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五,眾矢之的

鐘華受工商行史行長之托,向金鐸求情,金鐸靈機一動,何不借力打力,借風行船,迫使史行長限期收回貸款,如果所有的銀行都限期收回貸款,偉業集團資金鏈斷裂,豈不就只能破產了。

有了這個念頭,金鐸心里一陣欣喜,很長時間以來,如何搞垮唐英杰的經濟基礎一直困擾著他,像塊石頭壓在心口,現在這塊石頭終于落地了。想到此,金鐸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

鐘華問︰「你笑什麼?」

金鐸正要說話,听見院子里狗叫,邱文明大叫道︰「稀客,稀客,快進屋。」

鐘華和金鐸都伸著脖子往外看,只見金鐵男在前,大奎在後,都提著沉甸甸的購物袋大步流星地進了屋。

金鐵男一進門就叫道︰「金鐸,听說你進去走了一遭,怎麼樣了?來看看你,我給你送禮來了。」

說完把袋子里的禮品一件一件擺在桌子上,把兩個購物袋往一旁推了推說︰「這是我給你買的好吃的。」把另外一個沉甸甸地購物袋拍了拍說︰「這個不是我的,是別人送你的,我受人之托,給朋友求情來了。」

金鐵男話音剛落,大奎也把購物袋往桌子上一放說︰「還有我,也是替別人送禮來了。」

邱文明在購物袋上模了一把,呵呵笑著說︰「今天刮什麼風?……都是好哥們兒,怎麼來這一套?這是咋的了?」

金鐸男端茶喝了口說︰「什麼風?……血雨腥風。」

金鐸看著金鐵男,意味深長地笑了一笑說︰「是嗎?我昨天晚上做了個夢,夢見鬼哭狼嚎。」

金鐵男微微一笑說︰「那不是夢,是現實。」

順安城正在醞釀一場血雨腥風,有些敏感的人未雨綢繆,提前送人情,拉關系,這是小城特色。

順安這樣幾十萬人口的小城,它的運行有自己約定俗成的潛規則,與大都市不太一樣。

大都市里彼此都是陌生人,需要法律維持公共秩序和保護個人利益,人們遇事找律師,上法院;而順安這樣的小城不同,法律之外,真正起作用的往往是關系,是人情。

某一年,高家小子強J了劉家姑娘,如果在大都市,劉家肯定是找警察報案,之後去法院起訴,高家小子百分之百是鋃鐺入獄,劉家姑娘雖然出一口氣,可是終生都走不出心理的陰影和社會輿論的壓力。而在小城不同,劉家姑娘受了欺負,卻沒去找警察,說和人卻搶先進門了;那高家小子是真心喜歡劉家姑娘,兩家又門當戶對,說和人竟成了媒婆,一個願娶,一個願嫁,兩家最後成了親家,一場兩敗俱傷的官司煙消雲散,最終結果皆大歡喜。

這就是小城的人情味,遇事不是找法院,而是找熟人,找關系。

鐘華,金鐵男和大奎就是這樣被「找」出來了作了說客。

邱文明喜歡交朋好友,喜歡朋友相聚。他拖著一條瘸腿忙里忙外燒水沏茶,吩咐廚房準備酒菜。

「聚這麼齊不容易,中午咱喝點,平時請都請不來,今天誰也不能走,不喝點對得起誰啊?」邱文明樂呵呵地說。

金鐸一指桌子上的茅台酒說︰「好主意,要喝就喝茅台,有人敢送,咱就敢喝。」

大奎說︰「三弟你可想好了,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這酒可不是隨便喝的,喝不好鬧肚子。」

金鐸的鼻子哼了一下說︰「別當我是傻子,你們想拿繩子捆我,我是那麼好收拾的嗎?沒啥想的,先喝了再說。」

大奎說︰「啥?……捆你?誰捆你了?」

鐘華瞪了大奎一眼說︰「你這腦袋,肯定是讓驢踢了?」既而轉臉看著金鐸說︰「現在誰也捆不了你,銬子都銬不住你,繩子算個球。東西我只管拿來,到這兒就是你的了,你說喝咱就喝,不喝白不喝。」

眾人大笑,邱文明說︰「草!借金鐸的光,咱也喝喝茅台。」

金鐸笑著爬起身,慢慢下床坐到椅子上,端茶喝了一口說︰「程主任囑咐我不能喝酒,要喝你們喝。」

金鐵男說︰「那多沒意思,其實酒也是一味中藥,驅寒祛濕,舒筋活絡,喝點沒事兒。」

金鐸原本就是撒謊,讓金鐵男揭穿了,笑而不語。

金鐵男接著問金鐸︰「傷的怎麼樣?……落他們手里,夠受吧?」

金鐸經受的金鐵男都經受過;金鐵男經受的,金鐸真沒經受過。

金鐸皺皺眉頭說︰「有了這一遭,我算知道狗子們的手段了,真它馬陰呢。把我折磨的死了好幾死,渾身難受,外表一點看不出傷。它馬滴!這幫犢子真會整人,……現在就是渾身痛,頭痛,惡心,晚上睡不實,做噩夢。」

