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貓大小雪團般的小東西,鋒利的牙齒穿透她破爛的裙擺,翹著尾巴奮力的往後拖拽她。
試圖將她拖回去,同時嘴里發出類似于嗷嗚之音,說著她完全听不懂,卻能大致領會它意圖的獸語。
「小怪獸?!」臨千初目露驚訝,彎腰提起它的一只耳朵。
逃跑前,她明明警告它不許傷人,並且放了它。
可它此時竟然出現在這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山洞中,她又如何不驚訝?
三耳獸被她如提兔子般的提著,頓時那雙碧藍的雙眼一翻,成了斗雞眼。
臨千初眸光淡漠如雪的看著山洞的里面,清冽的揚聲道︰「生死攸關,臨千初救夫心切,誰也不能阻止。」
她不想再耽擱時間,毫不猶豫的就握住了藤蔓,順著陡峭的崖壁就要下去。
三耳獸白眼一翻,當即絕倒在地。
「阿初!」
容顏精致的女子,面容清冽如雪,話語決絕,不容更改。
三耳獸嗚咽嗚咽了幾聲,眼中竟然流露出了一種類似于無語的眼神。
可臨千初卻並未理會,而是放下它。
太過驚訝,臨千初握著藤蔓的手,差點松開。
燕少淳秀麗的眉眼中有著動容和無奈,聲音虛弱的道︰「小心,快上來。」
「少淳?!」臨千初驚喜交加,月兌口喚他。
熟悉,虛弱的聲音從臨千初的頭頂傳來,她震驚的仰頭張大雙眸看去。
燕少淳墨發披散,衣衫凌亂的從洞里,腳步踉蹌的走了出來。
他的臉蒼白又顯得脆弱。
「你……」
她的話還未說完,眼看著燕少淳就滑倒了下去,臨千初面色一變,在他倒下去之前接住了他的身體︰「少淳……」
「你再嗦下去,你這夫君可就沒命了。」
可燕少淳卻隱忍又壓抑的咳了起來,面色越發如紙般蒼白。
她本就還沒下去,很快上來就撲了過去,「少淳,你竟然在這里?」
她眼看著他掉下去了……
聲音是從里面傳出的,她奮力的將他背起,往里走去。
這是一個天然的石洞,未經過任何的人工開鑿。
石洞很深,走了足有二十幾米到了盡頭,可左右兩側分別多出兩個石室。
蒼老的聲音再次傳來,同時提醒了臨千初,她的手指頓時捏在他的脈搏之上。
頓時面色一變,拿出濃縮補血丸塞進他的嘴里,隨即看向他的左腕,上面的血線比那天看到的眼色鮮艷了兩分。
她垂眸看著懷里的他,眉宇間有著放心了的清潤柔和,唇瓣處卻是有著令人心疼的蒼白脆弱。
她將燕少淳扶到石榻上讓他趴好,小心的避開傷口處,蓋好了皮毛被子。
她這才轉身對著一旁石台上盤腿坐著的老者跪下,「千初和夫君多謝前輩相救!」
說著,實實在在的磕了三個頭。
左面的那一間敞著石門里有光線跳動,她走了進去。
里面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倒是一名鶴發童顏,仙風道骨的飄然出世之姿的老者,吸引了臨千初的視線。
老者明明有百歲之多,沒有半分老態,眼神里精光閃爍,神秘莫測。
只能說明,她和燕少淳的運氣不錯。
正當她胡亂想著的時候,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托了起來。
這接連的變故令臨千初已經驚訝不起來了。
然而老者並未叫她起來,那仿佛看透人心的視線停留在她的頭頂。
臨千初也不著急,而是心里想著,她明明看著燕少淳落下深淵的,此時卻出現在石洞里,並且他後背的傷已經處理過了。
而且,一個老人家,獨居在這懸崖中間的石洞里,不用問都知道,這是世外高人了。
她能不愕然嗎?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機緣能在這樣巧合之下踫倒單真人的師傅?
她當即上前兩步,「老人家,不知道單真人可好?」
「你這個頭本尊就受了,論起來,本尊還是你的師祖。」
臨千初聞言一下愣住,師祖?
