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乍起 第十三章  人心叵測

吳倫也不理他,繼續講道︰「因為這富商錢多名氣大,知道他要回老家的人很多。所以這一路從開始就不太平,一直有人跟蹤。開始時我都沒管,交由鏢局來應付。我想這些人無非就是為了劫財,我只要保護好富商,不讓他受傷害就算完成任務了。但不知道為什麼,我越走越覺著不對,因為不管鏢局怎麼調整路線與出發時間,總是有人能發現我們的行蹤,無法擺月兌。

我那時畢竟年輕,江湖經驗不足。要是現在我早就知道了,這是因為有內鬼,但那時卻想不到。在驛站或城市周邊時他們只是遠遠吊著,我們休息時就用各種下三濫的方法騷擾,不讓我們好好休息。鏢局的人過去交涉過好幾次,什麼辦法都用了。但那些人要麼不理,要麼跑開,第二天就又跟了來。

我們越來越焦躁,越來越疲憊,跟著我們的那些人膽子卻越來越大。他們開始在人煙少的山林地帶挖陷坑、丟石頭、放火、投毒,我們不斷有人傷亡。我只能打起精神,時時守在那富翁身邊,保護他的周全,每天只能睡兩三個時辰。

那富翁早就嚇壞了,但卻騎虎難下。路已經走了一多半了,回去估計更危險,只有到了青州城依靠官府的力量才能求得平安,我們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前進。終于在山西道、河北道和山東道的交界處附近,出了事。

那里地處太行山區,山石密布,林木茂密,人煙稀少。我們那時已經趕了一上午的路,又累又餓,疲憊不堪。一個副鏢頭看到了一塊空地,提議在那里休息一下,吃點干糧。我們听從了建議,剛停好車,卸了騾馬,還沒來得及吃東西。突然從路旁的密林里射出許多只箭來,我們中了埋伏,很多人都中了箭。

我掩護富翁一家回到車里躲好,傲虎躲到車下,我則背靠車廂,用拳套和護臂撥打射來的箭。等箭射完了,從林子里走出三十幾個人來。他們都蒙著面,穿著統一的衣服,拿著一樣的刀,把我們圍在了中間。

鏢頭上前去跟他們用江湖切口說話,對方卻一言不發。這時那個提議讓我們休息的副鏢頭卻跑了過去,剛說了一句‘二當家,你們總算來了!’對方為首的那人抬起左手,似是想拍副鏢頭的肩膀以示親近。但手剛落到他的肩頭,刀尖已經透背而出。那人拍在他肩膀上的手,順勢就捂住了副鏢頭的嘴,不讓他再出聲,同時右手一擰,結果了他的性命。

鏢頭和鏢師們大吃一驚,沒想到這個副鏢頭居然是對方的內鬼。更沒想到對方居然這麼心狠手辣,上來就殺了副鏢頭,滅了口。敢當著面殺人,鏢師們知道今天無法輕易過關了,于是和富翁的家丁、護院一起拿出了武器準備拼命。我們人雖多,但很多都已經中箭受傷,只剩二十多個人還有戰斗力。

那伙強盜卻是不說話,慢慢朝我們靠近。我知道形勢已經很危急了,讓那富翁一家留在車上不要動,讓傲虎守在旁邊。對方沒說一句話,戰斗就開始了。我們這邊除了我,就只有鏢頭和另一個副鏢頭武技還行,普通鏢師都很一般,那些家丁護院就更差了。

雙方沒法和平溝通,就只能拼命了。鏢頭、鏢師、家丁、護院都一個個被殺,對方也同時損失了二十幾個人。最後,就剩下了富翁一家和我被圍在中間。我說財物你們可以拿走,能不能放我們幾人一條生路。

那伙人都盯著被喊作二當家的那人看,等他開口。但那人一句話也不說,只是舉手做了個手勢,然後那伙人就都朝我沖了過來。我只能迎戰,這些人武技一般,最多就是武士水平,根本不是我的對手,都被我一一下重手殺死。最後只剩下了那個帶頭的,那人卻一點都不著急。」

劉繼祖問道︰「這又是為何,看著自己一伙被殺,也不幫忙,死光了,還怎麼搶劫?」

吳倫哼了一聲,「我也是後來才想明白了其中關竅。匪首估計是得到了富商回鄉的消息後,臨時糾集了這麼一伙人,一方面利用這伙人騷擾我們,跟蹤我們,做各種準備工作,然後利用這伙人消減我們的人手和體力。另一方面,又故意借我們的手把這些人除掉,一是為了秘密不外泄,另外還能少分不少錢。真是陰狠毒辣啊!至于同伙,主謀壓根就沒把這些人當同伙,只是利用完了就拋棄的工具而已。」

劉繼祖听了恍然大悟,心想這人也太陰險了。

吳倫接著說道︰「我知道他們肯定還有後手,但那時仗著自己武技高也不害怕。果然,我剛殺完最後一個小嘍,還沒來得及喘勻氣,就從樹林里又走出來兩個人攔在了路前。這兩人一個裝束和前面那個帶頭的一樣,拿著刀守在另一人旁邊。另外一個就不同了,也蒙著臉,卻沒拿刀,還戴著有紗簾的斗笠、披著黑色的大斗篷。但斗篷卻不貼身,是撐起來的,看著十分臃腫。我那時行走江湖時間不長,還看不出門道,不知道這是止戈城暗器高手的一種常見裝束。」

