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不仁不義

黑熊剛清理完地板,宋軍哼著小曲走進來。

唐英杰仰躺在老板椅上一動也沒動,就像沒看見宋軍進來,這情形太反常,宋軍一愣,站住腳,疑惑地看向黑熊。

黑熊手握著拖把朝宋軍作個鬼臉兒,使了個眼色,宋軍點點頭。

宋軍悄沒聲兒地走到沙發旁坐下,黑熊放好拖把,也在沙發上坐下來,三個人就這樣默默地坐著。

過了好一陣子,唐英杰好像突然發現了宋軍和黑熊似的,有氣無力地問︰「回來了?你倆有事兒?」

黑熊回答︰「是,有點事兒,想商量點事兒。」

宋軍接過話茬說︰「我特意趕回來,四弟有事兒商量。」

唐英杰嗯了一聲,說︰「有什麼事兒說吧?」唐英杰眼光繼續在窗外游移,根本沒看宋軍和黑熊。

黑熊囁嚅道︰「我草!姓金這小子,也不知道藏那兒了,這幾天,我撒下一百多號人,滿大街找,忙活了三四天,真他媽邪性,連個影兒也沒模著,我草!……我是沒轍了,特意把二哥請回來,讓二哥給支個招兒吧。」

宋軍得意地點點頭,看見茶台上一片凌亂,起身收拾一番,加水添茶,開了電源,頃刻水開了,沏好茶,給唐英杰端了一盞,黑熊一盞,自己端茶喝了一口,清清嗓子說︰「這小子捋了一把老虎須子,知道攤事兒了,肯定找個犄角旮旯藏起來,那能輕易找著了。要我說,你滿大街找不是事兒,別說一百多人,再多十倍,一千人,二千人也沒用,這叫大象攆耗子,有勁兒使不上。」

黑熊不想听宋軍沒邊兒沒沿兒的議論,他直截了當地問︰「那咋整?」

宋軍偏不急于說咋整,他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故弄玄虛地說︰「得想個法兒,把他釣出來。」

黑熊想了想,不明白宋軍的意思,蹬著眼問︰「我草!咋釣?……他又不是魚。」

宋軍洋洋自得地說︰「想釣他,他就是魚。」

黑熊听出了味道,嘻嘻笑著湊近宋軍問︰「草!二哥,要不說你腦袋好使呢!快說,咋釣?」

宋軍端著茶盞,嗅著茶香說︰「咋釣?……你想啊,滾兔子嶺那天車上有五個人,趙隊長,鐘行長,邱瘸子,還有那個娘們兒,雖然那天鐘行長,趙隊長坐在車上沒動手,但是,我听說他倆跟姓金的是鐵哥們兒,趙隊長和鐘行長肯定知道姓金那小子藏那兒了,說不定就是他們把姓金的藏起來了。你想啊,姓金的出去十多年了,沒人幫忙,他往那兒藏?那兒能藏住?……這事兒,跟鐘行長,趙隊長撇不清關系,你說是不?」

黑熊想了想,一拍大腿說︰「我草!二哥說的對,我說呢。這小子的親朋友好友家,小旅店,小診所,都派人查過了,連個影兒也沒有,原來是這……既然這麼著,我去找趙隊長。」

宋軍呵呵一笑說︰「你虎啊?你這麼直不愣登地找趙隊長,趙隊長能告訴你?你覺得跟趙隊長不外,趙隊長跟姓金的是鐵哥們兒,比跟你鐵,他能告訴你?」

黑熊遲疑地坐下了,抓抓頭皮問宋軍︰「我草!那咋整?」

宋軍說︰「不難整,活人還能讓尿憋死?得找個人幫你。」

黑熊瞪著眼楮問︰「草!……誰?」

宋軍狡黠地眨眨眼楮說︰「你去找楚天舒,讓他幫你。」

黑熊疑惑地轉動著眼珠,一頭霧水。

唐英杰轉過椅子,看著黑熊,淡然一笑說︰「懵了?……是不?」

黑熊點點頭。

唐英杰對宋軍說︰「跟老四說話得直來直去,別繞彎子,你看,把他繞懵了吧。」

宋軍嘿嘿一笑,看著黑熊說︰「你想過沒,你這麼去問,趙隊長肯定不會告訴你,怎麼讓他說出來呢?……讓楚天舒來硬的滾兔子嶺的事兒,他不是在場嗎?這就是借口,只要他說出金鐸在那兒,沒他什麼事兒;否則……那就不客氣了,這麼一嚇唬,保準管用。」

黑熊瞪圓了眼珠兒問︰「我草!……抓他?有點不仁義。」

宋軍點點頭說︰「想讓他把事兒說出來,光是抓可能不行,還得猛嚇唬,得讓他吃點苦啊。」

黑熊驚訝地看著唐英杰和宋軍,遲疑地說︰「抓趙隊長?……讓他……草!這太不仁不義了吧?」

唐英杰面無表情,不置可否。

宋軍笑著說︰「鐘行長大小是個領導,不能隨便抓,那就只能是趙隊長唄。不這麼的,他能說嗎?你能整明白姓金那小子藏在那兒嗎?」

黑熊耷拉腦袋了。

黑熊跟趙大奎,雖然沒有唐英杰和宋軍這樣的結拜之交,卻也是好朋友,當年同在維修隊同事,在一個土溝里滾過,在一個桌上喝酒,是經過歲月打磨,知根知底兒的朋友。再者,趙大奎這人不錯,誰有事兒他都幫忙,幫忙不求回報,在朋友中人緣,口碑甚好,背後使拌子,算計朋友,黑熊真有點于心不忍。

