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風光 第九章 別時容易

作者︰青澀的葉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呂安看著那裂開的天空在緩緩的合攏,原本還是白色的雲,等到它完全合攏的時候已經變成了紅色,今天的晚霞格外的艷麗,宛如被人修飾過一樣。

另外四人早已離開,只剩呂安一個人獨自站在門外看這雲合霞起。

不知道過了多久,晚霞即將變成夜幕的時候,有人過來拍了一下呂安的肩膀,呂安回頭一看,是大胡子,後面是笑眯眯的江副將軍,另外兩個已然消失不見。

呂安面無表情的問道︰「結束了?」

胡勇伸了一個懶腰,輕快的說道︰「對,終于結束了。」

江副將軍也笑著點了點頭。

看到兩人的動作和表情,呂安不由的也笑著點了點頭。

胡勇一把將呂安扭了過來,呂安一個踉蹌,然後呂安就被卡在了胡勇咯吱窩下。

胡勇伸出了另外一把手,同樣的動作,把江天也給弄到了咯吱窩下面,江天滿臉不敢相信,兩個人就這樣被胡勇拖走了。

呂安現在身高剛剛到胡勇的肩膀,被這樣一弄,還好,不難受。

倒是江天,一表人才,身體挺拔,甚至比胡勇都高出了一點,結果就這樣被拖走了,看起來真的是拖走的。

「走,哥哥帶你們去喝酒吃肉。」胡勇開心的喊道。

呂安輕笑一聲︰「總算是能喝到酒了。」

江天︰「好說好說,將軍先放手,有失體統,讀書人的脊骨可不能彎。」

……

「大胡子,快給我撒手,老子又不是不去,啊,輕點輕點……」

……

夜幕,篝火。

呂安躺在地上,手里拿著一壺酒,邊上還有兩個,一個在大口吃肉灌酒,另一個在品酒賞月。

胡勇踢了一腳呂安,「喝了兩口就要躺下了?酒量這麼差可不行呀。」

又踢了一腳江天,「都說你們讀書人,喝酒必吟詩,賞月必作詞,那麼大才子不來幾句,感染一下我等,讓我們領略一下。」

江天喝了一杯酒,滿臉通紅,搖搖晃晃站了起來,說道︰「稍等稍等,酒從口入,詩從口出,詞由心發,要醞釀一下。」

呂安也慢慢爬了起來,喝了一口酒,真辣。然後就看著已經起身的江天,拎著酒瓶子,搖搖晃晃。

「嗯,嗯,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劍幾萬里,直掛雲霄山。」

胡勇吧唧一下嘴,說道︰「不錯不錯,有種豪氣的感覺。」

呂安喃喃道︰「不咋的。」

「嗯?小子,把劍給我。」江天突然說道。

呂安把劍直接扔了過去。

江天接過,直接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呂安搖了搖頭。

江天拔劍,輕輕彈了一下,一聲清脆悅耳的劍鳴聲瞬間傳了出去,由近及遠,「好劍好劍。」

說罷,握緊劍柄,站直身體,遂執劍輕點,咋徐還疾,俯身壓劍,步伐穿梭,掛劍于身,輕盈如煙,抹劍而起,驟如閃電,刺劍而出,重如磐石,回劍而收,劍月相映。

胡勇看呆了,不禁鼓起了掌,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說道︰「看不出來,你竟然還有這種本事。」

江天一手執劍,一手拿起了酒壺,直接喝了一大口,出口說道︰「今日同飲慶功酒,壯志未酬七尺身,念腰間劍,匣中刀,空挨蠹,竟何成,時易失,心徒狀,歲將零,然平生豪氣安在?走馬為誰雄,哈哈哈哈。」

隨即一頭栽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呂安早已被剛剛那一幕所驚道了,劍,舞?

