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危機四伏

銀色的波音737尖銳地嘶鳴著降落在沈陽桃仙國際機場,金鐸按奈著內心的悸動走出航站樓。

五月是北方最宜人的季節,風輕日暖,不冷不熱,經常可以看到藍天白雲;金鐸走出航站樓,抬頭看天,天空灰朦朦,是那種看不見藍天白雲和陽光,讓人心情抑郁的天氣。

十多年來,金鐸無數次從這里起飛,奔向夢想的遠方;又無數次在這里降落,追尋親情的溫暖。然而,這次歸來與以往不同,內心多了幾分激昂和悲壯,因為這次,有可能是最後一次。

金鐸沒通知任何人接機,如果此行注定有來無回,他不想連累任何人;如果上天給他機會,他要向玉珠證明,他既具備楊林茂的勇敢無畏,呂成剛的執著剛毅,更具備他們缺失的策略和手段。「我能保護你」的承諾永遠有效,無論是在深圳還是在順安,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

金鐸獨自打車回到順安,他沒回家,而是在順安大酒店開了房間。

時光仿佛在跟人捉迷藏。一個月前,鐘華在這里舉辦婚禮,金鐸在這里偶遇玉珠,婚宴散場後一起徒步回家,金鐸被三個壯漢追打,送醫急救……這里是一切的起點。現在,金鐸又回到起點,為了又一次出發。

金鐸之所以選擇順安大酒店,有著縝密的考慮。

順安大酒店是順安最強大的家族--王氏家族--的產業,王氏家族有紅色基因,為人低調,遵循傳統,名聲甚好。

順安大酒店的老板是王強,因排行老六,俗稱王小六子;為人精明油滑,機靈鬼怪,綽號鬼子六。

王小六子是王氏家族最小的兒子,正宗的紅三代。王氏家族沒有女兒,挨肩六個兒子。六個兒子的名字寓意美好︰勝利,和平,富強。

老大王勝,公安局副局長;老二王利,法院副院長;老三王和,檢察院副院長;老四王平,財政局副局長;老五王富,稅務局副局長,為什麼都是副職,這是老爸王書記的官場智慧,正職責任大,在一個部門干不長,副職責任小,越干越有資本。

老六王強,從小自由散漫,任性不羈,原本也進了機關,卻受不了機關循規蹈矩的約束,辭職下海,走了經商之路。,,

關于順安大酒店,民間流傳的說法是︰小偷不敢光顧,乞丐不敢騷擾,黑道不敢招惹,主管部門不敢刁難。

當年六個兒子商議集資搞這家酒店時,老爸王書記就給他們定了規矩︰酒店可以搞,但是必須清清白白做生意,規規矩矩賺利潤。除了吃飯,住宿,其它亂七八糟的東西一律不得沾邊,不得辱沒了你爺爺的名聲。

王書記的指示被不打折扣地貫徹執行,因為兒子們明白,爺爺的名聲是家族的一切,必須象愛護眼楮一樣愛護爺爺的名聲,維系家族的榮譽。

王小六子的爺爺是抗聯英雄,是大名鼎鼎的楊靖宇將軍最信任,最忠誠的警衛員。

1939年秋,日偽加劇對抗聯的圍剿,因為叛徒出賣,抗聯三十多個過冬的「密營」接連被摧毀。

數九寒天,冰天雪地,無糧無彈,連日激戰,極大地考驗著人的生理極限。抗聯隊伍開始解體,楊靖宇最信任的抗聯第一師首先叛變,幾個月後最信任的警衛排叛變。楊將軍身邊只剩七名最忠誠的警衛,其中就有王小六子的爺爺。

