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怪雲環翎會錯認，便是蘇玖在第一眼看清石門後的山洞布置之後，腦海中所劃過的第一印象也是夜幕寒潭中，幻影血魔所在的那個山洞。
只因為這里的一切和那里實在是太像了。
或許更準確的說，已經不能用相像二字來形容，而是一模一樣。
當然，這個一模一樣只是針對于這里的陳列布置。
要說牆上的星圖和中間的天坑的話，還是能看出細微的區別的。
中間的天坑區別在于，他們初次到夜幕寒潭的山洞中的時候，所看到的天坑是被血液灌滿的，而這里的天坑則是干干淨淨，甚至連血液的痕跡也不曾存在。
兩者一樣的，只有坑底的這個陣法，這是一個轉移陣，被啟動的轉移陣，會轉移陣法之中的一切東西。
蘇玖記得，夜幕寒潭中的血液便是這麼被轉移走的。
這一部分的回憶，帶給雲環翎的印象亦是十分深刻，所以他自然也很快的想到了這一層。
「阿玖，你說這里出現了這樣一個陣法的話，會不會外面也有一個同樣的祭壇？」
蘇玖低聲道「有很大的可能，不過比起這個我更關心的是，這里到底有沒有被使用過……」
雲環翎自顧自的說道「你的意思是，這里曾經是有血液的？只不過已經被人用掉了？」
蘇玖沒有回答雲環翎的話，而是直接跳進了坑中。
雲環翎一驚趕緊跟了下去，他抹了一下額頭的冷汗「你也不怕這轉移陣發突然啟動，將你直接帶走。」
蘇玖在細細的看過坑底的紋路之後，眼底劃過一抹了然「果然已經失效了。」
雲環翎微怔，這才順著蘇玖的目光看了過去。
只見蘇玖所盯著的地方，正是一處不起眼的陣紋，這一塊陣紋被刻畫的很細，倘若不是一寸一寸檢查過去，幾乎很難發現這里的紋路其實已經斷開了。
而這個時候，就算轉移陣開啟，靈氣也會在流通之時從陣紋斷裂的地方泄出，使得陣法運行失敗。
雲環翎不由得嘆道「你是不是在上面的時候便看到了。」
蘇玖搖頭「只是隱約有所感觸，不然也不會下來確認了。」
雲環翎被輕微的噎了一下，咽下了一部分想說的話。
二人在確認了後，便又回到了上面。
「如此看來，這個陣法是被使用過了，才發生了這等情況。」
雲環翎的目光明滅難辨「也就是說，原本該被封印在秘境之中的那把魔劍，很有可能已經進行過血祭了。」
要知道進行過血祭和沒進行過血祭的魔劍，其威力是完全不同的存在。
進行過血祭的魔劍? 如今流露在外無疑是極為危險的。
雲環翎見蘇玖擰著眉遲遲不曾開口「你是在擔心那魔劍的下落？」
蘇玖點頭「有這樣危險的東西流落在外面? 總歸是讓人感到不安。」
雲環翎笑「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 它在外面的時間恐怕已經不短，既然這麼長時間都不曾露世，想來其主人還不想讓其面世，我想至少這場禍亂開始之前? 它還能安生上一度按時間。」
蘇玖沉吟了半晌後? 才緩緩道「希望如此吧。」
二人結束了這個話題之後，又將目光落在了牆上的星圖之上。
同夜幕寒潭一樣? 不大的洞穴之內，四周都刻滿了星圖。
面對星圖，雲環翎是專業的? 他從入門的方向開始? 以順時針的方向，一面牆壁一面牆壁的看過去，直到看到最後一面牆壁的時候，才停下了腳步。
「很明顯? 這一副星圖和夜幕寒潭中的那個山洞中的星圖一樣? 都是出自于同一人之手。不過要說不同的話，只有星圖上的星象所變換的時間點不同。
如今這副星圖發生的時間明顯要更靠後一些。而且……」
說到這里雲環翎的聲音出現了些許的停頓，眉頭也不自覺地擰了起來「而且這副星圖和外面大門上的星圖所呈現的方式正好相反。」
「如果說外面的星象是呈現融合之勢的話? 那麼這里面的星象便是呈現分離之勢。」
蘇玖明白了雲環翎想要表達的東西「總而言之，這星圖就是在告訴我們，萬年前這兩方大陸是如何分割開來的。」
雲環翎給了蘇玖一個認同的目光。
「完全正確。」
「不過盡管如此，有一處我還是有些不解……」雲環翎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了其中兩幅星圖的交界處。
他指著那斷裂的線，和斷裂的線旁邊的一顆並不算大的星辰道「這一處像是憑空填進去的一筆，我看不出這里發生過什麼。或者說是刻畫星圖的人刻錯了？總之出現的十分突兀。」
