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砸店

晚上六點,玉珠平安到達深圳,跟「影灰聯盟」成員共進豐盛的晚餐時,二癩子仍然在「安琪兒美容美發」蹲守。

北方的春天早穿棉襖午穿紗,晝夜溫差大。入夜後料峭的春寒漫天襲來,吸走二癩子身上的每一絲熱量,二癩子凍的手腳麻木,牙齒打顫,渾身哆嗦著給宋軍打電話說︰「哥,不……不行了,太冷了,再……再一會兒,就得去醫院……搶救了。」

半小時後,宋軍派來一輛轎車,二癩子流著清鼻涕坐進車里,開了暖鳳,感覺又活過來了。

玉珠一直沒出來,二癩子在轎車里一直等,直到天大亮。

第二天早上,「安琪爾美容美發」出來一個小姑娘,在對面早餐鋪買了三份早餐,之後再沒人出來。

下午三點,二癩子感覺不對勁兒了,給宋軍打電話,宋軍帶著兩個馬仔親自來到現場。

宋軍中等身材,偏瘦,一張馬臉上長了兩個牛眼,眼珠滴溜亂轉,眨眨眼皮兒就是一個鬼點子。在唐英杰團伙里,宋軍不是沖鋒陷陣的打手,他是足智多謀的軍師。

順安熱電廠本是山西人陳吉安投資的招商引資項目,唐英杰看好了這個項目,對兄弟們說︰「熱電廠就是一部印鈔機。」

宋軍說︰「買它。」

三胖撲哧一笑說︰「二哥,別扯了,人家賣呀?」

宋軍說︰「咱想買,他就得賣。」

唐英杰和宋軍在幕後出招兒,黑熊和三胖帶著馬仔搗亂,順安熱電廠建成兩年多無法正常運轉,陳老板實在靠不起了,只好認栽,主動找偉業集團,希望被收購。貨到地頭死,偉業集團撿了個大便宜。

宋軍作惡有功,唐英杰讓他出任熱電廠經理。

宋軍到了「安琪兒美容美發」現場,瞪著一雙牛眼問二癩子︰「沒偷懶兒?看準了?」

「絕對沒有,眼楮沒眨一下。」二癩子咬得死死的。

宋軍盯著對面想了一會兒,打電話給三胖,讓他派人去玉珠家查水表,看看玉珠在不在家。

半個小時以後三胖回了話,玉珠不在家,家里就她老爸和老媽。

宋軍一揮手,對他的馬仔說︰「走,給你倆的禿頭再刮一刮。」

宋軍打頭,四個人進了「安琪兒美容美發」。

鳳芝的小徒弟見來了生意,熱情招呼請坐。宋軍一臉奸笑,說︰「給他倆刮刮頭,臉也刮一刮。」兩個馬仔順從地跟著小徒弟去洗頭。

鳳芝在廚房準備晚飯,听見來了生意,也走出來。見是宋軍,心里一沉。她認識宋軍,卻假裝不認識,知道這四個人來者不善。

宋軍眼賊,看出鳳芝是老板,咧嘴笑一笑,說︰「老板,刮兩個頭多少錢?」

鳳芝說︰「不多,一個15,兩個30。」

宋軍掏出來一張百元鈔,往台子上一放說︰「不用找了,你坐下,我跟你說個事兒。」

鳳芝說︰「這那兒成,別看我店小,明碼實價。你稍等,我找錢。」宋軍擺手說︰「算了,算了。小錢,我有事兒找你。」

鳳芝說︰「有事兒你說。」

宋軍說︰「你知道我是誰不?」

鳳芝假裝不認識,說︰「你……」

一個馬仔生硬地說︰「操,啥眼神呀?這是熱電廠宋經理。」

鳳芝假裝吃驚說︰「啊,听說過,大老板呢。」

宋軍拿著架兒坐在沙發上,對站在地上的鳳芝說︰「別客氣,我想跟你說點事兒。」

宋軍眨眨眼楮說︰「我電廠有三百多職工,咱可以商量商量,以後定點你這兒理發,你優惠點,這樣一個月也能增加幾千塊收入,是不?」

鳳芝不知他葫蘆里賣什麼藥,裝作吃驚地說︰「那太好了,怎麼謝你呢?」

話就這樣回到了正題。宋軍說︰「你得幫我個忙。」

鳳芝問︰「幫什麼忙?你說。」

宋軍說︰「那我就直說了,你跟玉珠是朋友?」

鳳芝點頭說是。

宋軍︰「你昨天跟她一起逛街了?她呢?」

鳳芝撇嘴笑了,心想︰繞了半天才繞回來。你這點小聰明,我早預料到了。就回答說︰「昨天逛街了,逛完她回家了,我也回來了。」

宋軍牛眼盯著鳳芝,搖著頭說︰「大妹子,你沒說實話呀。還是說實話吧。」宋軍臉色不好看了。

鳳芝也沉了臉說︰「我說的就是實話。」

宋軍站起來,牛眼凶凶地盯著鳳芝說︰「大妹子,說句實在的,你說敬酒好吃,還是罰酒好吃。」

鳳芝也變了臉,毫不在乎地說︰「老娘什麼酒都不吃。」

宋軍勃然大怒,罵了一句︰「我操……給臉不要,是不?」搶前一步,伸手扇了鳳芝一耳光。

鳳芝早就有提防,一扭頭,慢了四分之秒,宋軍的手指掃在了臉頰上。

鳳芝往前一竄,一爪子撓在宋軍臉上,宋軍覺得臉上一陣刺疼,用手一模--血!宋軍的左臉從額頭到嘴角顯出四道血痕。緊接著鳳芝第二爪,第三爪都撓空了。

女人打架就三招,一撓臉,二撞頭,三薅頭發。鳳芝兩爪撓空,順勢一頭撞過去,把宋軍撞了個趔趄,手扶了一下沙發才沒倒地。

宋軍打架不是手兒,以往打人都是黑熊和三胖把人家打服了,他過去再打幾下,重在參與。再者,今天他錯判了形勢,以為憑他的身份,憑他在順安的赫赫威名,鳳芝會嚇得渾身發抖,憑他打罵,還敢還手?沒想到踫上個母老虎,不僅還手,比他還凶,一時亂了陣腳,撒腿往外跑。