「您是……單真人的師尊?」
這次誰知機緣巧合遇到了他的師傅。
老神棍都神神秘秘的不簡單,有著超出了她認知的能力,其師傅只會是個高能啊。
老頭好不容易維持出來的高深莫測一撤,發出一聲長嘆,如同一株枯萎的老黃連似的,張開手掌,捂住了半張老臉。
清風觀被滅門後,單真人失蹤,皇帝雖然派人徹查,最後卻就那樣不了了之。
後來,查出是姚太妃所為,卻又指向沐貴妃。
臨千初雖然一直沒有查到老神棍的下落,卻也知道他不會輕易被人滅了的,但也成為了她的一塊心病。
他的這沉重的神情,讓臨千初誤會了,以為老神棍發生了什麼不測。
她的腿一軟,一下跪坐在了地上,眼楮酸澀,心里難受。
在她初初來的時候,老神棍就幫了她很多,還不等他感謝,老神棍就出事了。
這操作令臨千初有些反應不過來,隨後心中一提,生出不好的預感。
「老人家,難道單真人他……」
老頭撩開一只眼皮順著手縫看去,頓時又是一聲長嘆。
「什麼?」臨千初聞言當即一聲,站起,袖子里的雙手也握成拳頭。
沒死,他那是什麼表情?
是她眼神不好,還是這老頭子為老不尊?
她雖然不曾對人講過,可她知道一定是和她有著直接的關系!
「是我,是我害了他……」
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沉重氣息,讓老頭一下就尷尬了,咳了咳,「丫頭啊,別誤會……那個,他還沒死……」
老頭冷哼一聲,雙眼一閉不理她。
這丫頭真是不可愛,一點都沒意思。
臨千初臉黑了順,抿了抿唇,「師尊,求您告知千初,我師父他如何了?」
「老人家,到底怎麼回事您……」
「叫師尊!」老頭不滿的虎了臉。
臨千初想翻白眼,還是忍住了,「老人家,我就想知道老神棍他如何了?」
那世外高人的形象恐怕都沒有維持三分鐘吧!
「沒有死,那在哪里?」
老頭又唉聲嘆氣了起來。
老頭紅潤的臉上頓時堆出了笑,「這還差不多……」
「還沒死!」轉而笑臉一收,滿面怒容,「簡直就給我老人家丟人,一個沒用,兩個也一樣沒用,沒有一個爭氣的哎呀呀呀,真是氣死我老人家了。」
臨千初經歷了一回過山車,對著老頭的性子徹底顛覆了初見的貌相。
以他這種高人,若是真想救人,一定輕松將人救出的。
不對,這里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老頭看著她的神情點頭贊道︰「丫頭還不是太笨,若是那點守衛不算什麼,只是里面的那名巫師太過歹毒。」
在臨千初的幾次追問下,總算從老頭子嘴里撬出了有用的幾句。
听完之後,她頓時火冒三丈,「你明知道他們就在西關王府,為什麼不去將他們救出來?」
這個該死的西關王,更可氣的是這老頭子,他明知他徒弟就在西關王府,可他卻穩坐泰山的在這洞里蹲著,不去救人。
其實她的理解為,禁術也被稱為巫術!
「可我這次進西關王府,並未見到什麼巫師啊……」臨千初疑惑的道。
老頭搖頭嘆息,「在西關王府的那名巫師其實是黑巫,黑巫只會暗中做些見不得光之事,利用的也是些下作的手段,她自之沒有本事拿住你,所以才任你來去,只是,她同時也在引你!」
「黑巫??」臨千初發出一聲疑問。
老神棍曾對她提起過使用了禁術的黑巫,他當時說巫師早已滅亡,早已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而發生在她身上的一切,都被稱之為禁術。
「丫頭別急別急啊,容老人家慢慢說來,西澤一向以游牧為生,看似民風彪悍,驍勇善戰,但地小人少,也只佔據天下一隅而已,故而眼光一直盯著地大物博的北燕,不敢明著做什麼,但背地里小動作頻繁不斷,利用這種陰毒的招數已經滲透進了朝堂,試圖顛覆朝綱,這就是皇帝為何會中招,還有你們一家以及你父親為何會落得那麼一個下場,他們就是一點點的將所有力量消滅掉……重點是,不止北燕,就連南越也沒能幸免……」
「那黑巫為什麼要幫忙作惡?這好像和那黑巫沒有什麼關系吧??」
