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擊鼓鳴冤

一旁的二夫人跪在地上翻看完幾頁書信,沒有看到丈夫的消息,又撕心裂肺的哭著換了另外一張。

何小尾手里握著書信,好像緊緊的抓著自己的手心,許守信克制著心里翻天動地的憤怒,清脆明白的念道︰「天威三年十一月三日,有前線來報,李國30萬軍隊埋伏于邊界,困前鋒于山中,于王再三督促許將軍全力進攻,將軍疑詐,欲派兵再探,于王大怒,以天子之令強命許將軍出兵抗命,否則殺其九族。」

百姓們听著一字一言的行軍記錄,紛紛湊上前去,望著丞相府門前護國柱石這個牌匾,心中又驚又怕。

現實居然是這樣的!于王居然敢強讓將軍出戰!

是啊,官大一級壓死人,于王,可是皇家貴冑!

「天威三年十一月十五日,副帥被困于城中,彈盡糧絕,李國大軍活捉許家三子,兩軍陣前月兌衣羞辱逼將軍投降,為了維護百姓撤退,故意拖延時間,將軍含淚舉目射殺其子,命令所有將士,家中獨子上有高齡父母退後一步,下未留存血脈者退後一步,余下敢為家國赴死者便一起出戰抗敵,許家小子執劍上前,聲稱願為父親上陣,為家國死戰絕不苟活,所有將士深受十歲小而所感,紛紛拔劍痛呼,寧死戰,不苟活。」

每一次每一句都念得讓人的血氣直沖頭頂,許守信快不隨意抓了一次書信展開慢慢的念道︰「天威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日,疾風將軍熄滅小股騎兵,帶一萬兵力回到營地,只救殘兵15人,兩日前,于王見敵國大軍來襲,帶五千兵力出逃,守營的疾風將軍派500兵士疏散百姓,率一千將士應戰,最終戰死,身體被火焚。」

「原來居然是他!于王也實在是太不要臉了,居然帶著人跑了?」

「就這不是倒打一耙,仗著死人沒法張口說話,往人身上潑髒水嗎?還說相爺剛愎自用,明明就是他逼著出戰的,戰敗之後,居然還敢逃跑,逃跑就逃跑算了,居然還往人身上潑髒水。」

「太不要臉了,我們一直效忠的皇室居然是這樣的人」!

百姓們義憤填膺,顧不得于王爺是天潢貴冑,是皇帝的嫡親弟弟,心中悲痛欲絕,欲火中燒,恨不得直接撕了這個王爺。

「天威三年12月3日,神勇將軍死守邊疆縣,被敵軍攻城神勇將軍稱百萬聲民在後,不得不背水一戰,至死不退,為亂軍心……」

「大敵當前斬殺相府小子頭顱,當街拋尸,其子肚月復中全是樹根泥土……」

整個丞相府門前一片寂靜。

三夫人是小兒子的親生母親,听到自家兒子慘死的消息,整個人呆若木雞,片刻之後,情緒全方面爆發開來,死死的攥住自己的衣領,望著院子里的棺木,歇斯底里的叫了一聲,直接變成了棺木撞了過去!

那一聲母親的呼喊,把每個人的心里叫出了無數的血與淚。

「快!」趙氏瞪大眼楮。

何小尾身邊的護衛身形極快,只在那夫人頭離棺木的一點距離之前,把人勉強拉住了。

趙氏急忙沖過去,一把抱住三夫人,哽咽著說道:「千萬別做傻事!」

「我的兒!!!沒心肝的狗王爺,憑什麼這樣對我的兒子?老天爺,你不開眼,憑什麼讓我的兒子戰死?為什麼不讓那個孽畜去死?」

一個柔弱的女人,在這個時候再也無所畏懼,不必管任何外在權勢,早就已經抱了必死的決心,痛痛快快的咒罵了一回。

「母親!」

「夫人!」

一個十歲的男孩尚且為國而戰,死的淒慘到死之時,肚子里都沒有任何糧食,盡是一些泥土樹根,在整個家國有了丞相府鎮守之後,敵國不敢來犯,豐衣足食,誰家女圭女圭而過餓?就連路邊的乞丐都不曾吃過泥土樹根。