金鐵男嘆口氣說︰「你這算啥?就幾個小時,我讓他們折磨了三天三夜,大燈照著臉,不讓吃,不讓睡,24小時輪番折磨我,不知死了多少回。唉!──都一樣,到現在還經常做噩夢,半夜嚇醒,這幫家伙,心黑手更黑。」

大奎說︰「我也進去過,我咋沒啥事兒呢?」

金鐸看著大奎說︰「你是猛男,抗整。」

大奎咧嘴笑了笑說︰「那滋味不好受,一分鐘覺得比一個小時都長。」

眾人大笑,邱有明說︰「你仨是難兄難弟,應該喝一壺。」

金鐵男說︰「酒當然得喝,趁現在清醒,先把事兒說清楚,一會兒喝多了別忘了正事兒。」

金鐸有點得意地說︰「真沒想到,這麼多人求我,一不小心我成了大人物了,呵呵!」

當初,大捶從唐英杰電腦里「洗」來的「唐刀」是一個視頻和音頻的大集合,雜亂無章;必須把視頻和音頻中的人一個一個甄別出來,姓甚名誰,這樣才具有毀滅性的能量。這事兒金鐸試了幾次都不成,一籌莫展,最後請了鐘華和金鐵男協助甄別,可以確認的有一百多個官員,還有三分之一的內容無法確認,那時在雙泉鎮邱文明的姨媽家,甄別完成後,金鐸讓文海買一百多個U盤和信封,文海買到了U盤,卻沒買到信封,買回來二百個表面燙金「恭喜發財」,「百年好合」字樣的紅包。

「現在誰還寫信,沒人賣信封。」文海說。

金鐸想想也是,只好用紅包將就。這事兒金鐸跟霍金閑聊時說過,所以霍金知道「紅包」的事兒。一個「紅包」就是一個定時炸彈,發到網上就有人身敗名裂。唐英杰苦心經營的「護身符」,現在成了金鐸的無敵屠龍劍。

劍下之人膽戰心驚,除了惟命是從,沒得選擇。

鐘華說︰「那是,看這幫家伙平時人五人六的,個個都是人面獸心,這下好了,報應來了。」

金鐵男說︰「老話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心里有鬼,才惶惶不可終日。」

大奎恨恨地說︰「全是活該!」

金鐵男看了金鐸一眼,接著說︰「不過,也不一樣,應該區別開。有的是心甘情願地為虎作倀,有的是賣身投靠,有的是迫不得已,有的是隨波逐流,主觀不一樣,動機也不同,應該區別對待。」

金鐵男這話是為自己求情作鋪墊。

金鐸壞笑著說︰「鐵男說的有道理,不過,我管不了那麼多,也沒閑空去整明白誰自願,誰被迫。眼前兒,我和唐英杰是死磕了。他兩次雇殺手滅我,第一次咱給他破了,第二次有人幫咱破了,我看他不會善罷甘休,那就死磕到底唄。我現在要在經濟上搞垮他,怎麼搞?你們這一來反倒提醒了了,我想好了,你們不用說情,我現在是生死關頭,誰說情也不好使,你們回去告訴請托的人,求人不如求已,誰能幫我,誰能給唐英杰找麻煩,讓唐英杰早點垮台,將功抵過,我可以放他一馬,其它人,我一個也不放過,全讓他們身敗名裂,就算淨化一下順安的官場。」

金鐵男插話說︰「你說,怎麼才算幫你?」

金鐸臉色冷峻地說︰「大哥,你給各行長透個話,凡是唐英杰有貸款的行,二個月內收回貸款或者起訴到法院的,就算幫我,否則,就別怪我不講情面。鐵男和二哥,你倆也不用說情,回去告訴請托的人,我就是要在經濟上搞垮唐英杰,凡是能在這方面幫我的人,給唐英杰找麻煩,讓他早點完蛋的,我可以放他一馬,將來都平安無事,當初他們怎麼幫唐英杰發家的,現在就怎麼讓他破產,就這麼個原則。」

鐘華喝了一口茶說︰「農商行貸款將近二千萬,新行長剛上任半年多,是從外地調來的,跟唐英杰沒什麼事兒,拿不住他,怎麼整?」

金鐸說︰「好整,世界上沒有不吃腥的貓兒,也沒有不貪財不貪色的官兒,監控他半個月,什麼材料都齊了。」

鐘華驚訝地看著金鐸說︰「試試吧。」

金鐵男低頭想了想說︰「我明白了,金鐸,這招兒行,我的請托人都掌權呢,查唄,合法經營,偷稅漏稅,消防設施,五險一金,現在的商人,想查,你就沒個跑兒,唐英杰就成了眾矢之的,金鐸,你就瞅好兒吧。」

大奎說「我的請托人你們想不到。」

金鐵男問︰「誰呀?我也納悶,現在著慌的是當官的,你一個管道維修工,認識幾個當官的呀?」

大奎瞪了瞪眼楮,正要爭辯,院子里一片吵嚷聲,呂成剛大聲吆喝道︰「好酒在那兒,我就是沖酒來的。」

眾人隔窗望去,呂成剛,玉珠,鳳芝下了車,向屋里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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