從他接觸開始,劍就是一個殺人的工具,在他手中,只有點,刺,劈,掛這幾種方式,無一不是快準狠的方法,今天看到江天的劍舞,從沒有想過冷酷的劍竟然還有這麼華美的一面。

但是他怎麼也想不通,這兩者之間是如何轉變的,相同的方式方法,結果卻是截然不同,一種冷的可怕,一種是美的引人。

在呂安還在發呆的時候,胡勇坐到了呂安的身邊,開口說道︰「怎麼樣?是不是被震撼到了。」

呂安點了點頭。

胡勇繼續說道︰「我以前和你一樣,提刀拿劍,只知道殺人,哪種方式快就怎麼來,一路砍殺過來,直到有一天,在一個文官府中喝酒,那次有一個女子拿著一把劍舞劍,看著她把普通的劍,舞出了別樣的情愫,從那以後,我就喜歡看人舞劍。」

呂安听得雲里霧里,不明白胡勇想說什麼,問道︰「這有什麼關系嗎?」

「接著听我說,我戎馬數十載,用手中的劍都不知斬殺了多少人命,有時候,當我手一踫到劍,我就會馬上變成另外一個人,想抹殺一切出現在我面前的人和物,整個人變的異常的緊張,這個感覺你應該知道吧。」胡勇說完朝著呂安問道。

呂安點了點頭,這種感覺自己經常出現,莫名的全身緊張。

「這個感覺不好,會慢慢蠶食你的理智,變得異常的緊張,沖動,敏感,到最後你會變得異常的格格不入,以前的我距離這個狀態不遠了,但是自從當我看到劍的另外一面之後,我冷靜了下來,原來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執念,一種快感,一種深入骨髓的惡意,這個世界從來都是擁有兩面的,而我卻一路走到頭,走到了黑暗的死路,那一場劍舞,讓我重新認識了世界的美麗,那是一種我不願失去的美好,現在我把這種美好交給你,希望你也會喜歡,只可惜老江是個男的。」胡勇吧唧嘴可惜的說道。

呂安一個白眼,不過已經很美好了,確實。

之後呂安又由衷的點了點頭,舉酒和胡勇踫了一下,敬美好。

胡勇又說道︰「你未來混的肯定比我好。」

「為什麼?」呂安問道。

「因為現在開始是亂世了,時勢造英雄呀。」胡勇感慨道。

呂安又說道︰「指不定我一不小心就掛了呢?」

「不可能的,你那麼怕死,以後肯定比我好。」胡勇眯了一口酒說道。

「你這麼確定?現在你都是大將軍了。」呂安一點不相信說道。

「因為以前我的上司也是這麼和我說的,結果還真的是這樣,一代更比一代強,不然怎麼傳承下去,早就被滅絕了。」胡勇拍了拍呂安的肩膀說道。

「怎麼感覺你在說遺言呀?」呂安不解的問道。

「瞎扯,讀書人的有些話我覺得還是很有道理的,我小時候和你一樣,十來歲就開始行軍打仗,沒有機會讀一讀聖賢書,等到老了之後,這個心境,耐心就跟不上了,想看也看不進去了,你還小,回家之後,路上多買幾本書來看看,沒人教也沒事,讀書百遍其義自見,自己領悟的道理不能丟。」胡勇嘆氣的說道。

呂安感覺這一嘆,嘆的是無奈,嘆的是後悔。

「如果以前我不當兵,多看了幾本聖賢書,那麼現在就不會有那麼多的無奈了吧。」胡勇說道。

呂安沒听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是知道胡勇的意思,讓自己可以多看幾本書,不要成為一個莽夫,現在的自己還真是不認識幾個字,小時候就上了兩年的私塾,之後就不去了。

呂安感激的對著胡勇點了點頭,人生大道理對于他一個十來歲的孩子來說還太過遙遠了,有人肯在前方點燈指路,應該行先生禮。

胡勇被呂安的奇怪的眼神看的渾身難受,伸手在呂安腦袋上,一陣狂模,哈哈大笑起來。

「來,干了,大老爺們,一口悶了。」胡勇舉起了酒壺說道。

呂安點頭,一口而盡。

轉眼一看,胡勇已經躺倒在地,嘴巴里喃喃道︰「臭小子,酒量這麼好,再也不和你喝酒了。」

呂安也順勢躺倒在地,看著夜空上的星星點點,如果是個女的,是蘇沐那就最好不過了。

………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呂安搖了搖有點宿醉的頭,爬了起來,看到邊上還趴著兩個在打鼾的人,起來一人一腳,絲毫沒有反應。

然後就不管他們了,起身自己離開。

來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只看到老白一個人在忙活著,老白笑著說道︰「今天還起那麼早呀?」

