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2章 最終定論

「哈欠!」允熥打了個哈欠,睜開眼楮,從床上直起身子,雙眼略有些無神的看向天花板。不過他很快就回過神來,想起今日已是正月十八,需要上朝,又想起今日有許多事情要做,就要起床。他見身側的妙錦尚未醒來,就要輕手輕腳的從床上下去,到了外間再吩咐宮女為他穿衣。

但妙錦睡覺很警醒,況且也到了要起床的時候,他這一動妙錦也醒了過來,睡眼惺忪的說道︰「夫君已經起了?怎麼不叫妙錦?」

「看你還睡著,就沒忍心叫你。」允熥笑道︰「不過現下你也醒了,為夫也不必這般小心。」他隨即吩咐外間的宮女進來服侍他穿衣。

但令他驚訝的是,頭一個進來的人卻不是宮女,盧義雙手拿著看起來像是奏折的東西最先走進來,走到允熥面前躬身說道︰「官家,蘇州急報。」

「何事?」允熥一邊接過盧義手里的奏折,一邊表情鄭重的問道。能讓盧義清晨等在外面的奏折,奏報的事情一定非常要緊。

「官家,蘇州發生民變,」盧義開頭一句話就讓允熥臉色發生變化,好在他下一句話說道︰「所幸蘇州知府與東山男應對妥當,並未釀成大變。」

「幸好並未釀成大亂。」允熥松了口氣。蘇州是全國最為重要的糧食產地,僅僅一府收上來的糧食就佔全國糧稅的一成,雖然最近種植經濟作物的農戶越來越多,但仍然是整個中原糧食產量最多的地方。蘇州又是除京城外中原最繁華的城市之一,擁有現下唯二的產業園區之一,離著京城又近,若是民變沒能及時制止,很容易影響到京城,那就是驚天的大事了。所以能夠及時制止民變,可以算得上大功一件。‘朕該獎賞蘇州知府才是。’允熥心想。

「不過蘇州為何會發生民變?」允熥又想起了這個問題,一邊自言自語說了一句,一邊打開奏折看了起來。

看了幾眼,允熥的目光凝重起來。奏折是蘇州知府湯宗進的,據奏折上所言,民變的緣故是東山男李家依仗之前為國立下過功勛,盤剝百姓,逼得百姓忍無可忍圍攻李家的生絲、絲綢產業,打死打傷李家買賣上的伙計十多人,百姓也傷亡數十人。經他妥善處置,才沒有釀成大變。

「可有東山男李泰元的奏折?」允熥又問道。蘇州知府的奏折表面上似乎很客觀,但允熥不太相信,想要看看李泰元的奏折怎麼說,互相印證。

「官家,通政司並未收到李泰元的奏折。」盧義說道。

「並未收到李泰元的奏折?」允熥重復一遍,見盧義點頭答應,心中不解。這樣的大事,不僅發生在蘇州而且涉及了李家,身為李家家主的李泰元竟然不上奏折?‘難道是湯宗扣押了李家的奏折?不,湯宗絕對不敢,而且這樣掉腦袋的差事當地的驛站也絕不敢替湯宗做。’

「拿紙筆來。」允熥想了一會兒,忽然說道。

殿內的宮女馬上出去拿紙筆,過一會兒用盤子端著筆墨紙硯走了進來。允熥拿起筆沾了沾墨水,在紙上寫到「著蘇州府諸官員將民變之事細細奏來」,遞給盧義吩咐道︰「加蓋朕常用的印章,著人送到蘇州府。」

「是,官家。」盧義答應一聲,接過文書退下。宮女也將筆墨紙硯端出寢殿。

「大冬天的,鬧什麼民變?」允熥又嘀咕一句。一般情況下,民變都是在春荒或征收賦稅的時節,至不濟也是朝廷上又有了什麼旨意使得百姓/士紳不滿,最近他根本沒有進行任何國內改革,怎會有民變?

妙錦在他身旁,被宮女服侍著穿衣服,听到夫君的話也不多說什麼,只是說道︰「夫君,今日你還得上朝呢,不是說朝堂上有事議?不如先將此事放下,待蘇州府的諸位官員回報後再琢磨。」

「說的也是。蘇州民變之事,待下朝後再處置。」頓了頓,允熥又道︰「不過,妙錦你以為,此事的真相如何?」

「妾可不敢說。」妙錦又不是皇後,此事和徐家又沒關系,才不會多話。不過她想了想,又道︰「妾覺得適才夫君的手令寫的不太詳細,著蘇州府諸官員細細奏報,似乎李家不算在內。夫君還是再給李家寫一道手令,命李家也詳細奏來較好。」

「說的不錯。」允熥道︰「這是為夫疏忽了。」又趕忙命宮女將筆墨紙硯又端回來,再次寫了手令派人趕忙交給盧義。

允熥又坐在床上想了想,琢磨要不要先下一道旨意褒獎蘇州知府,畢竟不論如何,湯宗平定民變都是有功之臣。但他又一細想,萬一湯宗是在構陷李家,下了這樣一道旨意,等事情查清後再處置湯宗等于是自己打自己的臉,于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夫君,怎麼還不穿衣服?」這時妙錦已經在宮女的服侍穿好了衣服,回過頭見允熥還穿著單衣坐在床邊,忙說道。

「這就穿衣。」允熥答應一聲,站起來接受宮女服侍。宮女很快讓他穿戴整齊,與妙錦一道去用早膳。

妙錦的長子文也已經起來了,見到父母趕忙行禮。允熥問道︰「怎麼,今日還要出宮?」

「父親,思先生說有最近的星象觀測記錄需要整理,兒子要去格致院與思先生一道整理。」文回答。

「也好,沒準就從這些觀測記錄中發覺一些日月星辰的運行規律。」允熥笑道。截止到目前為止,還有一個非常要緊的天文學定律沒有被發現,允熥很期待這個定律被發現,如果發現人是自己的兒子那就更好了。

