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囹淺突然的就想到了燕少淳,從太後壽宴那天,她多次留意到燕少淳對臨千初的反應……
讓她敏感的看出幾分不對勁來。
燕少淳應該對她表現幾分厭惡才對,可他在看臨千初的時候,完全不同于別人那般冷漠,而且還多次用溫柔的眼神?
可反倒在看自己的時候,桃花眸中無波無瀾,清淡如水的……
若是也這樣看臨千初,她反而心中還很自信,可重點不是!
又想到臨千初的容貌,沐貴妃頓時就有些淡定不了了,難道他喜歡上她了嗎?
這樣的念頭一起,猶如野草一般在心頭瘋長起來。
可听在水蘭耳中猶如天雷劈下,大驚失色,「主子!」
水蘭緊走幾步去門口看了看,隨後關嚴了房門,返回來時小聲的道︰「娘娘,您是怎麼了?這種話千萬莫要說出來,若讓人听到了會引來多大的麻煩您知道嗎?」
沐囹淺冷笑一聲,那張美艷的臉上多了幾分真實的傷感和落寞,「麻煩,哼……本宮這一生都毀了,如今還怕什麼?有誰可曾想過本宮活的有多生不如死?有誰可曾問過本宮的意願??」
沐貴妃一下就慌亂了起來,猛的站起身,嬌喝一聲,「本宮絕不允許!」
水蘭被她突然的這一聲給嚇一跳,不明所以的看著貴妃雙眼里的狠辣光芒,令她驚悚發寒,「娘娘?您這是……」
「本宮絕不能讓這個賤人留在淳哥哥身邊。」這一句話沐貴妃從齒縫里研磨而出。
水蘭嚇得要死,恨不得上前捂了她的嘴,連忙帶著哭腔壓著聲音道︰「娘娘,如今已經成為定局,您就當這是您的命吧,您千萬莫要壞了老王爺的大計,您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夫人想想啊……」
幾乎是頃刻間,沐囹淺就猶如被人抽去了所有的力氣,身子晃了下,重重的摔坐在雕花椅里,眸里里滿是淒苦悲哀,失魂落魄起來……
「我的這一生何其悲哀,我到底為何而生,又為誰而活?」
水蘭是沐囹淺的貼身心月復婢女,沐貴妃的所有密事多數都經她的手,也就是說,貴妃的所有事,在她這里就不是秘密!
「娘娘……這麼久了,您難道還沒放下嗎?別忘了您現在可是寵冠六宮的貴妃,享盡天下富貴榮寵,就連皇後都得避您的鋒芒,現在的您已經和燕王沒有一點關系了……」
「住嘴,住嘴!」沐囹淺听到那句「和燕王沒有一點關系」的話後,一下激動起來,眼圈一下紅了,臉色也煞白如雪,她神色悲愴的道︰「什麼榮華富貴,什麼高高在上,這些從來就不是我想要的,你懂什麼?你知道我日日戴著一副假面具應對了這個,又應對了那個,還要因對皇帝有多累嗎?」
他就那麼猝不及防的闖進了自己的眼中,少年白衣,一身貴介,見她看他,他對她只那麼微微一笑,里面承載了驕傲,還有少年的意氣風發……只那一笑,卻在她的心里畫就了一副絕美的畫卷,于她刻骨銘心。
一切無聲勝有聲,他們談詩論畫,填詞譜曲,琴簫和鳴。
他們還曾約好要賞盡大江南北的風光,還要一起去江南看煙雨濛濛。
十三歲那年,她隨爹爹從封地西關千里迢迢來到帝都。
對什麼都新鮮好奇,她一下就喜歡上了帝都的綺靡繁華。
初次見到燕少淳時,那是一個雨過天晴的午後,天空仿佛都應景似的透著靡麗色彩。
一切都在爹爹的命令下冰消瓦解,支離破碎。
到現在,她還記得那個少年站在大雨滂沱中挽留她,用著卑微的姿態希望她能改變主意……
有那麼一刻,她真的想不顧一切!
