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異變陡生

段德清說這條河是老灌河的一個支流,現在是春季枯水期,河里水不算多,但這一帶河面卻很寬,再加上春寒料峭,想要涉水過河是十分困難的。劉繼祖對這個地方不是很滿意,他跟楊勝武學過兵法,知道這樣的地方是不適合扎營的。

首先,營地旁邊就是山林,山林里極易隱藏伏兵,還居高臨下,萬一真藏了人,一旦發動偷襲,那就佔盡了地勢之利。其次,在河邊扎營,雖然便于取水,但灘涂地帶地勢低,萬一對方在上游築壩攔水,等他們不注意時再把壩扒開用水攻,那就不用費一兵一卒,就能讓他們全軍覆沒。

在戰爭中,水、火以及天氣是極為重要的因素,也是最厲害的武器,善于使用利用這些武器的統帥,無不是古時名將。但現在不是打仗,只是在國境內正常行軍而已,這樣扎營也沒什麼不妥,而且他們也不過夜,只是在這里吃一頓午飯而已。

因此,劉繼祖雖然覺著有些不妥,但也沒有太過在意,不過生性謹慎的他還是隨口問了句,「段兄,我看這里山勢險峻,這附近有山賊嗎?」

段德清正在收拾東西準備下車,听了答道︰「有啊!不過這邊的都是小股匪徒,人數不多,最多的也就百八十人。你放心,咱們有這麼多軍隊保護,他們不敢出來的!」

劉繼祖又問道︰「不是河南道這邊也有一個李傳宗嗎?」

段德清听了卻笑道︰「他啊!那就是個笑話,那人是肯定是冒充的。之前他還能在河南道這邊糊弄糊弄,也確實騙了不少人去入伙,听說人數有大幾千呢。但襄州一起事,他可就冒充不下去了。襄州這個李傳宗有木毅佐證,河南道這個有什麼?其余地方的那些李傳宗應該也都是假冒的。而且河南道的這伙山賊也沒在伏牛山,他們聚在北邊的熊耳山,距離這里遠著呢!」

劉繼祖點了點頭,段德清正要下車,劉繼祖又問了一句,「那他們不會跑過來嗎?」

段德清听了差點從車上掉下去,劉繼祖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段德清站穩後笑道︰「差點摔一跤!賢弟不用擔心,這些山賊成不了氣候,就是一群流民而已。他們一沒錢,二沒糧,要兵器沒兵器,要甲冑沒甲冑,要弓箭沒弓箭,人數再多有什麼用?

再說了,李傳宗和木毅聯手起事的消息已經傳出來十來天了,而襄州又打開了通往河南道的道界,那麼多的人從那里跑出來,消息早就傳的到處都是了。河南道的這伙山賊一旦知道他們那個李傳宗是冒牌貨,沒準兒就會內訌呢,哪兒有時間來找咱們的晦氣,你不用擔心!」說完就忙著去方便了,他雖然尿不利索,但卻尿頻,早就快憋不住了。

劉繼祖心想這段德清還挺會安慰人,不過他說的好像也有點道理。趁著段德清不在,劉繼祖又抓緊時間方便了一下。等段德清回來時,營地里已經架好鍋,埋好灶,燒上水,煮上了羊肉。那羊肉是昨晚就煮熟了的,現在只要切一下再煮煮,加上鹽就是美味無比的羊肉湯了。

所有士兵早就伸長了脖子盼著呢,有些年輕人忍不住口水都流了下來。這也不奇怪,在這亂世,能吃飽肚子已經是極為幸運了,現在難得能吃上一點兒葷腥,誰不期盼呢?

劉繼祖掀開車窗簾,看了看營地,正好看見張橫和他手下那些兵各提著一個口袋在挨著鍋轉,只見他們每走到一口鍋旁邊,都從口袋里拿出一包什麼東西丟到鍋里。周圍的那些士兵都知道是張橫自己加錢給大家買的羊肉,因此無論他走到哪里,都有人不住地感謝他。

張橫這時臉上也是樂開了花,他一邊點著頭回應著眾人的感謝問候,一邊笑道︰「再給大家加點作料,你們攪一攪,肉更香!」

那肉本來就是煮熟了的,等水一開,加了香料再一攪和,香氣就被激發了出來,整個營地都彌漫著肉香。劉繼祖當然也聞見了,肚子還不爭氣地叫了起來。

段德清听了笑道︰「賢弟,餓了吧,咱們雖然人少,之前也準備了好吃的,雖不如羊肉好吃,但也還不錯。」說完就讓小李去傳令,給驛卒和雜役們發吃的。

那些士兵這時已經開始吃了起來,驛卒和雜役們聞著肉香,看著當兵的大快朵頤,心里一陣羨慕。他們和士兵除了在驛站時,是一起由驛站安排吃的以外,其余時間都是個吃個的,錢也是單獨結算的,因此這些羊肉沒有他們的份。

但很快他們就又高興起來,因為張橫親自帶著幾個親兵抬著兩口大鍋給他們送羊肉湯來了。段德清見了,連忙下車親自去感謝。劉繼祖不想跟他見面,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不快,就把車簾都放了下來,但耳朵卻認真地听著。

張橫見了段德清,說道︰「段驛丞,我那兒正好還有些多余的肉,分些給弟兄們和後面那些商旅,咱們難得一路同行,正該有福同享嗎!」

段德清听了連忙謝道︰「張大人,您太客氣,我代弟兄們謝謝您了!」說完連忙叫手下人接了一大鍋羊肉湯過來。

張橫掃視了一眼,想看看有沒有劉繼祖的身影,卻沒看見,因此拿鼻子哼了一聲就去到了隊伍的最後面,給那些商旅們送肉湯去了。劉繼祖在車里听得一清二楚,心想張橫這人不錯嘛,還能想到驛卒、雜役和那些商旅,不像那種尖酸刻薄的人啊?為什麼單單針對自己呢?