呂安說道︰「是的白叔,給我兩個饅頭吧。」

「嗯,好的,看來胡將軍和江將軍都被你放倒了呀。」老白一臉笑呵呵的說道。

呂安點了點頭,一邊啃著饅頭一邊說道︰「看著五大三粗,他倆不行。」

老白隨即又拿了幾個饅頭,遞給了呂安,呂安順勢接過,擺了擺手說道︰「走了,白叔。」

老白點了點頭,揮了一下唯一的手。

呂安回道昨天的地方,看到胡勇已經在爬了起來,江天還是躺著。

胡勇打了一個哈欠,看了一眼呂安。

呂安把饅頭遞了過去,胡勇也開始啃了起來。

呂安用眼神看了一下江天,胡勇嘆氣的站了起身,順勢一腳踢在江天的腿上,沒反應。

嗯?胡勇蹲了下去,看了一眼江天清秀的臉,又看了一眼自己寬厚的手,摩擦了一下手指,啪的一聲,听得呂安一陣臉疼。

啊的一聲慘叫。

然後三個人開始默默的啃饅頭。

再之後,呂安,默默的看著兩個人啃饅頭。

最後,呂安胡勇看著江天一邊啃饅頭,一邊模腫起來的臉,還一邊抹不自覺留下來的眼淚。

三人最後大眼瞪小眼,胡勇開口道︰「走前來我這里一趟。」

呂安點了點頭。

江天猶豫了一下,說道︰「也到我這里一趟吧。」

呂安歪頭,然後嗯了一聲。

隨即各自散伙離去。

呂安回到了自己睡覺的地方,一個簡陋的棚屋,最開始里面住了七八個人,後來變成了六個,再後來三個,最後就剩一個了,後來也沒人過來和他一起住,一直變成了他一個人的包房,按待遇上來說,已經是非常的優厚了。

簡單的收拾了一下,發現只有衣服可以收拾了,一拍腦子,前兩天剛剛收拾了一遍,有用的東西都給蘇沐了,也不知道蘇沐有沒有帶走?

呂安看了一上那一身老舊的甲冑,從原本的青黑色,到現在已經褪色成為了暗紅色,上面的刀印,劍痕,槍洞都還是栩栩如生,現在仔細一看,自己這一身還真的是夠破破爛爛的呀,自己竟然穿著這一身衣服去了吳軍大營,有點丟人呀。

不過還好,自己對這身甲冑改造過好多次,雖然破爛但是防御還算過的去,關鍵是這一身衣服絲毫不會打擾自己的動作,讓自己夠靈活。

現在終于到了你退休的時候了呀,呂安拍了拍這身甲冑,然後靈活的月兌了下來,整理疊好,安靜的放到了一側,拿了一套衣服穿了上去,竟然有點小?一看這是半年前準備的衣服,看來自己最近又長個了,又要買衣服了,煩。

好了,整理行李,啥都不用帶,東西送人了,衣服不合身,合手的就只有這把劍了,窮。

眼楮突然瞟到了那一塊白兄送的玉佩,他是怎麼說的來著,好像玉佩是個東西,會滴血?還是他自己是個東西,怕滴血?

呂安懊惱的錘了一下腦袋,大胡子的酒是假酒吧,腦子都有點不好使了,真的是假酒害人,怪不得他總是忘事情。

琢磨了一下,感覺唯一靠譜的就是自己嘗試一下吧,滴一滴血再說。

呂安弄破手指,擠出了一滴血,滴到了玉佩上。

等了一會,絲毫沒有動靜。

呂安覺得是不是血不夠呀,馬上用力又擠了一滴。

那再來一滴吧。

……

在七八滴學滴下去後,整個玉佩都已經是紅色的了,然而這一切絲毫沒有變化。

唉,呂安感覺被騙了,晃了晃,還是沒有任何的變化,隨即用水沖洗干淨,雖然被騙了,但是這塊玉佩應該是一塊品相非常好的玉佩,潔白如雪,晶瑩剔透,潤而不滑,有種冰涼的感覺,咦,這個玉佩里面怎麼出現了一條紅絲?難道自己剛剛是成功了,但是怎麼用呢?看來神仙東西還真的是不好用呀。

呂安將所有的東西都整理疊好,最後將玉佩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把劍背到了身後,最後看了一眼,然後就離開了。