「呵呵,丫頭,你不知道嗎?西澤一向將巫師奉為國師的存在!」
「引我?」臨千初頓時詫異出聲。
老頭很是頭疼的撓了撓頭皮,頓時抓亂了一頭銀發,「這話說起來就和那裹腳布似的,又臭又長,忒煩人。」
臨千初頓時提步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之上,「那就長話短說,您老人家不急,我急,到底怎麼回事。」
所有的一切老頭都給了她答案。
可也因此讓她的心都在顫抖︰西澤,她不會放過這個背後的陰謀者。
是了,否則越澈也就不會被逼的偷偷來此聯姻了。
「所以,黑巫要證明自己的價值?!」
……
然而臨千初听完後,手腳冰涼,聲音更是顯得生硬而冰冷,「這麼說一切都是西澤的陰謀了?」
老頭難得正經了幾分,快言快語道︰「原本老人家我也不想剛見面就和你說這種沉重的事情,可如今形式緊張,你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浪費,所以……」
就在臨千初沉思之際,感覺到腳邊有東西,垂眸一看,雪白一團,竟然是三耳獸,正撒嬌般的蹭她,張著碧藍的雙眼,無辜的看著她。
那雙眼好像會說話似的,求抱抱的意圖十分明顯。
可這樣一來,妹妹在南越的處境怕是也不會好過到哪里去了。
不會的,越澈上次的來信中說妹妹已經無恙。
越澈也不是無能之輩,相信定能護住妹妹周全的,看來,等這邊塵埃落定之後,她要去一趟南越了。
「這不是重點!」臨千初不得不出言提醒。
老頭醒悟過來點頭,「沒錯,重點是,如今恐怕他們更不會放過你了,還有你要記得,千萬千萬不要被他們捉到,眼下老頭子我也沒時間,真得逃了。」
臨千初頓時錯愕,「逃?」
臨千初頓時指著它道︰「師祖,這個東西……」
老頭頓時生無可戀起來,「嗐,這東西,它乃是西澤國的聖物,名喚狸天,有千里傳音之能,當然它願意才能讓你听懂它的獸語。老頭子不知道你是怎麼沾惹上的這東西的,一旦被它盯上,你就算逃出千里,它也能找到你,還有,這東西生性傲慢,一般不會輕易臣服于人,所以,你要麼馴服它,要麼有本事就殺了它,具體要怎麼處理它,你看著辦吧……所以老頭子我才說,你沒有時間可浪費了!」
隨後老頭又嘀咕︰「按說這里夠隱蔽了啊,老鼠想上下都難,它是怎麼下來的呢?」
身為師祖的存在,說出這個字真的合適嗎?
「您為什麼要逃?」臨千初忍不住問他。
老頭子瞬間炸毛,「西澤那些卑鄙的,自然要捉我們為他們效命,還能為什麼,你說我逃不逃?」
她是不是听錯了?
他不是單真人他師傅嗎?
他說這個「逃」字不覺得掉分嗎?
「不是,師祖……」臨千初試圖勸老頭子和她一起商量商量大事。
然而,老頭子卻已經包袱款款,仿佛早有準備的交給她一本皺巴巴泛黃的手冊,「既然你叫一回師祖,老頭子我就送你這個便宜徒孫一個見面禮,好了好了,老頭子將知道的都告訴你了,至于這本秘籍,全看自己領悟,能參悟多少是多少吧,老頭子我是真沒空教你啊……」
隨即他一指那好似受到驚嚇的狸天道︰「這東西被我下了藥,不能傳音,維持的時間最多到午時,你自己看著辦吧,不見……」
臨千初︰「那就想辦法打回去好了,您的本事留著下崽嗎?」
老頭白了她一眼︰「丫頭啊,你太小看西澤國師了,那小子忒陰險狡詐了,要不是老頭子我跑的快,早就成為他的老狗了,哎呀誒呀,你這丫頭問題真多……」
老頭說風就是雨的起身了,收拾他自己的東西,嘴里同時如同交代後事一般的道︰「你這個作為徒子徒孫的,救師傅,救師伯的,那是你的使命,老頭子我是打死也不能被他們逮到啊,否則,失節是小,丟人是大啊……」
他的話語極快,好像極趕投胎似的,那聲不見傳來之時,他已經不見了蹤影……
留下的臨千初手里拿著破書,目光有些呆滯的看著空蕩蕩的灑進一洞陽光的外面久久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