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藏形匿跡

但這已經把段驛丞嚇著了,他吃驚地看著劉繼祖說道︰「看賢弟的飯量都趕上古時的大將了,他們每天披著幾十斤的甲,拿著十幾斤的兵器,飯量小了可不行,不知賢弟學的武技可上得戰場?」

劉繼祖剛吃好,听段驛丞這麼問,想了想才答道︰「重甲是挺沉,但拿重武器的人很少,絕大多數人的兵器都不會超過五斤,不過披堅執銳確實挺累的!我學的是江湖武技,熟悉調整一下,估計也能上戰場,但需要時間適應。」

段驛丞點了點頭,看了看劉繼祖卻欲言又止,劉繼祖笑問道︰「看您的樣子似乎有什麼話想說?」

段驛丞點了點頭,看了看沒有外人,嘆了口氣才小聲說道︰「我想說的是,像賢弟這樣的人才居然也要去謀肖尚書的門路,大周怕是沒什麼希望了!」

劉繼祖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也小聲答道︰「段兄過譽了,我那是什麼人才了!而且這些事不是咱們能管的,您也不必憂慮!」

段驛丞又嘆了口氣,點了點頭,「是啊,咱們還是把自己的事干好,各求天命吧!走,我帶你去點點人!」說完,就帶著劉繼祖來到了驛站的後面。驛站後面是一個大院子,面積很大,這時那里已經集合了幾十人,其中有大約一半穿著驛卒的號衣挎著刀,另外一半卻是流民的裝扮,沒有武器。

段驛丞先把一個書辦模樣的人叫了來,讓他跟劉繼祖交待一下如何記錄。那書辦很客氣,把記錄的規範教給了劉繼祖,這對劉繼祖沒有任何難度,很快就掌握了。書辦見劉繼祖弄清楚了,就把一個背包給了劉繼祖,那里面有筆墨和賬簿。

段驛丞見劉繼祖準備好了,就指著這些人介紹道︰「這次去,咱們主要是負責雜役,說白了就是勞役,就是趕車、裝車、卸車一類的雜活,護衛工作由軍隊負責,吃住由驛站負責,咱們都不用管。這是五十個人,每兩人負責一張車,一個驛卒配一個勞役,賢弟你是騎馬還是坐車呢?」

劉繼祖肯定是想坐車,騎馬容易被人看見,于是答道︰「如果能坐車當然好!」

段驛丞笑道︰「那咱們就坐車,你和我同乘一輛,咱們還可以一起說說話。你不知道,在這窮鄉僻壤,連個說的上話的人都找不著,有賢弟你陪著,這一路可就樂趣無窮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劉繼祖也陪笑道︰「能跟兄長同乘,實在是求之不得!」

段驛丞這時來到眾人跟前,訓話道︰「諸位弟兄,咱們這趟可是美差,楚王的特使負責咱們的酬金,諸位可要把活干好才行!這位朱公子,是我請的臨時書辦,負責給大家記工,這是我的兄弟,也是將來的貴人,諸位要以禮相待,大家先到朱公子這里登記一下,咱們就出發。」

那些人听了,都湊到了劉繼祖跟前,把劉繼祖圍了起來,眼巴巴地看著他。劉繼祖見了,眉頭皺了起來,他清了清嗓子,喊道︰「請諸位排好隊,這樣登記不會漏!各位,發錢可要靠這個名單,登漏了發不著錢可別怪我!」

那些人听了,立即排起隊來,兩人一組,開始登記,但都是驛卒在前,勞役在後。劉繼祖拿出賬簿和筆墨,又讓人從旁邊搬了個凳子來,劉繼祖就在凳子上按照書辦的指示登記起來,五十個人很快就登記好了,他又把段驛丞和他的親兵以及他自己也登記在冊。

劉繼祖把登記好的賬簿拿給段驛丞看,段驛丞只掃一眼,就點頭笑道︰「讓賢弟干這個實在是屈才了!你去拿一下行李就來後門這里,咱們這就出發,你的馬我已經讓人拴在我車後面了。」