唐英杰看出黑熊的心思,他了解黑熊,他是個魯莽直率,有情有義的漢子。

唐英杰欣賞黑熊的重情重義,但是有句名言說的好︰「沒有永恆的朋友,只有永恆的利益。」這個道理黑熊不懂,不懂最好。

宋軍直白地問黑熊︰「咋的了?下不去手?老話兒說親戚有遠近,朋友有厚薄,他跟咱是朋友,但跟金鐸是鐵哥們兒。」

黑熊耷拉著腦袋不言語;宋軍嘿嘿一笑說︰「你讓我出招兒,我出招兒了,行不行你自己拿主意。」

唐英杰站起身,走到黑熊旁邊坐下,對黑熊說︰「別為難,我知道你有點于心不忍,但這也是沒辦法。跟楚天舒交待一聲,叫去問問,嚇唬嚇唬,說了更好,實在不說,別太難為他,這樣可以吧?」

黑熊抬起頭,感激地看著唐英杰點點頭。

宋軍說︰「大哥菩薩心腸,這樣不成。不讓他吃點苦,怕是問不出來,那還折騰個什麼意思?……打不著狐狸惹一身臊。」

唐英杰無奈地一笑,說了半截話︰「這事……唉!」看著黑熊不再言語。

黑熊低頭想了一會說︰「二哥說的對,這事兒,就算我對不起趙隊長了……算我欠他的。」

黑熊起身往外走,唐英杰目送黑熊出了門,回到老板椅上坐下。感慨道︰「老四為人,有情有義,難得。」

宋軍往前挪了一步問︰「大哥,你臉色不好……怎麼了?那兒不舒服?」

唐英杰往門口看了一眼,小聲說︰「唉!火上大了……那個東西丟了。」

宋軍沒听懂,輕聲問︰「那個東西?」

唐英杰作了個錄像的動作,小聲說︰「那些材料。」

宋軍一驚,問︰「黑……料?」

唐英杰點點頭。

宋軍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口氣窩在心里,半天才呼出來。宋軍把氣兒喘勻,小聲問︰「不是在電腦里嗎?全丟了?」

唐英杰皺著眉說︰「真他媽的見了鬼了。我也一直納悶,我懷疑甄,剛把她臭罵一頓,她跌倒把頭磕破,去醫院了。剛才我仔細想一想,不能是她,她整這個沒用啊!」

宋軍說︰「她知道這東西?」

唐英杰︰「不知道。」

宋軍搖頭說︰「肯定不是她,這個屋我們常來常往,從沒看她動過你的電腦……咋回事兒呢?」

唐英杰兩眼發直望著窗外,宋軍越想越害怕,就像掉進深井里。

院子里,黑熊的車送甄秘書去醫院已經回來。黑熊上了車,出前院去了後院。

黑熊問司機五虎︰「甄秘書怎麼樣?」

五虎︰「沒事兒,半路就醒了,就是哭。因為啥呀?」

黑熊板了臉說︰「別瞎打听,我也不知道為啥,把嘴閑緊了,不能露一點風。」

五虎︰「知道,放心吧,到我這兒就爛肚子里了。」

五虎在後院停好車,跑到前台打了條,服務生跟他去倉庫搬了一箱茅台酒,放進後備箱,倆人便去找楚天舒。

黑熊跟楚天舒很熟,人前人後兄弟相稱,其實他倆就是送禮和辦事的關系。

黑熊的兄弟們三天二頭打人,楚所長三天兩頭辦案子,黑熊就三天兩頭給楚所長送禮。

給楚天舒送禮有講究,不能送錢,他不收錢,給他送禮只能送兩樣兒東西︰一是黃金,二是酒。酒也不是什麼酒都行,他只喜歡三種酒,茅台,五糧液,法國拉菲葡萄酒。

楚天舒喜歡酒不是為了喝,他收藏名酒。

有一次酒喝得高興,楚所長對黑熊說︰「兄弟,看明白沒?錢是什麼?錢就是一張紙,用它燒火都點不著,年年貶值。名酒不一樣,名酒過了五年,每年價值至少漲一倍。二十年前的茅台三百多,現在三萬也買不來,漲了一百倍,錢是越放越貶值,人是越老越掉價兒,酒是越陳越值錢吶。」

黑熊想想是這麼個理兒,佩服楚所長精明,看得遠,再有事兒,掂量事體大小,要麼送黃金,要麼茅台酒。

楚天舒還有一愛好,那就是喜歡二十歲以下的漂亮女人。也不是二十歲以下就行,人要白,腰要細,臀要圓,聲音要唦,要甜,要像沙瓤兒西瓜才夠味。

黑熊投其所好,每當後院來了年輕的新小姐,他就主動請楚天舒體驗一番。只要有時間,楚所長總是欣然應邀,黑熊鞍前馬後陪同,在後院吃、喝、洗、按摩……這叫放松放松。

五虎把茅台酒放進後備廂,問黑熊︰「去那兒?」

黑熊便給楚天舒打電話。

楚天舒在「風月樓」陪朋友喝茶,說沒時間,下午行不行,黑熊說不行,就現在。

楚天舒說︰「啥事兒這麼急?著火了?」

黑熊嘿嘿笑著說︰「幾八毛燎著了。」

楚天舒說︰「風月樓,到了給我電話。」

「風月樓」不是風月場所,是個休閑,喝茶,談事兒的茶館。楚天舒正跟幾個朋友在「風月樓」喝茶,聊天,嗑瓜子。

「風月樓」的老板是金鐵男,金鐵男是個有故事的隱居名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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