「是,父親。」文答應一聲,躊躇了片刻又道︰「父親,能否讓四妹妹也出宮前往格致院?」

「你四妹妹?」允熥看向文︰「怎麼,文珞與你說了今日想出宮?」

「是,父親,昨天兒子與四妹妹說起今日要出宮去格致院之事,四妹妹也說想要出宮,而且央求兒子求父親答應。」文道。

「這,」允熥自己是不在意女兒出宮的,又不是孤身一人,肯定會帶著下人,還有文陪伴;只是怕影響了文珞的名聲。他想了想,覺得文珞若是不張揚,僅僅只有思澄堂知曉她去了,在文在場的情形下倒也可以,于是說道︰「為父記得在思澄堂的公房旁有一角門?你帶著文珞從這個角門走進格致院,不要被旁人知曉。」

「多謝父親。」文見他答應了文珞出門,馬上大聲道謝。

「等晚上回來了,文珞自己來謝,為父正好也听听她今日在格致院都做了什麼。」允熥笑道。

「出門要注意安全,娘听說格致院有些人研究奇奇怪怪的東西,還有用到火藥的,可要注意不要被踫到。也要看顧好你妹妹,如果你妹妹受了傷,瞧你回來了娘怎麼罰你。」妙錦說道。

「兒子知道了。」文忙答應道。

之後允熥與妻兒一起用了早膳,來到乾清宮將今日上朝要說的事情又準備了一小會兒,前往奉天殿去上朝。

每次大朝會開頭的儀式都是一樣的,也沒什麼好說;但今年與往年不同的是,百官剛剛行禮完畢,就有人出列說道︰「陛下,自從年前傳出皇七子殿下去往埃及半路見到昆侖奴之後,朝野上下對于昆侖奴能否算作人議論紛紛,士林中人各執己見,難有定論。臣恭請陛下決斷昆侖奴到底能否算做人。」

出列的官員是原質原希魯。大儒方孝孺雖然尚未到退休的年紀,但因自己身體不好已經請求退休,不過目前並未返回家鄉,而是留在京城養病,也與其他大儒一起談論儒學、議論政事。他听聞昆侖奴能否算人這件事後非常重視,反復研究先賢的文字,但自己始終得不出結論,只能期望陛下的決斷。他既然已經退休就不能上朝,于是就讓與自己關系極好,同時也是大儒的原質提出這個問題。

听到原質的話,無數目光緊緊的匯聚在他身上,隨即又偷偷向上瞟了一眼。朝堂之上的官員幾乎所有人都很在意這個問題,都聚精會神的等待陛下的答案。

允熥沒有立刻說話,而是掃視了在場的官員一圈,之後才朗聲說道︰「朕也知曉,諸位愛卿對此議論紛紛又各執己見,根本不能得出定論。但在朕看來,此事難道不是十分清楚明白?」

「朕記得多年前諸位愛卿議論‘何為人’時,已經有了結果︰‘有文字,能將祖上之歷史記載下來以自省,正衣冠、明得失之民,均可為人;若是無文字,無歷史,無禮儀,即使有語言,能與人交談,也不能算人。’昆侖奴雖能學會人語,但無文字,無歷史,無禮儀,如何能夠算做人?在朕看來,昆侖奴並非是人。」允熥直接亮明了自己的結論。

這個結論在許多人的預料之中,但也有許多人對此並不滿意。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林嘉猷出列道︰「陛下,臣以為昆侖奴雖無文字,無歷史,無禮儀,但畢竟能夠通禮儀、學文字,譬如蠻夷之于大明子民。所以臣以為昆侖奴應當算作並未被教化之蠻夷。」

「猿猴也能學會人之禮儀,難道猿猴也要算做人不成?」大理寺卿鄭公智出列說道。他支持昆侖奴不能算做人。

「但昆侖奴與猿猴並不相同。」林嘉猷又道。

「如何不同?」

「昆侖奴除了無文字無歷史無禮儀,膚色很黑、長相也有所區別外,與人差別很小。」

「嘉猷兄,人與猿猴的差別也僅是這些了,將你這番話套在猿猴身上也絲毫不會違和。」

「但是猿猴不會說話。」

「你怎知猿猴不會說話?猿猴的吼叫聲或許就是它們的語言,只是人听不懂而已。」

林嘉猷正要再說,就听允熥加重語氣說道︰「林卿,朕適才已經說了,昆侖奴就如同猿猴一般,不能算作人,不必再爭論!」

林嘉猷行了一禮,退回自己原來的位置。他不贊同允熥的定論,但陛下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他也不會再辯駁。鄭公智行了一禮,也退了回去。

允熥又掃視了在場官員一圈,又出言說道︰「既然昆侖奴不算做人,只能算作動物,那就不能將它們當做人對待。不得允許,嚴禁任何人從海外將昆侖奴販賣入中原及所有藩國,違者必定重處;些許販賣入中原及藩國之昆侖奴,應當作為寵物對待而非人,應當將其放置在園林之中,游人觀賞。大明子民絕不能像大食人一般,役使不通人性之動物;今後不允許任何大食人或拂菻人帶昆侖奴進入大明與藩國,若有發現應當即可將昆侖奴從他們身旁帶走,放入園林中;對大食人或拂菻人也應當重重處置,讓他們知曉我大明之律令,以後不敢再違背。」

「是,陛下。」所有官員都躬身答應道。8)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