劉繼祖道了謝,收了賬簿筆墨,就徑直回了自己的房間。他的行李早就收好了。實際上他的行李十分簡單,行李里只有衣服鞋襪、裝水的葫蘆和一個做工精良的毛皮斗篷。其余全部貴重的東西他都帶在了身上,睡覺都不離身,唯一有些特殊的就是他的那根竹杖了。

很快他拿好了東西來到了後門,只見後門已經打開,驛卒在前,百姓在後,一輛有車廂的雙乘馬車居中,馬車後面還拴著劉繼祖的那匹馬。段驛丞已經等在了車邊,朝他招了招手。劉繼祖來到了近前,先讓驛丞上了車,他才跟著上了車,驛丞的一個親兵負責駕車。領頭的驛卒見驛丞等人都上了車,吆喝一聲就帶頭出了門。

出門一拐彎,往前走了一小截路,他們就來到了官道上。劉繼祖把車窗簾拉開了一條小縫,他要看看鎮口那些人還在不在。驛站離著鎮口還不到五十步,隊伍很快就進了鎮子,劉繼祖從縫隙里朝外看去,只見路兩邊擠滿了人和車輛,他們都是昨天住在鎮上的那些人,這時也都準備著出發呢,卻被驛卒驅趕到了路兩邊。

劉繼祖見了,心想只要穿上號衣,不管是驛卒和士兵,在百姓面前就可以耍威風了。不過驛卒的威風不過是借著驛丞的官威狐假虎威罷了,但這驛丞才不過大周一個不入流的小官而已,看來那會兒的老百姓真是和草芥差不多。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劉繼祖的眼前,看穿著打扮和身形,正是昨天晚上守在鎮口的那個人。

現在是白天,看得更加清楚,從他的眼神和動作來看,這人絕對是個江湖中人,只是這時他顯得有些疲憊,但還是仔細地盯著進出鎮子的人。不過從他眼楮看的方向來看,他卻沒有太注意他們這一隊人。劉繼祖不知道他不盯著這支隊伍看,到底是因為這隊人是驛卒,有官方背景,因而他不敢看,還是由于他認為李傳宗絕不可能藏在官軍隊伍里,因此不屑看。

但不管怎麼說,他不盯著看總是好消息,自己就安全一些,不知道後面還有沒有這樣的人。等他們出了鎮子,見劉繼祖還在觀望,段驛丞問道︰「賢弟,你在看什麼?」

劉繼祖回過神來,知道段驛丞又要跟自己探討學術問題了,笑道︰「我看看外面的人文風景,古人說要‘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就是既要有知識,又要有經驗,現如今,我書也沒讀夠,路也沒行夠,因此有機會就要要抓緊時間多看看!」

這句話正搔到段驛丞的癢處,立即來了興致又和劉繼祖探討起知行的問題來。這一說起來可就沒完沒了了,看來這段驛丞確實憋得狠了,自從被貶為驛丞後,就難得有這樣說得上話,能真正交流的人了。因此兩人除了休息時下車走走,方便一下,就這樣一直討論到了中午。

段驛丞還意猶未盡,這時領頭的驛卒來報告,說是馬上就要到吃飯的地方了。段驛丞這才停了下來,對那領頭的驛卒說道︰「按老規矩辦吧,花多少錢告訴朱公子,登記好,我來簽押。」

那驛卒領命去了,不一會兒整個隊伍停了下來。劉繼祖掀簾看了看,發現他們停在一個鎮子外面的一處空地上。從遠處看這個鎮規模也不小,卻沒有驛站,行人也很多。劉繼祖又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這些趕路的人可能還是從襄州出來的那些人。

不一會兒,那個驛卒拿了兩包吃的來報告,說道︰「大人,吃的都買到了,那些奸商還想坐地漲價,讓我們兄弟教訓了一頓才放聰明了些,還是按老價錢給咱們結的賬!這是您兩位的,除了買草料的錢,剩下的我給兩位買了燒雞和一些包子!」

