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章 回禮(感謝酒醉鞭名馬1萬賞)

衛淵走出淮水。

轉頭看著身後的淮水依舊波濤洶涌,一時間心中情緒復雜,倒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天色已經徹底地沉沉壓了下來,城市里面燈火通明,只是因為下雨所以朦朦朧朧的,衛淵想了想袖袍里面塞進去的那個水神。

平時被塞到袖里乾坤里面的駁龍沒誰說話,早就憋得厲害。

現在已經湊過去開始和水神嘮嗑兒。

想了想,先不著急,去隨便找了個地方,吃了晚飯。

一碗桐柏山周圍的大碗燴面,面寬湯鮮,羊肉熬制的白湯,店里面一口鍋文火炖著羊骨架,湯汁純白如牛女乃,熱氣騰騰,面出鍋放點菠菜,兩勺白湯,一勺牛肉,最後再一把香菜碎和蔥花,滴了兩滴香油去羶。

整個城市濕漉漉的。

這片土地上的面食風味各有不同,不過衛淵倒是覺得舒舒服服。

吃完一餐。

袖里乾坤里面,水神被捆仙繩很有藝術感地捆起來。

前面一只駁龍坐在那兒,手里掐著一根煙。

嘮嗑就嘮嗑,只是那水神突然發現,駁龍前面突然出現了裝著孜然和辣椒面的小瓶子,自己突然就被一根木棍子穿過繩索架起來,下面突然就出現了火堆。

那駁龍一邊化作人軀,一邊給水神按摩。

一邊按摩,還一邊拿出各種粗鹽,孜然之類拍打揉搓自己的身體。

「??!」

駁龍憨厚問道︰「你是河魚,還是海魚?」

水神愕然。

而後震怒︰「吾乃河神!」

駁龍道︰「那也就是河魚了?」

「河魚腥味重,我得多加點料酒,去腥增香。」

「海魚肌肉更扎實,是做魚膾的好材料啊!」

「??!」

………………

衛淵吃過這一頓晚飯,順著水往外走。

心里面一個個念頭浮現又落下。

關于無支祁,關于水神共工,以及之後的人間爭斗。

以及,一個疑惑之處在心底也逐漸浮現出來,先前這個疑點被自己所忽略了,可是現在一頓飯之後,重新思考,卻能夠感覺到剛剛那水神的出現有所問題。

太巧合了。

與其說是來找無支祁,倒不如說,是來找自己的。

目的是自己這邊?

衛淵敏銳地把握住了問題的關鍵點。

畢竟對方一見面就表露敵意,還說出了自己的跟腳和目的。

這兩個單單拆分開沒什麼問題,但是湊在一起就顯得特別奇怪。

無論是盡管是共工部屬但是見面之後不表露敵意,還是說雖然表露敵意,卻不露出跟腳,都要比這水神之前的表現來得聰明的多,要麼就是祂很蠢,要麼就是故意這樣做的。

不知不覺已經走出了十多里,抬頭看了看星光,衛淵把那水神拎出來,直截了當地審問,不出所料,後者完全裝傻,道︰「你最好快快把我放了,否則的話,尊神共工必然要你好看!」

交流失敗,衛淵重新把水神塞進去。

順便給駁龍提供了一大份的酸菜魚料理包。

無視了水神的怒吼。

衛淵左思右想,都無法分辨出到底是那個更可能。

從蛛絲馬跡里面看出問題,可窺一斑見全豹的,是智者的手段,衛淵沉思之後,在心中的一股郁郁之氣的驅使下,選擇了更直接的方式——

加快腳步。

只是他沒有去回去博物館,在越過幾座山後,視線陡然開闊,背後之劍藏于鞘中,山外青山城市燈火依舊,衛淵夜色之中急行奔向東海,速度越來越快,直到最後幾如同一柄長劍破水而出。

伴隨著速度越來越快,其劍勢越發雄渾壯闊。

但是這一股劍勢卻沒有推動到最巔峰。

還差一步,將出未出,是喜怒哀樂之未發,也是劍勢最暴烈的時候。

直接從當時他和無支祁引導出的淮水出海口處踏入東海。

東海入海口處,相柳所化的青年早早守在那里,後者身穿神州古代服飾,一身墨色衣服,玄為水德,相柳本來只是在這里守門,卻有所感知,抬起頭,看到月色之下,一人縱劍而來。

「是你?你要做什麼……」

相柳二代目完全沒有想到眼前青年居然會這個時候來東海入海口。

「我有事情要見共工。」

想想想,想那麼多做什麼?