身為一個皇子,一個人高馬大的男人,竟然如此狠毒,如此懦弱,把一切過錯都推到為國捐軀的烈士身上。

何小尾咬緊牙關痛苦過,心里也實在是瘋魔,在听到這些原以為已經痛得麻木,可是胸腔里還是被人教了一碗熱油劇烈的燃燒起仇恨來。

含著眼淚從所有人的手里拿過書信,抱在懷里跑到靈堂前面前,重重的跪下磕頭。

再抬起頭來,一雙眼楮已經如同烈火一般:「祖宗英靈在上,我相府所有男兒被無恥之徒迫害致死,今日我跪在所有人的面前起誓,為所有忠魂討個公道,不讓于王償命,我絕不苟活!」

說完,干淨利落的站起身來,挺直了脊背,直直的踏出丞相府的大門。

江無憂一雙黑亮亮的眼楮,直直的望向那道背影,眯了眯眼丞相府家的姑娘,依舊是那個可以騎烈馬之上斬殺敵軍的血性女子,可是除了相府的姑娘,怕是滿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個如此胸襟的女子了。

「姑娘!您要帶著行軍記錄去哪?」齊王爺心急的張口說道。

「我去敲登聞鼓,去明怨,為我屈死的相府男兒們討一個公道!」

听到這話,齊王也終于明白過來,這位相府家的養女,這是要親自去逼那個皇帝!

已經雙眼猩紅的許守信咬著牙站起身來:「我也去!」

「我也去!」許久諾急忙張口說話。

就在他的聲音剛剛落下,就听到身後的老祖宗聲音清晰明白,如洪鐘一樣的傳來:「站住!」

何小尾听到這話,死死的抱住壞里的書信,就像是全身被凍僵了一樣。

人可以因為親情而變得無堅不摧,也會因為親情變得無比懦弱,就算是再大的雄心鐵骨,也會被這些親情沖擊的潰不成軍。

可是現在這個情形在丞相府十多口棺材錢,他不想再為了祖母而後退。

在這光天化日之下,在這所有百姓們眾目睽睽的眼楮,難不成他的祖母還能把他關回後院去?

可是失望還是會失望,心痛還是會心痛,就算祖母听到這些書信,知道自己的丈夫,兒子,孫子是如何慘死,知道他最小的孫子是如何被斬首拋尸,還要為了朱家的皇權而攔。

全身就像是凍僵的冰棍,慢慢的轉過頭來,一雙眼楮早已經被染得又紅又腫,何小尾的聲音變得很輕:「祖母,你要,攔著我?」

看著近在自己眼前的孫女,眼底的失望和戒備,又看到剩下的兩個孫女,全身都是緊繃著,蓄勢待發的怒火,張口的話一時沒有說出來。

可是自己是大長公主,已經到了風燭殘年的年紀,通身不怒自威的莊重威儀,隨著年齡越發厚重,哪怕是容顏憔悴,哪怕是發絲雪白,依舊一絲不苟,脊背挺得很直。

大長公主哭過的雙眼顯得通紅,他緊握著自己手里的拐杖,在羅媽媽的攙扶下,朝著何小偉的方向走過來,直直地與他對視,用一向溫和的聲音說道:「相府的大仇,怎麼能讓你一個養女沖在前頭的道理?你並非是我的血脈,而老身才是在這兒丞相府里的國公夫人,我還沒死,還可以為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兒子,舍了這身血肉之軀,就算是死,也得為他們討一個公道!」

這些話顯然是說給這些外人听的,何小尾出乎意料之外,又完完全全在情理之中。

身上原本凝固的冷凍的一般的身體,慢慢的發軟,比起他們失去了父親和兄弟,真正的可憐人,其實是他們的祖母,一夜之間,丈夫,兒子,孫子全都葬身于邊疆,偏偏舉屠刀的那個人是她的母族。