輕車熟路的來到了大胡子的地方,剛剛進門,就看到大胡子已經坐在椅子上等他了。

「理個東西,弄那麼半天,等得我都快睡著了?」胡勇打了個哈欠說道。

「很久嗎?發了會呆。」呂安回道。

「你的行李呢?」胡勇問道。

呂安轉身抬了抬劍,示意了一下。

胡勇嘆了一口氣︰「就知道你這個臭小子,出去要丟我臉,身上的衣服小了都不知道,穿得也太丑了點。」說完,直接把一個包裹扔了過來,說道︰「里面是衣服,去後面洗個澡,把衣服換了吧。」

呂安笑了,點了點頭,拿著包裹就走到了後面。

片刻之後,呂安換了一身衣服之後走了出來。

胡勇過來繞了一圈,說道︰「看來還是比較合身的,果然是佛靠金裝,人靠衣裝,穿的得體,整個人的精神都不一樣了,仔細看看,這一身青衫,還是很適合你的嗎,樣子看起來也算是過得去了,有我年輕時候一般的風光了。」

「和你一樣都覺得丑,只有你一半,那豈不是沒臉見人了。呂安這長相,這打扮現在可以算的上是一個風流俊才子。」突然江天從門外走了進來說道。

呂安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我也覺得是。」

「哼,還不是我衣服挑的好。」胡勇說出了屬于自己最後倔強的話。

江天拿了一個包裹過來,直接伸手遞給了呂安,呂安下意識接了過去。

胡勇問道︰「拿了什麼好東西?」

「幾斤仁義道德聖賢書而已。」江天回道。

「這玩意還能按斤算?那你賣我幾斤吧?」胡勇調侃道。

「白送你,你也撿不起來。」江天說道。

呂安沒想到昨晚胡勇還讓自己多讀書,結果今天江天就送書過來,讓自己有書可以讀。

江天繼續說道︰「讀書只是第一步,呂安,希望你在這條前途未卜的道路可以做到,書群覽,路緩行,慮三思,言謹論,最終讓自己成為一個覽群書,行緩路,思三慮,論謹言的人,不要讓我們,讓你的心上人失望就好。」

呂安深深的點了點頭。

這時胡勇又遞了另外一個包裹過來,說道︰「拿去吧,這是你的獎勵,還有一些我送你的東西。」

呂安老實接過,剛想打開,就被胡勇制止了,說道︰「走了再打開,我好不容易包好的。」

呂安點了點頭。

江天對呂安招了招手,呂安走了過去,江天附耳對呂安說道︰「那塊玉佩不會用是吧?」

呂安听到這話,眼楮一亮,趕緊點了點頭。

江天繼續說道︰「第一步滴血,第二步神識控制就可以了,不過你現在才是個二品武夫,我傳你一個口訣,通過口訣,你也可以控制這個玉佩了。」

呂安听到這話,算是放心,是真貨,不然以後要找白兄算賬,雖然打不過。

「還有不要在外人面前使用,這個也算一個寶物,財不外露,還有不能存放活物,否則玉佩會崩潰的,切記。」江天說完之後,隨即傳了一套口訣給了呂安。

呂安記住了,然後試了一遍,果然有效,瞬間將這兩個包裹放到了玉佩里面,可惜里面的空間不夠大,劍放不進去,還是繼續背著吧。

這一幕把胡勇看呆了。

江天得瑟的看了一眼胡勇。

「哼。」胡勇最後的倔強。

一切準備就緒,呂安單膝跪在了兩人面前,說道︰「兩位大人的照拂關懷讓我終生難忘,希望未來有生之年可以報答二位。」

胡勇走近模了模呂安的腦袋,說道︰「記住我前兩天說的話,你能做到就好。」

江天也走了過來模了模呂安的腦袋說道︰「多看點書,免得以後和人鬧矛盾,打又打不過,別連道理都說不過別人,那就丟人了。」

呂安低著頭,不言語,從進來到現在,憋了那麼久,就怕說多了,眼楮里的淚水,控制不住。

現在好了,最後倔強的點了點頭,然後眼淚不受控制的掉了下來。

胡勇把呂安拉了起來,好好拍了拍他的肩膀,遞過來最後一個包裹,說道︰「里面是饅頭,我讓白叔打包的,給你路上吃,快走吧,以後有時間記得來找我喝酒。」

說完一把將呂安往外推了出去。

呂安點了點頭,一聲不吭的走了出去。

胡勇江天兩人看著呂安消失在視野內,各自嘆了一口氣。

胡勇冷不丁的問道︰「不說些什麼嗎?」

江天回道︰「說什麼?」

胡勇說道︰「比如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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