直接問共工不就行了?!

縱然如此,那股驅使著他來這里的那股郁郁之氣卻是說不清道不明,絕不是這一點能解釋得了的,衛淵追尋思索找不到個由頭,索性隨他去了,背後之劍劍鳴越發清越。

「不可能!我怎麼可能讓你就這麼過去……」

相柳斷然回答。

可是看了看前面青年背後那柄尚未出鞘,劍勢就刮得眼珠子疼的劍。

這放過去是死,不放過去也是被打得半死。

相柳二代目遲疑了下,從心而動,又壓低聲音道︰「就這麼放你過去的話我待會兒得給吊起來打,要不然你先打我幾下,就當做是闖關了?給點面子啊,要不然我這才上崗一年,你就這麼闖過去了,不大好吧?」

「那什麼,有點傷自尊。」

哪怕是此刻的衛淵都有些無奈。

「你當年在櫻島時候桀驁不馴的樣子呢?」

相柳看了看現在一身嚴嚴實實的衣服,想到當年就隨意披著一件袍子,咳嗽了下道︰「當時我年輕不懂事,見諒,見諒,要不然你就打我兩下?別客氣啊。」

衛淵點頭答應。

相柳反倒是大喜,直接扎了個馬步,胸膛之上浮現層層鱗甲。

「來,沖這兒打,大力點,我好交差!」

「不要客氣。」

「好。」

衛淵一步踏出,不像是江湖俠客飄身而來,更像是出膛炮彈,兵家武功那樣直來直去,右手按在相柳胸膛,五指微微用力,相柳面色一變,身軀直接被重重打飛,撞入波濤之中。

「臥……槽?!」

一股劇痛讓他幾乎眼前發黑。

嘴角一腥。

這,距離櫻島一戰也沒有過多久,他的實力怎麼可能提升得這麼快?!

原本的八岐大蛇,現在的相柳尊者,低下頭,看到自己的衣服碎裂,他的衣服其實都是鱗甲所化,也就是說衛淵剛剛一掌直接將他胸口厚重鱗片給按碎了。

「說打就真打啊,一點都不客氣……」

相柳身軀向後,撞破一個個海浪。

最後一個東西突然勾住了他的後脖子,然後直接被一下釣起來。

波濤之中,單手釣起了這八岐大蛇的,是個赤著雙足,身材高大卻不修邊幅的漁夫,正是衛淵曾經見過的方封,或者說防風氏巨人最後的後裔,他抖手將相柳拋在了木船上。

看向前面的衛淵,感慨道︰「好久不見了啊,衛館主。」

「你當時給我的咸菜還剩了不少,還想著之後再問你要點,卻沒有想到我們居然會是這樣見面。」

「方封……」

高大男子微微一拱手,微笑道︰「水神共工麾下,巨人族防風氏。」

「在此見禮。」

「吾主有感東方劍氣縱橫而來,命我來此相邀。」

衛淵點頭,落在那木船上。

唯獨相柳二代目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早說啊你,早說我還裝著那麼敬業挨打做什麼?!真的是,為什麼倒霉的總是看門的?!

防風氏看出祂心中月復誹,哂笑一聲,一腳將這大蛇踢出去。

手中沉重船槳在海中一攪,便是攪出一個半徑數百米的漩渦,仿佛水龍卷,直入海底伸出,這船卻沒有被水流席卷著,而是穩穩當當地穿過了這漩渦,重新來到海底。

衛淵之前來過的共工所在之地重新展露在眼前。

只是現在心情和當世也算是截然不同。

共工的本體已經開始沖破封印,那種恐怖的壓迫力不需要靠近就能夠感知到,因為封印的溢散,周圍散發出光芒。

那其實不是法力的激流,而是自然誕生的,如果讓現在的水猴子解釋的話,祂一定會說這是因為有高能量存在導致周圍的原子全部進入激發態。

而激發態原子在從激發態恢復到常態又會釋放能量,散發出藍色光芒。

總感覺在科學上自己居然輸給了一只遠古猴子,一想到這一點,衛淵有點想要笑,可是一想到現在這局勢,衛淵也實在是笑不出來,共工坐在這水中神殿之中,長發垂落,面容俊美,一雙瞳孔落在衛淵身上。