劉繼祖接過了那兩包吃的放好,趁機看了看外面那些驛卒和雜役吃的是什麼,只見驛卒和雜役都是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找干淨地方坐了,驛卒吃的是饅頭,個挺大,普通人兩個絕對夠了,而那些雜役吃的卻是雜糧餅。

劉繼祖小時候吃過那玩意兒,那是窮苦人吃的東西,是拿各種雜糧摻和起來做的,味道一般,口感極差,但劉繼祖看那些雜役吃的卻十分香甜。劉繼祖前面就猜測這些雜役都是流民,現在看應該錯不了,他們可能是被段驛丞臨時雇來做雜役的,不知道會給他們多少錢。

那驛卒頭這時劉繼祖說道︰「朱公子,一人一百文,這頓午飯咱們五十三個人,還有兩匹馬,也是一百文,總共花了五千五百錢,請您記好了,後面咱們還要靠這個去報銷呢!」

劉繼祖听了就是一愣,他一邊往賬簿上記錄,一邊想到那雜糧餅以前一個也就兩文錢,現在物價漲了,估計也不會超過五文錢,劉繼祖見那些雜役是每人領了兩個,最多也就十文錢。而饅頭也按漲價後的十文錢算,每人兩個也就是二十文,怎麼會是一百文呢?

等劉繼祖記錄好,段驛丞拿了過來簽了名,又遞還給了劉繼祖,他看著劉繼祖的表情,笑道︰「怎麼了賢弟,是不是在想為兄居然利用這個差事中飽私囊?」

劉繼祖听了一驚,馬上反應過來,問道︰「段兄,我只是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但我想,以你的為人應該不會做這樣的事吧?」

段驛丞听了卻十分感動,小聲解釋道︰「多謝賢弟對我的信任,實不相瞞,這每個人每匹馬一百文的標準是楚王那邊定的,為了省事,不分級別,不分人畜,中午就給你一百文吃飯,讓你自己看著辦。但你也看見了,他們吃的那些東西根本花不了那麼多錢,最多也就是二十文錢。

至于這個錢怎麼處理,出發之前我就已經跟他們說好了。我和你的,加上兩匹馬的,都是之前就報過名額的,咱們不用省錢,就按一百文花,那就有四百文了,除了咱們這些吃的,兩匹馬的草料,還有你的那匹馬的草料也都包含在這四百文里。

至于驛卒和雜役的錢,雖然楚王那邊都是按每人每天一百文算錢,我也想給他們按這個標準算錢,但這是不可能的。賢弟你要理解,這樣不分內外親疏,底下的弟兄們是不會答應的。因此我答應給驛站的兄弟們每人每天一百五十文,雜役每人每天五十文。

至于他們中午飯想吃什麼東西,我不干涉,由他們自己決定,剩下的都歸他們自己所有,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耽誤干活就行。驛站的弟兄們也想多掙點,因此只吃饅頭。那些雜役,其實都是流民,吃雜糧餅是他們自己決定的,他們是想多省點錢。

我段德清向來是公私分明的!以前做官得以升遷,做到一州太守也是靠的這個性格,因為那時候皇帝還不昏庸,朝堂上也沒有那麼多的奸臣,朝政如果一直這樣,我還有可能回到京城任職。誰知道後面就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了,皇帝不理朝政,朝臣結黨營私,要想升官就只能與他們同流合污,我不肯這麼做,才被貶到了這小地方做驛丞。

但驛丞已經是不入流的小官了,再貶我就生計無靠了,因此我之前才刻意討好你,雖然看起來有些窩囊,我卻沒辦法。我可不想再得罪肖尚書那樣的人,他拿掉我的飯碗簡直易如反掌。只是後面了解到賢弟的為人,我才誠心相待的。至于我的行事原則卻是能不變就不變,至于因此被貶,卻是無怨無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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