人人都說自古人生有三痛,少年葬父,中年喪夫,老年失子,不過都是可憐人。

許守信快速往前走一步,來到自家祖母面前:「祖母,我們跟您一起去!」

祖母在光天化日之下,守著百姓們家開了何小尾身份的真實,就是為了明晃晃的告訴所有人,日後若是真有萬一,還可以保全這個孩子。

長公主伸手拍了拍孫女的手,堅定的沉穩的目光看向一周:「好,府里的事情就全部交給你了!」

「是兒媳一定守護好許府!」

原本為當朝大長公主的老祖母帶著自家孫女在所有百姓的跟隨,下一步一步前往宮門前。

「走,我們也去為英雄討公道!」

「我們一起跟著去看看他們還有什麼話說!」

百姓們群情激憤,大長公主手里握著自己的拐杖,死死地攥著何小尾的手往前走,每一步都邁得極為堅定,聲音慢慢的傳來:「真真,要殺于王這件事情你太沉不住氣,太迫不及待了,你可知道你是在逼著陛下殺他唯一的親生弟弟,你就不怕這些民情,民怨,殺了于王爺的同時也會成為斬殺相府的一把刀,說到底,你還是不信我這個祖母,對嗎?」

何小尾緊緊握著祖母的手,開始顫抖,說到:「如今,整個京城之內有上百子民與我同行,行軍記錄已然公之于眾,若是皇帝不怕民心,不怕悠悠眾口,不怕失去天下,盡管拿了我這顆頭顱,我願意賭,去賭皇帝,不敢在這朗朗乾坤之下殺我。」

「我是丞相府的孩子,若是沒有壯士割腕的勇氣,還提什麼報仇?」

老祖宗听到這話,腳下步子一頓閉了,閉眼又抬起腳來,聲音微微顫抖:「好孩子,你已經被仇恨沖昏了頭腦,你什麼時候才能懂,只有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祖母不能再失去你們任何一個人了!」

老祖宗說這話的時候,聲音盡顯老態,他身上手指里的褶皺帶有褐色的斑痕,聲音里隱約可見對何小尾的失望和擔憂。

宮門外的侍衛遠遠看到積雪堆至兩磅的官道錢,突然有人成群結隊的朝著宮門走過來,聲勢浩大,引人注目。

守門的侍衛全身戒備已經奔回營房告知統領,等統領穿好衣衫從營房里出來,就看見大長公主穿著一身孝衣和丞相家的三位姑娘和一眾百姓,已經來到了門前。

統領立刻上前對大長公主行了禮,站起身來問道:「沒將參見大長公主,不知道大長公主所來……」

這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只見那丞相府家的三姑娘便立刻取一下門旁的鼓槌,奮力的敲打起來。

這鼓槌數百年靜置于宮門外,無人問津,已經生銹,如今猛然驚醒,驚得整個公宮內鳥雀亂飛。

大長公主扶著自己的拐杖,顫巍巍的在宮門外跪了下來,嚇的一切守門的護衛也跟著一起跪了下來。

只看見剩下的許府姑娘和所有的僕人,百姓紛紛在身後跪了下來,那浪潮一般聲勢擴大,實在是讓人猝不及防。

與此同時,正歪在軟榻上喝茶,看著美人彈琴跳舞的皇帝,隱約听到有鼓聲,眉頭一緊,把自己身邊的太監叫了過來。

最得臉的大太監急匆匆的跑過來跪在地上。

「哪里來的鼓聲?看個舞都不得安生?」

「回陛下,老奴听著像是從前面傳過來了,已經派了小太監去查看了。」

宮門外,何小尾字正腔圓,雖帶著哭腔,可是吐字極為清晰又極快,讓在場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明明只有幾廁紙,只是幾張行軍記錄知識,卻在她一揚頓挫的語聲念下來,仿佛讓人置身于殺生震天的戰場之中。

丞相爺多年行軍經驗豐富,已經猜測到了其中有詐,可是漁網也還是拿出皇帝御賜的金牌,讓其逼迫前行,萬般無奈之下,只能同意,最後卻被人困于山甲之中。

眼看著自己中計內心惶惶不安,搶命其余主力軍奔赴領地,與其里應外合,消滅別軍主力,玉王奉天子之命,督戰強命,丞相出戰,若是不從命,便稟告聖上,只要抗旨就足以誅滅九族。

前有狼,後有虎,只能冒險部署,掙扎求存。

行軍記錄的隨行史官在最後一筆寫下這樣的言辭,讓人忍不住落淚:「十歲孩童尚有如此血勇,吾等實在無羞愧難當,以致此時,吾雖筆墨秀才,也敢棄紙筆換刀劍,不過,馬革裹尸!」

所有的書信全部讀完,所有的人已經淚流滿面!

何小尾高高的舉起行軍記錄,高聲喊道:「邊疆副將叛國,于王貪功,卻將罪責推于丞相剛愎自用,求陛下還將士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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