安頓好了寶兒,就回來和夫人你們會和。」
說完,他背脊挺拔,步伐堅定的闊步離去,消失在暗夜中。
星辰璀璨,蟬鳴蛙噪,秋吟站在夜幕中凌亂了片刻,木木的雙眼轉動了一下,耳根子有些發熱,「誰關心你了?」
出了胡公公的宅院,她便將懷里的寶兒交給了鐘離 ,「按照夫人的計劃行事,立即送出城……」
鐘離 接過熟睡中的寶兒,眸里流露出難以分辨的擔憂,「夫人真的沒事嗎?」
「放心,夫人不是感情用事之人,更不是沖動行事之人。」秋吟說著頓了下,冷冷的瞥了鐘離 一眼,「你最好不要再自以為是,重蹈覆轍,夫人說過三天內會讓你們名正言順的站在夫人的身邊,你只要相信夫人有這個本事就是了。」
「真的是我臨千初扭轉乾坤,還是陛下運籌帷幄?」臨千初目光沉寒的看著皇帝的雙眼,一步一步向皇帝走近,嘴角勾起譏諷的笑意,「我想是陛下高瞻遠矚才是,將我和我臨氏一門當木偶一樣提著,耍弄著,眼睜睜的看著我臨千初如同一個小丑般上竄下跳的苦苦追查真相,陛下可覺得痛快?這一手帝王之術,陛下已然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臨千初佩服!」
皇帝的心中掀起了驚濤巨浪,心中只有一個聲音,她什麼都知道了!
燕少淳面色一變,「臨千初,休要放肆。」
……
燕王和燕盛帝正在飲茶,看到臨千初不經通報走了進來,先是一愣。
轉而燕盛帝激動的站起身,龍顏大悅的笑著上前,「千初,真沒有想到,你僅憑一人之力,竟然扭轉乾坤,就連燕王都對你敬佩有加。」
燕盛帝苦澀的笑了下,「事實上,朕也從未想過能瞞過你去,可是,朕身為皇帝,不得不這樣做。」
「千初,朕不會回避這個問題,也不會否認做下之事,護國將軍雖然不是朕所殺,不過,朕的確有著間接的關系。」
「呵,呵呵,陛下可真是下的一手好棋,將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間,想必陛下推波助瀾的不止一宗吧?讓我想想,大長公主府,我與燕少淳,以及我們臨家所有人,是我太蠢還是陛下將人心利用到出神入化到空前絕後??如此看來,是我太蠢,低估了帝王無情,陛下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我臨千初他媽的就是個蠢貨!」
「你閉嘴!」臨千初眸光尖銳的看向燕少淳,眸里沒有半分溫度。
她那雙血紅的眸里,涌動著毀天滅地的恨意,讓燕少淳感覺到陌生,還有仿佛即將要失去什麼的慌亂。
「護國軍,護國軍,是皇帝的護國軍 ,陛下,到了現在,難道還不說實話嗎?」
「千初,你果然聰慧過人,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想到是朕,這不奇怪,沒錯,一切都有朕的推波助瀾咳咳咳……」皇帝說完就咳嗽了起來,很有些撕心裂肺的趨勢,他連忙從袖子里抽出帕子捂在口鼻處。
臨千初無動于衷,甚至面容帶著幾分煞氣,「陛下想要千秋萬代,智珠在握,直接說就是了,我臨氏眉都不皺一下還你就是,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事實已經促成,」皇帝喘息著收掉帕子,苦澀的笑了下,「朕不求你的原諒,但,朕要為自己的糊涂承擔相應的後果!」
「哈,到了現在,陛下又何必惺惺作態?以為這樣就能得到寬恕嗎?以為這樣就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既往不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