楊將軍帶著這七名警衛在吉林濛江叢林中與敵人周旋,在一次遭遇戰中,為掩護楊將軍突圍,王小六子爺爺身中數彈,流血過多休克在雪地里,楊將軍只帶著二名警衛突出重圍。

激戰過後,一個附近的老獵人想撿拾戰場遺棄的槍支彈藥,發現了奄奄一息的王爺爺,背到窩棚里養傷三個月。

幾個月後,1940年2月23日,楊將軍在吉林濛江三道崴子被日偽軍包圍,楊將軍奮勇反擊,絕不投降,最後彈盡糧絕,壯烈犧牲。

王小六子爺爺傷愈後投奔周保中部隊,繼續抗日,後隨周保中部隊轉移到蘇聯休養。蘇聯紅軍出兵東北時,王小六子爺爺作為先遣隊的一員,第一個進入奉天,也就是現在的沈陽。

站在順安大酒店的十樓北望,鳳凰山坡上有一大片烈士陵園,那里埋葬著300多位革命英烈,有抗聯時期的,有解放戰爭時期的,有抗美援朝時期的。

金鐸小時候,每逢清明節都列隊去為烈士掃墓,王爺爺對革命忠誠不移,不屈不撓的精神深深銘刻在幼小的心靈。

金鐸選擇在這里落腳,冥冥之中必有英靈保佑。

金鐸進入房間,放下行李馬上取出三角梅幼苗,小苗堅挺油綠,完好無損。

金鐸安置好三角梅,走出房間,把樓層角角落落巡視一遍,熟記了走廊布局和緊急了出口的位置。

金鐸回到房間模起電話,猶豫打給誰。

唐英杰能追蹤到深圳,定位那麼準確無誤,肯定是動用了特殊資源,如此看來,玉珠的電話一定被監控了,不能打給玉珠。

金鐸給鳳芝打了電話,告訴她已經回到順安,把玉珠的東西帶回來了,明天早上7點去「三寶粥鋪」二樓見面交接。

鳳芝听說金鐸回來,驚訝的連說三聲︰「哎呀媽呀!」

給鳳芝打完電話,金鐸又向霍金報了平安。

霍金回話說「雷擊槍」拍下來了,絕對高科技,估計七八天就能到貨;其它幾樣裝備還得再看看,最重要的是資質確認,「暗網」上騙子也不少。

金鐸說︰「常走夜路就別怕遇上鬼。」

霍金笑著說︰「能躲開就別往上撞。」

文慧在旁邊喊︰「你倆打啞迷呀?」

在寂寞無聊的飛機上,金鐸對「上帝之手」有了新的算法,跟霍金討論了一個多小時。之後,金鐸洗了個澡,躺在床上想睡一會兒,眼皮滯澀,卻毫無困意。眼前浮現玉珠淚流滿面的秀臉,腦海里一幕一幕閃過小區監控的畫面,玉珠的掙扎,反抗,最後的順從。

她會答應唐英杰嗎?

唐英杰用了什麼手段,說了什麼?玉珠瞬間就屈服了。

第二天早上六點半,金鐸用購物袋裝了三角梅,拉起玉珠的拉桿箱,步行往「三寶粥鋪」。「三寶粥」鋪在順安大酒店東邊不遠,金鐸決定步行。

金鐸走出順安大酒店,不經意間發現有一輛豐田皮卡車跟在後邊,它不遠不近地尾隨著。金鐸快走,它也快走;金鐸拐進巷道,它也跟進巷道。

金鐸心里一陣慌亂,腿有點軟,他深吸兩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看來這輛車昨晚就開始監視自己了,它會加速沖過來撞死自己嗎?

這個念頭一出,金鐸熱血上涌,腦袋嗡嗡作響;金鐸掏出手機,開啟鏡子功能,不用回頭,身後的情況一目了然。他貼著路邊粗壯的景觀樹走,如果皮卡想撞他,這些老樹能為他提供保護。

金鐸不知不覺中加快了腳步,後悔沒打車,這樣走在大街上太危險了。另一個念頭提醒他,皮卡車里的馬仔或許只是監視哨,不一定是打手,應該很快有援軍趕到,真正的危險在後邊。

如此看來,自己從出機票到登記入住順安大酒店,唐英杰對他的行蹤了如指掌,金鐸雖然沒驚動任何人,還是逃不月兌唐英杰的觸覺,自己昨天晚上就已經被監視。

唐霸天真不是浪得虛名,確實霸道的可以。

金鐸一路走一路盤算,說啥也不能落在他們手里,這幫家伙心狠手辣,落在他們手里,自己的命運不會比楊茂林更好。

金鐸越想越害怕,感覺頭皮發緊,心跳加速,他加快腳步,到達「三寶粥鋪」後直接上了二樓。

「三寶粥鋪」生意興隆,吃早餐的人熙熙攘攘,金鐸心里稍安。

金鐸在二樓入口對面坐下,這個位置他可以監視樓梯口,金鐸留意每一個進進出出的人。

金鐸坐下不久,一高一矮二個光頭馬仔趾高氣揚出現在樓梯口,他倆四處張望,似乎在找人,看到金鐸後,兩人咬了一下耳朵,轉身下樓去了。

金鐸心里一凜,頓生危機四伏,大難臨頭的恐懼。雖說回來時就預見到了危險,但是,當危險真的降臨,內心還是很緊張。

緊張也罷,害怕也好,金鐸已經沒有退路,即便前面是刀山火海,他也得硬著頭皮往前闖了。

金鐸四處搜尋可以防身的東西,比如啤酒瓶,木棍,滅火器,椅子腿,磚頭,可是,什麼都沒有。猛然發現窗台上放著一瓶殺蟲劑。金鐸一把抓在手里,晃一晃,瓶內有液體振蕩,按下噴口,「哧」一聲,噴出一團白霧,味道刺鼻辣眼,令人窒息。握著這瓶殺蟲劑,金鐸心里稍感踏實。

這是一罐新買的殺蟲劑,天暖和了,蚊子,蒼蠅,螞蟻,蟑螂就多了,殺蟲劑是餐館必備品。然而,餐館保潔用後應該收起來,忙中出錯遺忘在窗台上;保潔的一次小失誤,成就了金鐸。

金鐸把殺蟲劑罐放在觸手可及的腳下,抬頭看見鳳芝穿著一件淺綠色風衣出現在樓梯口,她正四處張望。

金鐸向鳳芝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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