而衛淵的注意力則是落在共工身旁那名黑衣青年身上。

衛淵思緒微頓,辨認出了這右耳紫色寶石吊墜,雙瞳呈現琥珀色的青年氣息,緩聲道︰「……山君……」

他緩緩收回自己的視線。

共工嘴角勾了勾,語氣愉快道︰「你果然會來。」

不知為何,看著共工,衛淵心中的郁郁之氣又升騰起來,他伸出手,直接從袖袍里面把差不多都給開始燒烤的水神拉了出來,直接扔向共工,不見如何動作,那水神直接凝聚在中間。

似乎是給駁龍燒烤給震懾住,這古代神靈沒見到過這麼嚇人的審問方式,一出來就喊道︰「你冷靜點,我真是水神,是尊主共工派來……」

祂嗓音戛然而止,看到了那邊面容俊美的共工。

看到那位天神長發垂落,左手支撐下巴,右手握著一卷書,白袍如水,嘴角浮現一絲笑意︰「本座派的?」

那水神僵硬地低下頭,一點一點轉頭看向博物館主。

你特麼……

思緒幾乎凝固。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按照常理,你們之間不是應該彼此廝殺嗎?!听到那句話,你不應該是彼此的敵對更強嗎?不應該立刻回去討論如何防止共工召集神州全部的水神,而後嘗試進行針對性布置嗎?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

你們的大腦是怎麼長的?!

衛淵道︰「果然,祂說是你的屬下,去找無支祁參戰。」

共工道︰「你為何知道,祂不是我的屬下?」

衛淵道︰「無支祁會為了你斷後,三次阻攔禹王;你在無支祁被封印後,也選擇了和禹王,和庚辰正面交鋒決一死戰,這樣的關系,你自然不會選擇逼迫無支祁和人間敵對。」

「因為你已經知道了,無支祁在人間找到了喜歡的東西。」

共工道︰「從理性上說,無支祁實力很強,我自然需要祂的力量。」

衛淵回答︰「但是驕傲如水神,自然不屑于做這樣的事情。」

于是共工放聲大笑。

「我果然很欣賞你。」

左手伸出,五指握合,那面色蒼白的所謂水神直接被共工捏爆,竟然是當著衛淵的面直接誅殺抹去,白袍大袖的水神淡淡道︰「不過,你來這里是為什麼?總不至于是為了要加入我這邊吧?」

衛淵一時啞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心中隱隱郁郁之氣。

他來這里當然也是存在了試探之心,現在確定了那個攔路的神靈不是共工麾下,聯想到山海界的山神們也能在人間尋找到無主之山用,毫無疑問這所謂的水神要麼就是來自于大荒的,要麼就是其余什麼地方的。

屬于第三方,應該是重那邊的。

撩撥人間和共工之間的矛盾。

打了坐山觀虎斗,或者說坐收漁翁之利的念頭,看著濃眉大眼的,真是個專業的老銀幣,就是這幾千年專業拱火,沒有想到自己成了火里頭的木柴。

智者克制一切,但是禹王和契已經證明,頭鐵的莽夫天克智者。

可即便如此,衛淵還是覺得不舒服,這個時候,按照理性,他應該不卑不亢和共工交鋒,盡可能多試探些東西,或者說嘗試能不能夠緩和和人間的矛盾,多爭取一點時間,可是這些東西真的對共工來說有用嗎?

還是說無論有用沒用,是否都應該試一試?

需要盡可能緩和矛盾。

「我只是想要問問……」

衛淵緩緩開口,聲音頓了頓,那句能不能不打,或者說語氣寬和的話,比如說神州和你能否共存之類的,怎麼也說不出來,就像是嗓子被堵住了似的。

共工一揮手,自然有鮫人族的美人送上美酒,酒色幽幽,酒香宜人。

黑衣山君道︰「請飲酒。」

海族顯而易見已經被共工收服,耳邊傳來了隱隱柔軟的曲調,讓人迷醉,鮫人族常出美人,面容秀麗,青春可人,看著這樣美好的臉龐,似乎是無論如何難以生氣的。

這里是共工的地盤。

眼前是頂尖的神靈。

不可逞一時之氣,能屈能伸。

一個個念頭浮現。

可衛淵伸出手,卻想到了煙雨蒙蒙的神州土地,被籠罩的城市,上漲的水位。

握著酒頓了頓,而後突然似乎想通了,猛地仰頭把酒喝下,烈酒入喉,精神一振,隨手將那被子一拋,酒氣還沒散去,突然抬手握劍,長劍出鞘,劍氣森寒,而後毫不留情,猛烈霸道地朝著一側山君席卷而去。