雲環翎說話間又拿出了九曲羅盤，按照這星圖所指示的清算了一下。
蘇玖只見他眉頭擰的越發的嚴重，臉上還帶著隱隱的不可思議的神色。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雲環翎方才所說的星和線，似是想起了什麼一般，雙眸一亮，兩塊留影石便出現在了她的手心。
雲環翎收起羅盤「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是更多的東西以我的能力卻是掐算不出來了。」
說到這里，雲環翎的眼底透過一絲肉眼可見的沮喪。
蘇玖將手中蔚藍色的留影石往前一遞，低聲道「你要不要看看？」
雲環翎回過神來，拿起她手中的留影石「這是什麼？」
蘇玖沉吟了一下，認真道「也是鴻盛天路里的東西。」
「還記得我曾說過，鴻盛天路盡頭的那個宮殿麼？」
「就是你之前曾提到的那個有人魔出現的宮殿？」
蘇玖點頭「在那個宮殿的門口有八根通天的白玉石柱，那石柱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似乎只是結界支柱，但其中卻隱藏著星力十分濃郁的星圖。」
雲環翎詫異「隱星圖？」
蔚藍色的留影石被通入靈氣之後，于半空之中蕩起了層層波紋，緊接著便出現了蘇玖所提到的隱星圖。
白玉石柱上所呈現的星圖無比真實，不像是刻上去的，到像是有人利用什麼法寶映上去的影響。
但近距離接觸過隱星圖的蘇玖知道，並不是。
這也是隱星圖的厲害之處，它們足夠真實，一旦陷入其中，甚至讓人難辨真假。
雲環翎微微張開嘴「這種東西我只在古老的典籍中看到過，要說真實的存在，我這還是第一次見到。」
隱星圖于留影石的畫面上緩緩流動，當其流動到某個點的時候，蘇玖一道靈氣注入到留影石之中，同時影像也停了下來。
清零的聲音驟然于雲環翎的身側響起「阿翎，你看這個畫面和山洞中牆壁上的星圖像不像？」
雲環翎一怔，隨即連忙回頭向石壁上看去。
不止是星象，便連之前他覺得不對勁的地方，都一模一樣的停在遠處。
雲環翎喃喃道「原來不是亂畫的……而是真實存在的……」
「我有一個想法……」
蘇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其實是有些猶豫的，不過思及這其中的可能，還是對雲環翎道出了她想法中的原委。
「眾所周知萬年前的那會兒，是極為不太平的一個時期段。在我想來發生什麼都不算太過于奇怪。
你可曾想過到底什麼樣的事情，才會出現如此不和時態的情況？
比如大陸分離，比如人魔大戰，再比如……通天塔被毀。」
雲環翎猛然抬頭看向蘇玖「最後一件事才是你想說的吧。」
蘇玖莞爾「人果然都是在成長的，聰明不少。」
「你的意思是這無法解釋的部份星象和通天塔有關？」
蘇玖搖頭「我不確定，所以我才說，只是一個猜想。」
雲環翎卻抿緊了唇，雖說確實只是一個猜想，但如今蘇玖這個猜想，無疑是最貼合這副星圖所不能解釋的部份。
「另外，我還有一點很奇怪……」
雲環翎抬頭看向蘇玖，期待著蘇玖還能給他怎樣的驚喜。
蘇玖微微一笑「你之前同我說過，在兩方大陸合並之後，便有不少萬年前的秘密開始浮現于水面。我想以你的身份地位，所知道的應該比常人更多才是。」
「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是，你既然知道的比常人更多的話，那麼關于通天塔了解的也該比別人更多吧。」
此時此刻，雲環翎就像是被蘇玖按住了七寸一般，一動不動定在了原地。
要說從前，他其實從未想過這個問題，關于萬年前的事情他確實知道的不少，甚至就像蘇玖所說知道的比普通人要多的多。
只有通天塔，他仔細想了想，似乎從來沒有從任何渠道得到過關于它的消息。
就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一般。
奇怪的是，他想不起來，也沒有人提醒，就好像所有人都在刻意塵封關于它的記憶或是秘密。
不得不說，確實是太奇怪了。
