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月後,一白裳少女雙手捧著一張玉碟,站在了微濕的青磚路上。
她的面前,矗立著一座巨大的住宅。
朱紅色的大門,四角向上掀起的屋檐,以及靜靜蹲在門前的兩個巨大的石獸,無不透著古樸莊重的氣息。
北地許家,名不虛傳。
顧以安,或者說許知秋,站在這里,久久地停駐。
守門的小廝早早就發現了顧以安,只是看她一直沒什麼動作,這才一直任由她站著。
只是總這樣擋在門前,到底也不是事兒啊!
兩個小廝你推著我,我推著你,都不敢主動上去問話。
無他,顧以安年輕,模樣又出眾,說不定就是哪個老爺的私生女,或者小情人呢。
他們上去問了話,到時候許家的主子追究起來,說不定就要冤枉是他們引來的人呢。
那可真是無妄之災!
好在,顧以安終于動了。
不是離開,而是朝著大門走來。
兩個小廝心里又是松了口氣,又是提了心。
總算不會繼續堵在門口了。
可她過來是要做什麼?
微微沙啞的聲音將他們的思緒引了回來,「我乃許家知秋,許家三祖許澤輝的血緣後輩,此番過來,求見許澤輝許真人,請他顧念血緣情分,為我父,我母,我叔父,我叔母,報仇雪恨!」
兩個小廝被她平靜而又死寂的眼神定在了原地。
良久,左邊眉目清秀的小廝才猶豫著問她︰「你說,你要見許三太爺?」
「是。」
「可是,許三太爺閉關已久,早就不見人了。」
顧以安抿了抿唇,目光從小廝身上轉開,直直望向門內。
庭院深深,她只能依稀看見里頭錯落有致的房屋。
深深吸了一口氣,顧以安朗聲道︰「我乃許家知秋,許家三祖許澤輝的血緣後輩,此番過來,求見許澤輝許真人,請他顧念血緣情分,為我父,我母,我叔父,我叔母,報仇雪恨!」
聲音里融入了靈力,不說整座城能听得一清二楚,至少附近三條街的人都能听聞。
小廝恨不得把她的嘴堵上。
「這位道友,您何必如此,有話好說。您若是有信物能證明您的身份,由我呈上去,再請三老太爺跟您相見可好?」
顧以安根本不肯理會,只是將手中的玉碟攥得更緊。
她把自己的話重復了三遍。
已經有不少人圍了過來,議論紛紛。
「喲,這是怎麼回事,許家是來了個攀親戚的嗎?」
「哪個旮旯里冒出來的,還敢來這兒冒充許家人,真是沒點兒眼力見兒。」
……
小廝听見這些議論聲,反而穩下了心神。
他們許家在這地方這麼久,名聲豈是一個小小女子能毀去的?
他真是瞎操心!
瞧這些話,全是向著他們許家的!
小廝怡然自若地站在原地,根本不想著進去通報。
許家的主子,豈是眼前這人能輕易見的?
顧以安面色平靜,把玉碟抱在懷里,似乎周圍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只是一遍一遍地重復著自己的話。
到得最後,小廝都有些不耐煩了,直接把門關上,任由顧以安在外說話。
他不知道的是,隨著顧以安說得次數越來越多,聲音也越來越沙啞,議論的話語也轉變了不少。
「這小姑娘,還挺可憐的,瞧她穿的一身白,是給家里人戴孝吧。」
「可不是,一家子都死光了,那許家老太爺就算不肯認,出來見見也是好的啊。」
「也不知是哪個殺千刀的害了人家全家……」
偶爾也有幾個嘲諷的。
「一個沒什麼本事的野丫頭,唱這麼一出大戲,不就是想要攀親戚嗎?」
卻立刻被人頂了回去。
「沒什麼本事?人家現在已經是練氣九層了,你什麼修為?」
話了還忍不住感嘆,「果然得是許家的種,才能是這般的好苗子。」
顧以安從清晨站到正午,又從正午站到晚上,一直沒有歇息。
就連看熱鬧的人都換了好幾撥。
等到次日的太陽升起,終于有人出來了。
那人凌空而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要找老夫?」
「敢問前輩可是許澤輝真人?」
「是。」
「晚輩許家知秋,祖父是您的親子許啟意。請您顧念血緣情分,為我父,我母,我叔父,我叔母,報仇雪恨!」
顧以安的聲音擲地有聲。
「你說你是老夫的血緣後輩,可有什麼證據?」許澤輝目光沉沉。
顧以安將手中玉碟舉起,「此乃家中族譜,還請前輩過目。」
許澤輝手一伸,將玉碟拿在手心,只是隨意看了一眼,「就憑這麼個玉碟就說是我許澤輝的後輩,未免太草率了些。」
顧以安抬起頭,目光與他直視︰「爹說,只要將玉碟給前輩,就能證明晚輩的身份。晚輩不求認祖歸宗,只求前輩能夠為我的家人報仇雪恨!」
許澤輝冷冷一哼,「你不是老夫的後輩,報仇之事,與老夫有何干系?我瞧你年紀也不大,好生修煉,日後自己報仇,不要來煩老夫了。」
顧以安嘴唇一抿,俯身拜下,「前輩說的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晚輩總有一日修煉有成,去找那些人算賬!」
說罷,竟是連玉碟也不要,轉身便要走。
「等等!」
顧以安腳步一頓。
「你今日來這里已經泄露了行蹤,你那仇人恐怕很快就會尋過來,到時候許家還白擔了一份因果。也罷,你現在許家住一段時日,等風頭過去,再走不遲。」
顧以安的唇角彎起。
她轉身,深深一禮,「多謝前輩大恩。」
絮絮的議論聲傳到她耳中。
「許家果然仁義,竟然還肯為她提供一個庇護之所。」
「是啊,那女子的仇人找上來,可別牽連了許家。」
「可別開玩笑了。許家還有一位元嬰老祖坐鎮,誰敢欺上門來。」
「……」
朱紅大門關起,擋住了外頭的議論聲。
許澤輝垂眸看著顧以安,「許家地方雖大,人口也多,沒什麼空余的院子。你就在我的歸一堂中找個地方安置吧。」
顧以安點頭,心中思緒繁雜。
安置在許澤輝眼皮子底下,恐怕就是為了監視她吧。
掌門說的沒錯,許澤輝,果然疑心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