還商量要去境北看大漠黃沙……
高山流水,陽春白雪……
希望美的似夢似幻,讓人不想出來 。
沐囹淺聞言,滿心的混亂一寸寸的撫平,片刻之後才聲音低低的道︰「本宮的東西,就是本宮不要也輪不到那個賤人染指!」
眼波流轉,雙眸寒光乍現,「她臨千初防的真的滴水不漏,密不透風嗎?呵,呵呵……這樣才好呢,本宮就看看她真的有這個本事呢……」
水蘭面色一訝,轉瞬暗松了一口氣,只要娘娘不要緊盯著燕王就好,「娘娘您要如何?」
可是,她還是不夠狠心吶……
無法不顧及姨娘的生死……
水蘭看到沐貴妃痛不欲生的模樣,頓時心疼的也落下了眼淚,白著臉勸道︰「娘娘,慢慢就過去了,您可不能想不開啊,老王爺有多心狠手辣……」
「對啊,娘娘到時候還不是只需要動動口,讓她生,她就能生,讓她死,她活不過三更去。」水蘭說的一臉歡喜。
沐貴妃更是信心滿滿,仿佛已經看到了臨千初跪地求饒的畫面了……
***
沐貴妃輕柔的撫模著染了蔻丹鮮紅的指甲,唇畔勾著一抹絕麗的笑意,「我們的皇後娘娘生產可還有大半年呢,本宮自然要好好看看皇嗣能不能生下來……」
水蘭跟著主子的時間長了與主子多數的時候心意相通,頓時咯咯咯的笑了起來,「主子,這樣一來,到時候皇上定然會治燕王妃一個保胎不利呢……」
沐貴妃頓時笑了起來,「所以說本貴妃就讓她暫且得意一時又何妨?」
臨千初心思急轉間便做出了決定, 「請薛公公帶路。」
到了燕天大殿外頭,就听到燕帝一聲接一聲的咳嗽聲。
臨千初調整了一下情緒,跟著薛公公眼觀鼻鼻觀心的走了進去。
這日,臨千初總算將皇後身體里的毒素清除干淨了。
看看天色離午時還有一個時辰,臨千初囑咐了一通皇後,又將安彤叫過來叮囑了一番,這才出了坤寧宮準備去一趟清風觀。
誰知沒走多遠,就被御前大總管薛公公攔住了,「陛下有請,請燕王妃移步。」
臨千初微微頷首下坐在了燕帝的對面,目光恰到好處的看到燕帝長安上的奏折上。
「燕王今日就回來了你知道吧?」
「妾不知……」
咳嗽稍稍被壓了下,總算停止了。
直到看到一只矮足長案,臨千初停下腳步規矩的行了一個宮禮,「臨千初見過皇帝。」
片刻才傳來燕帝沙啞的聲音,「燕王妃免禮,過來坐下吧。」
此時盡管面對自己,她也沒有如平常女子那般有半分惶恐。
「皇後的身子如何?這段時間辛苦燕王妃了。」
臨千初眼皮顫了下,這幾天她進宮的時間里,都沒有見皇帝去過坤寧宮一次。
燕帝神色晦澀不明的看了她幾眼。
基于前些時日她在母後壽宴上的表現,他強行將以前對她的偏見摒棄掉,重新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起眼前的少女。
少女的年紀不是很大,可有著超乎常人的冷靜和沉穩。
可此時看來,並不是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原本就不足而立之年的皇帝,印堂之處來她這個外行人都能看的出來泛著黑氣。
她就算知道皇帝身子不好,可看到此刻的皇帝,她好像一下就理解皇後了。
其余的時間,她不知道皇帝去了沒有。
原本她想將皇後中毒的消息告訴皇帝的。
但卻被皇後阻止了,當時她還想皇後就是太過善解人意了。
她說的隱晦,可燕帝懂了那句若無意外。
燕帝眸光一閃,「你家人的事,朕听說了。」
臨千初眼皮顫了下,沒有說話,等著皇帝的下文。
「回稟陛下,只需好生調養,若無意外,幾個月後定然能誕下健康的小皇子……」
少女禮儀標準,說話禮貌客氣。
就連臉上那洽淡的笑容都無懈可擊。
「燕王妃可否為朕診脈?」
臨千初看向皇帝,「妾對婦人病癥只略通一二,陛下乃萬金之軀,妾不敢。」
皇帝的目光里盡是鼓勵,「無妨。」
只是听說而已,可主謀卻一推二六五的推出來茂儒那個替死鬼罷了,姚太妃將自己摘的非常干淨。
干淨的臨千初都不確定是不是她指使的。
燕帝暗忖,她倒是沉得住氣。
知道拒無可拒,臨千初垂下眸子 ,診出診不出那是她的事,「妾,遵命。」
良久,就在皇帝也沒了耐心的時候,臨千初放開手腕,面色如常……
「可看出什麼了?」
說著,皇帝已經將手放平在了案幾之上。
明顯已經打定了主意。
甚至眼中還有著期許。
臨千初震驚的看向帝王,剛剛一直極力保持的淡定,徹底龜裂。
「臨千初,朕的秘密你知道了,朕雖然還不知道你到底還有什麼過人之處,但朕給你的第一個旨意,在未來的日子里,不管你用什麼法子,保住朕還未出世的麟兒。」
好個狡詐的帝王,先是不動聲色的讓她扶脈,在她知道了他的秘密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沒了退路!
「妾技藝不精,請陛下恕罪!」
看著她那一本正經的模樣,皇帝勾唇笑了下,那一笑里的涼,令臨千初都心顫了下。
「你知道的,你都看出來了.」皇帝說的分外肯定。
他都做不到的事,交給她,她不是神!
「臨千初你好大的膽子!」皇帝沉聲一喝,陡然釋放出屬于帝王的威壓。
那是裹挾著內力的帝威!
而她只能上他的這艘破船,而是還是隨時都有可能沉底的破船!
好一個帝王心術!
臨千初猛的起身,恭敬的跪在皇帝的面前,「千初只能說盡力,無法做到保證。」
她極力的令自己保持著俯首跪地,宛然不動的姿勢,不求,不辯。
燕盛帝眸底亮了亮,閃過一抹似是贊賞又似是欣賞,轉而變換不定……
片刻之後,皇帝陡然撤去了內力,撕心裂肺的咳嗽了起來,听的臨千初直皺眉。
也就臨千初經歷過上一世的心智磨礪,否則她敢保證換成另一個人都要瑟瑟發抖。
令她心驚的是,盡管接近油盡燈枯的帝王竟然還有如此般的威懾。
不難想象,若是他不是這般狀況,會是多麼可怕的存在?
直到好像咳出了一口血才總算方歇。
片刻,燕盛帝氣息不穩的道︰「朕不會逼你,但朕相信,你會有來求朕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