一口郁郁之氣借助酒氣爆發出來。

山君面色驚愕,後退,雙臂攔截。

長劍直接斬破三層防御,切入黑衣男子肩部,衛淵左手直接卡主山君脖頸,旋身而斬,幾乎要將祂整個地劈斬開,共工驚愕,手中的書猛地一砸,裹挾水龍,直接重重沖擊衛淵,衛淵不逼不讓,硬抗了一招。

「住手!」

「放肆!」

防風氏和黃河河伯一起出手。

旋身一劍,劍術長安。

劍氣暴烈!

兩人悶哼一聲,後退數步。

水龍長吟散去,山君踉蹌著坐倒,如果不是共工出手,他幾乎被衛淵一劍斜著斬開,即便如此也是鮮血涌出來,一股血腥氣猛地溢散,這水里多出了一股肅殺之氣,那美酒,美人,歌舞帶來的虛幻和平氛圍登時被斬碎,而衛淵心緒豁然洞開。

從來沒有誰打了我們的臉,還要咬著牙低頭服軟的。

這口氣,咽不下去!

咽嗎?

咽nm!

衛淵掌中劍長吟不止,扣劍長嘯,心胸郁郁之氣終于散去,眉宇恣意,望向共工,灑月兌一拱手,現代的文明外衣里的游俠秉性迸發而出,道︰

「這是回禮。」

「我這個人骨頭硬,咽不下這口氣。」

「心眼也小,也沒法做到你都直接不給面子到讓神州水位身高,全國暴雨不停,我還能笑著和你說話,所以說大概算不得什麼英雄,也就圖一個心念痛快,不憋屈,總覺得如果說是這時候虛與委蛇還要和你喝酒賠笑,我們不就是跪著要飯了?」

共工道︰「神話概念級別的劍術。」

衛淵抱劍︰「一報還一報。」

「可惜,沒能殺了祂。」

衛淵望向共工,心中郁郁之氣一掃而空︰「等你出來,我們先打一次。」

「到時候,決生死。」

衛淵拂袖而出,直接把後背暴露出去,只是共工也沒有出手,也就是面對共工,衛淵能如此大膽不做防備,他走出東海,看著煙雨朦朧下個不停的城市,昂首長嘯狂奔,一身氣機越發洶涌磅礡,幾乎壓制不住,順著河道直接逆著回到神州。

劍者筆直,劍折剛不易。

南山之竹既堅且韌,月缺光不損。

夫子,淵果然是學不會那些忍氣吞聲低下頭的做派。

衛淵總是覺得自己今日所做所為有些不那麼妥當,不過想想看的話,自己也不是阿亮那種算無遺策的人,做不到步步為營,面對困難,智者有智者的解決方式,而他這樣的莽夫也有莽夫的道理,況且,以共工的秉性,假若是示弱,反倒讓祂看輕了這里。

這幾千年來,沒有哪一次的危機,是靠著一次次退縮和軟弱得到解決的。

求和平的方式從來都是你手里有劍。

別人打你一個巴掌,你必須使足了勁兒狠狠地給他兩個!

否則一步步地退縮,跪著要飯,又能吃多少?

猶抱薪救火,薪不盡而火不滅。

衛淵心念痛快淋灕,哪怕是已經決定提前去和共工一戰,知道這一戰凶多吉少,也沒有什麼畏懼的,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不知不覺已經走回了博物館,看到那邊花店里的玨,衛淵想到了那個短信。

‘人生的共犯。’

衛淵腳步微頓,本來打算先去花店直接問問情況。

卻又鬼使神差地拐了個彎。

回到博物館,上樓,開鎖,掏出戶口本,塞到懷里,剛剛在共工神殿里能夠悍然拔劍的劍客此刻卻有些遲疑,最後說服自己,誰知道呢,那萬一玨的意思是……萬一呢,雖然就和那些小概率事件一樣,但是萬一呢?

再不濟要是猜錯了,把戶口本塞起來不就對了?

不讓她知道,就等于我沒有把戶口本帶過去。

衛淵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揣著戶口本走到了玨的門口。

叩響了花店大門。

ps︰今日第一更…………五千五百字,感謝酒醉鞭名馬1萬賞,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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