劉繼祖有些不明白,「這身穿戴有什麼講究嗎?」

吳倫點點頭,「止戈城的暗器高手一般都不會暴露自己的面貌,以江湖人身份行走江湖時喜歡戴著掛紗簾的斗笠遮掩面容。而斗篷是為了掩蓋里面的暗器,當然他們還有其他方式遮掩。你只要記住,在江湖中,只要不敢露臉的都要提防,身上帶著可疑東西的更要跟他保持十丈以上的距離。」

「他們為什麼不敢暴露自己的面貌呢?」劉繼祖追問道。

「很簡單,沒人知道他長什麼樣,沒事的時候他就能像普通人那樣自由自在地行走江湖。如果別人知道他是誰,他就危險了。因為練暗器的人其他武技大多一般,他們沒太多時間來提升其他武技,而是必須花大部分時間來練習操縱、發射暗器以及提高命中率。如果露了臉,被人發現了,在沒帶著暗器或暗器沒有準備好的情況下,他怎麼敢再裝作普通人以真面目行走江湖。那樣,要麼被仇家發現殺死,要麼被心存歹意的人盯上搶劫。因為使用暗器必須要提前做好準備,並能出其不意,或者讓你避無可避,否則就發揮不出它的威力了。

而止戈城不外傳的暗器,就厲害在讓你避無可避。這類暗器不是常規的依靠自身力量、技巧發射的飛刀、飛蝗石、鐵球之類的。也不是弩箭、袖箭、暗器筒之類的簡單發射武器。而是依靠某種裝置同時發射數枚殺傷力很大的暗器,且可以多次發射的那種。

他們披著斗篷,就是不讓你看見他們的手腳和暗器,讓你不知道暗器的位置以及什麼時候暗器會發射出來。他們的手腳在斗篷里操縱暗器,隨時做著準備。再加上他們為了提高暗器的殺傷力與擊發數量,發射暗器的裝置都比較大,帶在身上很顯眼,所以一般都有斗篷遮蓋,只在發射前才把斗篷彈開。」

劉繼祖不解,「為什麼是彈開斗篷?」

吳倫對劉繼祖能注意這個細節很滿意,他夸了劉繼祖一句,才回道︰「這可是為師親眼發現的,宗門以前都不知道。在此之前,宗門只知道這些穿斗篷的暗器高手動手前會突然把斗篷拉開或月兌掉。我把這個消息告訴宗門,宗門認為這個消息很有意義,讓我們了解到這可能是止戈城的新技法,不僅沒有算我任務失敗,還獎勵了我一些錢!不過這也是我拿命換來的,因為我親眼看到了他的斗篷突然向兩邊飄了起來,而他的手卻沒有任何掀斗篷的動作,他的手一直都在操縱著他胸前和肋下的暗器裝置。」

劉繼祖覺著有些不可思議。

吳倫繼續說道︰「我猜是他的斗篷裝了機關,只要一觸發,就能月兌掉或向兩邊彈起來。但等他月兌掉或彈開斗篷,就意味著他已經做好了擊發準備,而對方已經進入了他的攻擊範圍。當時,我已經和那個帶頭的過上了招。那人的武技水平明顯高得多,但還不是我的對手。眼看我就要得手了,另外那個拿刀的人沖了上來幫忙。我命令傲虎撲了上去,短時糾纏住他。我因為體力消耗較多,不想繼續拖延,以免夜長夢多,于是拼著自己受傷制造了一個機會,將那人快速擊殺。

然後,我和傲虎一起打倒了另外那個人,傲虎趁機咬住了那人的咽喉,殺死了他。這時我才發現最後那個披黑色斗篷的人離我已經很近了,只有大概五步左右的距離了。這時他的斗篷突然朝兩邊飛了起來,我看見了他的胸前、兩邊肋下還有兩條腿中間一共有四個形狀各異的東西。我還想細看,但本能地預感到不妙,只听幾聲  的響聲後,四枚暗器朝我的臉、左右胸和月復部射了過來。

我那時已經很累了,沒力氣做出最佳的反應,後仰避開或用拳套撥開。只能像我收你為徒那天你的反應那樣,躺倒在地躲過了這第一輪暗器攻擊。比你稍好的是,我當機立斷沒有猶豫立即朝遠處打滾,躲開了第二輪暗器。我也不知道第二輪有幾枚,只听見身後不停發出嗖嗖聲和暗器入土的聲音。我滾到路邊,頭都沒回,爬起來吹了聲口哨招呼傲虎趕緊跟我一起鑽進樹林逃走。

但這人發射暗器的速度太快了,一輪接一輪。第三輪我估計他同時發出了八枚左右的暗器,朝我的後背射來。我那時已經避無可避了,我怕路上還有埋伏,只能拼命朝林子里跑。傲虎剛咬死前面那人,卻沒有跟我跑,而是奮不顧身地朝發射暗器那人撲了過去,幫我擋了幾枚暗器。

辛虧那天我穿著內甲,內甲上瓖嵌的鐵片護住了要害,但還是有三枚暗器打在了沒有鐵片覆蓋的地方,穿透了皮甲,釘在了我的後背上。那人本來還有第四輪暗器,以他發射暗器的準度,只要他瞄準我的頭或腿,我估計當時就完蛋了。

還是因為傲虎,它雖然中了暗器,卻沒有立即死去,而是拼命繼續去攻擊那人。我不知道傲虎有沒有咬中他,因為我沒時間扭頭去看了,只能憑印象在山林里朝著忻州的方向往回逃。最後,我只听到了那人的尖叫和傲虎的哀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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