這時段德清端了一大碗羊肉湯來到了車上,「賢弟,趕緊趁熱嘗嘗這羊肉湯,是昨晚現殺現煮的,還有羊雜在里面,味道著實鮮美啊!」

劉繼祖雖然也很想吃,但張橫惡心了他好幾次,他怎麼肯吃張橫花過錢的東西,這點志氣劉繼祖還是有的,于是笑道︰「段兄,我不愛吃羊肉,受不了那個味兒!」

段德清听了一愣,又聞了聞,「沒什麼味兒啊!你之前不是在驛站吃過羊肉湯嗎?這可是好東西,咱們人多,每人也就能分一點兒,我又吃不了多少,你要不吃,我可就拿去給弟兄們分著吃了!」

劉繼祖點點頭,自顧自地吃著他們自己帶的干糧,無非是些冷饅頭和鹵肉之類的東西。段德清見劉繼祖堅決不吃,只好自己吃起來,但他飯量小,只吃了幾塊肉,又下著饅頭喝了幾口湯,就讓小李拿去分給那些驛卒和雜役了。

段德清又就著鹵肉把那個饅頭吃完就飽了,然後就靠著車廂一邊和劉繼祖聊天,一邊看著劉繼祖吃東西。只是他說著說著突然感覺有些頭暈,于是他停下了話頭,模了模頭,又晃了晃腦袋,又使勁兒地眨了眨眼。

劉繼祖見了,關切地問道︰「兄長,您怎麼了?頭疼嗎?」

段德清又晃了晃頭,笑道︰「畢竟上了幾歲年紀,才趕了幾天路身體就有些吃不消了,這才剛吃了飯,就頭暈了,我先睡……」但段德清話還沒說完,頭一歪就靠著車廂睡著了。

劉繼祖看了就是一愣,心說怎麼睡的這麼快,他先叫了他兩聲,不見回應,又連忙推了推他,但段德清還是一點兒反應都沒有。這時劉繼祖覺著不對了,因為這可不像睡著的樣子。正常人睡覺,就是再困,一推多少也會有點兒反應,但段德清卻一點回應都沒有。

難道真是生病暈倒了?他又伸手模了模段德清的額頭和手,發現額頭不燙,手也不涼,沒有發燒的癥狀,這是怎麼回事?這時他心里突然一緊,因為他想起自己在四義莊時的遭遇,那時他和七妹中了蒙汗藥,七妹和段德清的反應很像。而他前面一直沒往這塊兒想,是因為他沒想到會有人在軍營里這麼大規模地使用蒙汗藥。

但段德清的癥狀確實像中了迷藥,因此剛一想到這里,劉繼祖就警覺了起來,伸手抓住了虎杖就要沖下車去看情況。但他的手剛踫到車門簾,就又把手縮了回來。劉繼祖深吸了一口氣,心想不能沖動,越是危急的時刻就越要冷靜。

冷靜下來的劉繼祖很快就感覺到了異樣,因為這一千多人的營地現在變得安靜了很多,劉繼祖決定先看看形勢再行動,于是他輕輕扒開了車窗簾朝外看去。只見整個營地所有的士兵、軍官、驛卒、雜役和一部分商旅都已經被麻翻了,現在外面只有三群人沒有中招。

第一群人是張橫一伙,除了他以外,還有八個士兵。劉繼祖猜測這八個士兵就是給他們送羊肉湯的那些士兵。但他們九個人卻裝作沒事人一樣,還是圍在一起吃肉喝湯,完全不管周圍已經暈倒的那些士兵。

第二群人是那些楚國使者以及五個藝伎,劉繼祖不知道他們為什麼沒有中招,但他們已經發現了異常。這時三個楚使和五個藝伎已經被另外會武的六個楚使護在了中間,他們六個已經拔出了兵器,有刀有劍,六個人都緊緊盯著張橫等人。

最後一群人在商旅那邊,那里有一部分人被麻翻了,但穿著類似三宗門弟子的那些人卻一個都沒有中招。他們現在也已經拿出了兵器,而且從車上又出來了六個穿斗篷帶斗笠的人,他們也虎視眈眈地盯著張橫一伙人。

在看到器使裝扮的人出現後,劉繼祖的瞳孔就猛地收縮了一下,然後他的大腦就開始飛速地運轉起來。這個事太突然了,劉繼祖完全沒有預料到。他設想的是三宗門會在近期對他采取一系列的暗殺,沒想到三宗門還沒動手,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因此他必須快速地認清形勢,然後制定出最合理的對策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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