修士修真，所為的無疑是飛升，但是事關飛升的東西，又為什麼會逐漸的從記憶中淡去？
雲環翎的手腳冰涼，甚至這種涼意還在逐漸滲透于他的全身。
蘇玖在雲環翎的面前晃了晃手。
雲環翎這才清醒了過來。
「所以，你之前都沒有想過尋找關于通天塔的消息麼？」
雲環翎張了張嘴「我想不起來，甚至在你提起通天塔之前，我幾乎快要忘了它的存在。」
蘇玖模了模下巴「這樣看來，不止是你，你們宗門，乃至你周圍似乎都沒有提起過通天塔？」
雲環翎臉色不怎麼好看的點了點頭，雖然很荒唐，但的確如此。
這個時候，蘇玖低頭看了一眼盤在自己手腕上的小綠。
「我記得曾經有個聲音和我說過，無塵大陸的天道法則是殘缺的……」
蘇玖那漫不經心的聲音，使得小綠這條龍都僵住了，它發動了自己的最高技能——裝死。也是和蘇玖在一起之後，它才逐漸的發現了這個丫頭的聰慧。
真的是給她點信息，連你家祖墳的位置都能給你刨出來的那種。
小綠雖說是分身，但也是靈脈之靈的分身，知道的事情自然比大部分人都要多。
但同時，這些事情也不是它知道就能隨便往外說的。
蘇玖似乎非常理解小綠的處境，只輕飄飄的看了它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所以我大膽的猜測，當年或許不止是大陸出現了問題，為了保護人類修士和靈脈才將其一分為二，更是天道出了問題不得不進行分割。
如果無塵大陸的天道法則出現了殘缺，那麼是不是說明這里的天道本身也是出了問題的……」
雲環翎目瞪口呆的看著蘇玖，他從小到大還從沒看到過修士質疑天道。
所以他喜歡的人，果然就是這麼與眾不同的麼？
蘇玖在最初的時候，心里雖有質疑，卻並沒有如何表現出來，直到這次鴻盛天路出來，這種違和的感覺越發的嚴重。
她不禁回憶起過去幾十年的遭遇，去無塵大陸之前，她無疑是非常倒霉的，就像是天道在刻意針對她一般，大部分時候都是一趟秘境出來，幾乎什麼都沒有。
直到去了無塵大陸之後，自己的倒霉體質才逐漸有了改變。
再到鴻盛天路消失，來到這完整版的滄境界，她發現自己的身上似乎又有什麼變了。
這不，沒過多久，她的天賦便找回來了。
鴻盛天路于她而言就像是一把鑰匙，一把能夠打開魔盒的鑰匙。
在啟動之後，逐漸的一些曾經想不通的東西，都于她的腦海之中變得清晰了起來。
雲環翎是第一個听到蘇玖講這些的人，所受到的驚嚇，不亞于遭過一張六階雷暴符的威力。
他左右看了看「這話你離開這里後，可千萬不要和別人亂講。」
蘇玖輕笑「我又不傻。」
隨即，她的目光又落在了旁邊一副同樣遭了雷擊的小珠身上「你曾說你失去過大段的記憶，但現在是不是也想起了不少。」
小珠有些僵硬的點了點頭，然後，它又听蘇玖道。
「但，你也一樣不記得關于通天塔的事情對麼？」
小珠如同破布女圭女圭一般，繼續點頭。
蘇玖輕「呵」了一聲，嘲諷，無奈，鄙視，幾乎全部揉進在其中。
但雲環翎只感覺到了她那無盡的心酸。
「我猜，這里大概除了我和小綠以外，你們都將通天塔這三個字忘卻了很久了吧。」
蘇玖幾乎在變相證明著，這方天道是有問題的。
雲環翎只覺得自己曾經的信仰在逐步的瓦解崩塌，便是喜歡蘇玖，也有些不願意去相信她所說的話的真實性。
修士天生對天道便該有敬畏之心，因為每一次進階所遭遇的雷劫也好，身上的契約，綁定的因果關系也好，都和天道法則有著息息相關的聯系。
但如今，蘇玖的每一字每一句之中所表達的無一不是天道法則並不公平。
它甚至可以支配修士的記憶，當然為了做的不那麼明顯，它並沒有將通天塔三個字徹底從別人的記憶之中抹除。
只是讓人逐步淡忘，再過個幾萬年，誰還知道他們曾經也是可以通過通天塔，鋪出通天之路飛升得。
隨著時間的流逝，隨著潛移默化的暗示之下，所有人都會認為滄境界本就是這個樣子，不存在飛升……
單是想想就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不過在蘇玖看來，這次它做的到底還是太著急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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