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顧以安就收到了葉無鋒的邀請。
她沒想到的是,自己剛要出宗門,就得到了個莫名其妙的消息。
「本月你只剩下一回出宗門的機會了,可是確定現在要出去?」
微胖的修士沖她笑得一臉和藹。
連一雙眼楮都眯成了一條狹縫。
顧以安心下疑惑。
暗令堂弟子,每個月都該有兩次出門辦事的機會的。
這個月她從未出去過,怎麼會只剩下一次出門的機會。
可面上卻沒有顯現出來,只是道︰「是,有勞你了。」
微胖的修士笑呵呵的,「不麻煩不麻煩,早去早回啊。」
顧以安謝過他,運起鑒水清風訣往坊市趕。
葉無鋒在坊市中設了宴席。
一邊趕路,她一邊在心里琢磨著這回事。
很奇怪,那微胖修士看起來跟她很熟絡的樣子。
可她並不記得自己跟他打過多少回交道。
而且他說自己這個月只有一次出門的機會……
待吃過宴席,往回返的路上,顧以安終于想到了一種可能。
韓寧雅。
他們當時去抓韓寧雅的時候,她正往大門的方向去。
那麼,韓寧雅冒充她的模樣,是想要出宗門嗎?
可韓寧雅也是暗令堂的弟子,每個月也有兩次出門的機會……
她在外頭是有什麼事,這般頻繁地外出?
心里正思索著這回事,顧以安也沒注意周圍環境,回過神來時,突然見到眼前的人,還愣了一下。
「阿寧,出什麼事了嗎?你怎麼現在才出來?」
阿寧?
是韓寧雅嗎?
顧以安心中揣測,面上卻不動聲色,只是模仿著韓寧雅的語氣開口道︰「是有些瑣事絆住了,讓你擔心了。」
她一面小心地回話,一面細細地打量著眼前的男子。
四十多歲的樣子,沒有蓄胡。穿的是很樸素的棉質長衫,容貌說不上多出色,看著卻覺得很舒適。
說話的聲音也很溫和,整個人的感覺都很溫和。
最令顧以安驚訝的是,眼前的男子,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男子笑起來,眼楮里的光明明滅滅,「沒事的,阿寧。其實你不用太擔心我,我一個人也很好。若是蒼梧宗不肯放你出來,你就不要總是冒險出來看我了。」
原來韓寧雅出來是看望這個人的嗎?
顧以安跟著笑起來,「那怎麼行?不見到你,我怎麼放心?」
兩人一路說著話,往住處行去。
其實主要是男子在說話。
顧以安不了解情況,也不敢多插話,只是必要之時迎和兩聲而已。
他說的都是一些生活中的一些瑣事。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些事,經他的嘴說出來,總會讓人覺得生動有趣。
進了院子,男子搶著去煮飯,顧以安則是將神識放出來,打量著這個地方。
其實沒有什麼可看的,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院子而已,家具也沒有多少,只有一個房間里放了許多書,想來這座院子里的人很喜歡讀書。
顧以安想到那個談吐不俗的男子,心中了然。
「阿寧,你在想什麼,快過來吃飯啊。」
顧以安回頭看過去的時候,見桌上擺了很簡單的三個炒菜,還有兩碗米飯。
都是很普通的凡人菜肴,半點兒靈氣都沒有。
吃進去只會給身體增加雜質。
可顧以安還是坐了下去。
因為她看出來了,這頓飯做得很是用心。
如果不吃的話,這個男子,會很難過。
把桌上的飯一點兒不剩的吃完,男子看著顧以安提醒道︰「時候不早,你該回宗門了。」
顧以安點點頭,猶豫一下,還是開口道︰「我會盡快再回來的。」
腳剛剛踏出門檻,就听後頭傳來淡淡的聲音,「有沒有興趣听听我們的事?」
驚愕回頭,對上男子溫和如初的眼神,「我知道,你不是她。」
接下來的事,男子說了許久。
從相識,相知,到相戀。
一幕幕,都像在顧以安面前重現。
之前顧以安還在疑惑韓寧雅為何會喜歡上一個普通的凡人,但現在,她已經不再疑惑了。
因為,他值得。
「你知道我是怎麼發現你們的不同嗎?」男子輕輕地笑了起來,「有很多。」
「我叫她不要總是回來看我,她嘴上應得很好,可還是一月四次,風雨無阻地過來。
「她不像你這般安靜,總是嘰嘰喳喳的,跟我講她在宗門里發生的事情。
「也不會像你一樣待在房里不動,每回回來,她都喜歡到書房里翻我看過的書,她說書上有我翻過的折印,她很喜歡。
「你年紀還很小吧,應該喜歡吃甜的,我這一大桌子甜食都被你吃干淨了。可阿寧不喜歡吃甜的,她最喜歡吃酸的。在家里時,總有家里人懷疑她懷孕了。」
男子說這些話的時候,眼里閃著細碎的光。
仿佛他愛的女子就站在眼前。
他說的是很普通的話,听在顧以安耳里,卻足以令她動容。
修士與凡人之間,也能有如此真摯的感情嗎?
顧以安不明白。
現在的她,只是有些感動,又有些懊惱。
她以為自己瞞得很好,不想出了這麼多破綻。
男子看透了顧以安的懊惱,只是輕笑,「沒有人能夠冒充她的。」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代阿寧向你道歉。她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只是被我拖累了。」
他最後以這句話結尾。
顧以安回頭看他。
他的眼楮里滿是哀傷。
似乎已經察覺到了韓寧雅的處境。
卻沒有多問。
沒有半分對顧以安的怨懟,也不打算乞求她放過韓寧雅。
因為他很清楚地知道,是他們兩人先愧對于顧以安。
這真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呢。
顧以安在心中感嘆。
只是不知為何身有隱疾。
若非如此,韓寧雅也不會每月多次跑出來,同他見面了。
顧以安看著他,真心誠意地開口︰「若你身體不適,可以告訴我,或許我可以幫忙。」
不是為了韓寧雅,單純是為了他這個人。
男子眼中閃過一抹驚訝。
隨即笑開,是一種釋然的笑。
「不必了。她不在,留著我一具殘體,也沒什麼意思。」
顧以安靜默,沒有再勸,只是點了點頭,道︰「我會留意執法堂的消息,等對她的處置結果出來,我便來告訴你。」
「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