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九,失手

傅彪專門見文志強,想知道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文志強說他也納悶呢?

傅彪問︰「你納悶什麼?」

文志強︰「我納悶讓人耍了?」

傅彪吃了一驚,問︰「你怎麼這麼說?」

文志強指著路邊的椅子說︰「咱坐一會兒,听我慢慢說。」

兩人又在一個陰涼處的長椅上坐下,文志強才說︰「事後想一想,金鐸這個人是個好人,可以說菩薩心腸,不然我早就在月亮泡里漚泥了,還能陪你聊天?」

傅彪說︰「噢!──是這樣。」

文志強仰臉看著天上的雲,在高樓隔斷的天空中,幾縷白雲像輕紗漂浮在天上;燦爛的陽光瀑布一般傾瀉下來。

文志強若有所思地說︰「有個事兒,到現在我也想不明白。我事先兩次去踩點,怎麼進,怎麼出,怎麼對付那三條狗,金鐸住的房間,床的位置,窗戶的朝向,我都一清二楚。北窗正對著他的床,站在北窗一槍就結果他的小命。唉!──」文志強突然不說了。

傅彪著急地問︰「後來呢?」

文志強四處張望一番,確認近處沒人才說︰「那個日子我選的不好,‘七七‧事變’。」

傅彪說︰「你可算了吧,這是迷信,跟日子沒關系。」

文志強說︰「當時我沒想這麼多,我信心滿滿,以為手到擒來,馬到成功,呵呵,現在想想太可笑了……太小瞧金鐸了。」

傅彪著急地問︰「到底咋回事呀?」

文志強看了傅彪一眼,垂下頭說︰「那天下著大雨,往月亮泡去可以先往東走省道,再往東南進入鄉道,最後往西南走一段他們自己修的沙石路就到了。這樣走雖然方便,但出城的地方和下省道進入鄉道的地方有攝像頭。為了躲開這兩個攝像頭,我冒著大雨從南邊出城,之後往東南走田間的機耕路。雨天機耕路全是爛泥,電動車走不動,我把電動車藏在樹叢里,踩著爛泥水走到東大壩,從大壩趟著齊腰的水往東南走到月亮泡(金鐸和邱文明曾在一個月夜沿這條線路逃出月亮泡,現在文志強逆行進入月亮泡)。」

一個流動售貨車過來,傅彪買了兩瓶水,文志強接過水喝了一口,接著說︰「那天晚上,我到地方是晚上九點多,金鐸的房間亮著燈,邱瘸子和工人住的房間也都亮著燈。我躲在葦塘里,天下著大雨,下半身泡在水里,三伏天晚上泡水里也挺涼,我一直等到11點多,看見金鐸臥室的燈滅了,後院和前院各有一盞夜明燈,大雨中光線暗淡,前院和後院幾乎就是黑的。我走出葦塘,悄悄往金鐸臥室的北窗戶模過去。三只狗提前宋總派人投了藥,這時候藥力發作,听力和嗅覺都喪失了。天上一陣雷,一道閃,大雨下的天昏地暗,我暗自慶幸,天助我也!──操他媽的!」文成強暴了一句粗口,自嘲地笑了笑,不說了。

傅彪正听的入迷,催促道︰「後來呢?」

文志強看了一眼傅彪說︰「後來?……不敢想,不愛想,一想心疼,肝兒顫。」

傅彪知道‘後來’是文志強的疼處,不好再說什麼,兩人沉默著。文志強繼續看天上的雲;傅彪眼光落在廣場的病人身上。

沉默了一會兒,文志強長出一口氣說︰「你想知道後來怎麼樣?是不?」

傅彪點點頭說︰「我也想整明白到底怎麼了,你這樣,我和相哥都不得勁兒。」

文志強又喝了一口水說︰「我一直等到金鐸房間熄了燈,又過了一會兒,估計他睡著了,我悄悄地模過去,把窗戶玻璃劃出一個洞,取下玻璃,從圓洞往里正看,金鐸躺在床上,我舉槍瞄準他腦袋開了兩槍。開完槍我就覺得不對勁兒,床上的人一點也沒掙扎,我心里不踏實,就從外邊打開窗戶跳進去,掀開被子一看,壞了!床上是一個人體模型。我轉身跳出窗戶,雙腳剛落地,好幾個強光手電一齊亮了,我被晃的睜不開眼楮,我舉著槍,低著頭,閉著眼楮往外沖。突然眼前一亮,一個雪亮的光球飛過來,我就像被電擊了,渾身癱軟躺倒在泥地上。雨還在下,雨滴落在臉上涼涼的,我意識清醒,失去了對四肢的控制,不能動彈了。」

傅彪爆了一句粗口說︰「臥草!這麼說,他們早有準備呀?」

文志強苦笑著說︰「是呀,他們等我多時了。」

傅彪說︰「後來呢?」

文志強說︰「後來他們關了強光手電,一群人圍了過來。一個人說整死他,扔泡子里漚泥;另一個人踢了我一腳說,看看,這就是文大俠,有名的殺手,咋這德性了呢?他們嘻嘻哈哈說笑。」

傅彪問︰「你不能動彈,能听見他們說什麼?」

文志強說︰「對,意識清醒,渾身無力,就像剛睡醒時那樣。」

傅彪說︰「後來呢?」

文志強說︰「後來,我听見金鐸說,這小子是個孝子,孝子是值得尊敬的;他當殺手是為了盡孝,是讓醫院收款處逼的。再者說了,咱們滅了他,他老爸怎麼辦?這是兩條命,咱不當殺人犯。可以饒他一命,但得給他留個記號,讓他以後不能吃殺手這碗飯。金鐸說完,有二個人走過來,拿起我的右手,扳住其它手指,只留食指在一塊木板上,寒光一閃,我的食指就飛走了。我沒覺得疼,我看著自己的血噴射出去,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染紅了一大片。他們給我包扎了傷口,把我扔上車,他們把我扔下車時,已經在山莊大門口了。」

兩人陷入沉默,過了好一陣子,傅彪問︰「這事兒奇了怪了,他們怎麼知道你會去呢?」

文志強說︰「當時有點懵了,我懷疑是宋總吃里扒外,後來一想不對,他們怎麼掌握的那麼準,其實,我自己都沒把握。那天晚上,我趟水走到半路迷路了,想退回來。趕巧,接連打幾個閃,借著亮光我看見了月亮泡的屋頂,才確定了方向。」

傅彪說︰「敬庭說過,金鐸是黑客,可能通過手機竊听。」

文志強說︰「就算他竊听了,知道我要去,也不會掌握的那麼準確吧。我從窗戶一跳出來,他們一幫就等在外邊了。這事兒我一直納悶,想不明白。」

傅彪說︰「你怎麼一句話沒有就走了?我和敬庭心里老不舒服了。」

文志強淒然一笑說︰「我當時懷疑你們走風了,害得我掉進了陷井;另外……太丟人了!有啥說的?」

傅彪在文志強肩上拍一掌說︰「你一句話沒有走了,我和敬庭心里堵的要命。」

文志強站志身說︰「咱回病房吧,我老爸到了訓練的時候了。」

傅彪說︰「那,我,綁金鐸這事兒?……」

文志強皺著眉頭說︰「我是折他手里了,他沒要我的命,我真挺感激的,你們的事兒,你自己看著辦吧。」

傅彪愣怔了一會兒,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說實在的,這事兒我真不想參與,可是,我不參與相哥一個人又做不成,這可咋整?」

文志強垂著頭不言語,兩人握手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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