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
眼前的少年怒氣沖沖的樣子，瞪著眼故作凶惡，可惜配上他那張女圭女圭臉，恐嚇的效果減弱了大半，只剩下幾分滑稽。
明明是他無緣無故戲耍自己，現在卻做出這番情態，又是為何？
怕不是富家公子哥兒閑的沒事尋自己開心吧。
可惜她可沒有功夫在這兒同他玩耍。
顧以安懶得理會，繞過他就想離開。
少年不服，還想再攔，不料她運轉鑒水清風訣，身形飄渺，轉瞬間就躍出幾米。
若非路上人多，阻攔了她幾分，恐怕已經不見人影了。
少年氣得捶胸頓足，索性也不再藏拙，身形一閃又擋在顧以安身前。
「今天你不告訴我，就別想走了。」
他笑得一臉囂張的樣子實在有些可恨。
顧以安也感到些許詫異，她確實沒想到這少年可以如此輕松地追上她。
「怎麼樣，你說不說？」
少年得意洋洋地看著她。
顧以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突然說了一句，「我沒見過哪個無家可歸的孩子吃得比你還……富態的。」
真實原因當然不是這個，不過這人實在是囂張，她教訓不了他，讓他吃個癟也是好的。
少年詫異地瞪大了眼楮。
他只是臉上有些嬰兒肥而已，哪里富態了？
從前在家里時，那些女修都夸他可愛，總把他當作小弟弟。久而久之，他也總結出一套討人喜歡的好辦法，沒想到竟在這里吃了癟。
趁著他發愣的功夫，顧以安再次繞過他，身形如風，轉眼間就消失在人群中。
她方才只是有些看輕這少年罷了，哪里是真的沒有辦法擺月兌他。
少年失魂落魄地站在街上好久，直到青年一掌拍在他肩上，這才回過神來。
「她說我富態？她竟然說我富態？小爺我明明英俊瀟灑，風流倜儻，迷倒眾多……」
青年難耐地打斷了他，「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你，管一個比你還小的女修叫姐姐？」
少年突然卡了殼，擦去黑灰後白淨的臉上露出幾分紅暈，卻仍然不肯服軟，「那些女修每回來都模我的腦袋，叫我弟弟，我這不是為了討她歡心嗎。」
青年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好了，你現在是不是該回去了？」
少年的臉瞬間垮了下來，拉長聲音喚了一聲二哥，「就不能放過我嗎？」
青年板著臉不說話，听著少年嘰嘰咕咕地自言自語了一大堆，終于使出了殺手 ，「你若是不肯回去，就莫怪我幫著聯系李家，把你的婚事定下了。」
少年臉一僵，嘴巴像是被黏住，再也吐不出一個字來了。
顧以安甩開少年之後，天色已經不早，她本也沒有打算在外多耽誤，不料回去的路上又踫到了杜依蘭。
連番相遇，也算有緣，顧以安主動邀請她到茶樓敘話。
其他人是他鄉遇故知，她們倆這身份卻委實有些尷尬。
說是相識的故人，偏偏兩人之前還是對手，為了各自的勢力間接交過手。
不過那些事都已經過去了，顧以安已經不在聚寶樓做事，瞧著杜依蘭的樣子，似乎這段時間經也歷了不少事情。
兩人在靠窗的桌子上喝完了一盞又一盞茶，卻始終沒人開口。
倒不是她不願開口，只是杜依蘭始終悵惘地望著窗外，心事很重的樣子。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杜依蘭才回過神來，抱歉地一笑，「是我失態了。」
顧以安搖搖頭，她雖然好奇杜依蘭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此時卻也不好再問。
倒是杜依蘭摩挲著茶杯，輕聲開口︰「我自幼長在雲嵐宗，師父對我來說，不僅僅是師父，更是情同父子。只是我忘了，他終究還是雲嵐宗的掌門，總要更多地為宗門利益著想。」
「許是我太過謹慎了吧，也許當初我拼上一把，這第一的名頭，也不會落在聚寶樓頭上。
「顧道友可能不太了解，當日那人在雲霧山脈發現的，並不是普通的礦脈，其中還儲藏有少量的秘銀。」
秘銀，竟然是秘銀，那可是結丹修士煉制本命法寶必需的材料。
杜依蘭看著顧以安驚訝的神色，唇畔的笑更添了幾分苦意。
「按照我們三家最初商量的結果，聚寶樓可以先劃走一半的礦脈。
「不巧的是，他們劃走的地盤內，正好包括那一小塊兒秘銀。
「那片礦產畢竟靠近雲嵐派，我們雲嵐派也是最先得到消息的，更是最先得知里頭有秘銀的，可惜這都沒什麼用，是我不爭氣罷了。
「師父說他沒法沒有辦法包庇我了，為了最後一點師徒情分，他放我離開了雲嵐派，不必再接受執法長老的問責。」
話到最後，已經多了幾分哽咽。
往日豪氣灑月兌的女子，此時坐在她面前，卻哭得像個孩子。
顧以安抿抿唇，不知該怎麼安慰她。
她其實是清楚當日情景的，就算杜依蘭當時真的沖上去跟何無愆一行人爭搶雲香草，也不一定能搶到，還可能白白損失了之前采集到的雲香草，落得比清風派還要不如的地步。
她這樣想著，便也照實說了。
杜依蘭詫異于她竟然知曉這件事，卻也沒有多想，畢竟顧以安與何無愆同是聚寶樓的人，會得到消息也不奇怪。
「小人言語，恰似風刀霜劍，今時今日，我才算品得了。」
杜依蘭最後這樣說道。
縱然她沒有直接透露這其中種種風波，可光是這幾個字，就已經道明了她今日處境的由來。
回到自己的院子時，顧以安的心情又添了幾分沉重。
宗門弟子，也絕不像散修所以為的那般高枕無憂。
杜依蘭的師父可能是真的迫于壓力，才不得不將她放逐出來。
可若不是真的心存懷疑，身為一派掌門，結丹真人，怎會連自己的親傳弟子也護不住呢。
可這些話，她並沒有跟杜依蘭說。
于杜依蘭而言，她的師父可能已經是雲嵐派唯一給予她溫暖的人了，她又何必將這僅有的溫暖剝開呢。
修仙界的一切人和事，究其根本，不過利益二字罷了。
恰如她和碧霞道人，也恰如，杜依蘭和雲嵐派掌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