兩個馬仔的刺頭剛刮了一半,頂著陰陽頭撲向鳳芝,拳腳相加把鳳芝打倒在地。鳳芝倒在地上滾來滾去,殺豬似的喊叫,她的兩個小徒弟嚇得渾身篩糠。左鄰右舍和路過的行人听見叫喊,駐足圍觀。

宋軍跑出去,站在馬路上喊︰「給我砸,給我砸爛它。」

兩個馬仔回到車上,一人抽出一根一米多長的鋼管,沖進店里,玻璃鏡子,洗頭瓷盆,燙發機,紋眉機,櫃子,架子……兩個馬仔見啥砸啥,最後沒什麼砸的了,把沙發戳了兩個洞。

鳳芝的徒弟怕她吃眼前虧,死死拉著她躲在角落里哆嗦,鳳芝被兩個徒弟拉著,還是不住嘴地罵。

宋軍一伙砸了個夠,開車往鳳凰山莊去了。

保安開了大門,老羅頭見是宋軍的路虎車,牽著狼狗過來湊熱鬧,見前排坐著的兩個馬仔一半黑一半白的陰陽頭,笑問保安︰「又流行陰陽頭了?」

保安撇嘴說︰「不好看。」

宋軍坐後排以手捂住半個臉,車子駛向院里。

宋軍先到總裁辦公室,甄秘書說︰「正談事兒呢,金鐵男來了。……咦?你的臉咋了?」

宋軍苦笑說︰「貓撓了。」

甄秘書嘻嘻笑著說︰「小母貓吧。」

金鐵男是為郭老師的事兒求唐英杰。

郭老師三年前退休,退休後在家寫寫書法,看看書,開始感覺不錯,大有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愜意,但幾個月後就有點煩悶。

這天晚飯後散步到了青龍河邊,正是暮春天氣,大地披一層新綠,野花撒萬點繁星;青龍河從西北群山蜿蜒而來,正是桃花汛時節,河水豐沛,大有浩浩蕩蕩的氣勢。青龍河邊綠草成茵,窪地積水成潭,高崗處蒿草叢生。遠山如黛,晚霞正濃,不知名的水鳥起起落落,悠然自得,好一派山光水色。

郭老師突然有了田園雅興,回家動員了老伴,兩人扛了鐵鍬,提著鐮刀,選了一塊高崗地,割草挖地。沉睡了億萬年的土地重見天日,散發出神秘的氣息。幾天功夫兩人挖出一塊不方不圓,長寬各幾十步,油黑的處女地。

郭老師和老伴起壟,點種,栽秧,澆水,各樣小菜種了個全和。土地是最不負人的,雖然忙個不亦樂乎,但看著小苗長大,開花,結果;茄子,辣椒,豆角,黃瓜,各樣兒小青菜,滿滿的收獲,滿滿的成就感。

連續種了兩年,郭老師和老伴兒都上癮了。

今天開春又去種,被幾個光頭小子攔住了,說這是沙場的地界,不讓外人開荒種地。要種得黑總同意,黑總就是黑熊,其實黑熊也是郭老師的學生,但這個學生名聲不好,為這點小事兒去求他,郭老師位卑志不短。

偶然一天郭老師在大街上遇到金鐵男,兩人閑聊,郭老師說沒忙啥,往年還種點地兒,今年不讓種了,要種得求黑熊,雖說他也是我的學生,找他也能給面子,可這小子跟你們不一樣,他那名聲……我不求他,算了,不種了。

金鐵男動了感恩的心,這點願望得幫他實現,就說︰「郭老師,你等我信兒,我給你問問。」

金鐵男沒去求黑熊,直接來找唐英杰。

唐英杰听完嘿嘿笑了,說︰「這點事兒,還麻煩你。唉……兄弟,跟你說句實話,我現在家大了,業大了,什麼人都有,我也管不過來了。他們在下邊胡來我也不知道。荒地閑著也是閑著,這麼干不是壞我名聲嘛!這樣,你現在就告訴郭老師,地盡管種,誰攔著讓他來找我。」

金鐵男很會辦事,他要把人情作給唐英杰,就說︰「郭老師雖然退休了,他教的學生海了去了,可以說桃李滿天下,在順安城很有影響力。我撥通電話,你親自跟他說。」

唐英杰是聰明人,明白鐵男的意思,點頭說好。接過了電話︰「郭老師,哦,我是唐英杰呀。鐵男在我這兒呢,您是他的老師,我們是兄弟,當然也是我的老師……嗯……嗯……好。那塊地兒呀,你盡管種,誰攔著你,你讓他來找我。你看行不?……嗯……嗯,有空來我這兒坐坐,我這兒的魚池不小,有空來釣魚。」

郭老師放下電話,心情暢快,心想︰都說唐英杰是黑社會老大,但听他說話,辦事兒一點也不像呀,多和氣呀。

金鐵男出了辦公室,宋軍捂著半個臉進來了。

宋軍哭喪著臉,支吾了半天,對唐英杰說︰「哥,玉珠,沒影了。」

唐英杰的心象是被鋼針刺了一下,臉色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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