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5章 你攤上大事了

作者︰迪巴拉爵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大清早,羅才的喊聲就如同悶雷,令人心驚。

官員被彈劾是常事,自辯就是了。

就算是被圍攻,也得自辯,這是程序,否則別人強加于你的罪名就洗不掉了。

就如同大理寺或是刑部辦案,都得給人犯自辯的機會。

這兩日官員們密集彈劾羅才,所有人都在等著他自辯。

他來了!

目光平靜。

卻沒有為自己爭辯一句。

看著那眼神,竟然像是死水一潭。

臣,乞骸骨!

老夫沒興趣自辯。

自辯,對于這位老人而言,更像是羞辱。

有人就是想把他拉到大庭廣眾之下,讓大伙兒看著他狼狽的接受質詢,看著他狼狽的為自己辯護。

可老先生卻平靜的用乞骸骨給了那些人一耳光。

老夫,不屑于自辯!

這是何等的剛強!

武皇時期留下來的官員將領們,被多次清洗後,留下的都是大才。

大才!

不屈于威權!

侍衛干笑道︰「羅公,奏疏得先過審。」

大唐的規矩,奏疏遞上來,得先經過幾道程序,才能送到皇帝那里。

羅才看著他,平靜的道︰「告知陛下,老夫,不干了!」

他轉身,看了一眼眾人,負手而行。

這就走了?

侍衛有些心慌,「羅公,羅公,你且等等啊!下官這便送進去!」

羅才沒回頭擺擺手,「不必了。」

吏部,打掃的小吏進了羅才的值房。

案幾收拾的干干淨淨的,中間擺放著官印。

這兩日的忙碌在另一側案幾上……一摞文書。

翻開,里面是羅才的交接記錄。

繼任者拿著這些文書,就能接手他下面的公務。

「尚書!」

值房中傳來了驚呼。

眾人聞聲而至。

小吏拿著文書,「羅公走了!」

坐鎮吏部多年的羅才,走了!

他走的格外灑月兌。

甚至不等皇帝點頭,就自行離開了皇城。

侍衛們慌了神,什麼規矩都忘記了。

奏疏被火速送進宮中。

剛和貴妃懶洋洋吃完早飯的皇帝打開奏疏。

三個字。

——臣,走了!

這是一種交代。

也是一種蔑視。

老先生甚至都不樂意寫一些感慨的話,就三個字。

你不是想趕老夫走嗎?

老夫走了,不用玩什麼三度挽留的把戲。

咱節省點時間和紙張。

皇帝面色平靜,但右手緩緩發力,把奏疏捏作一團。

罵道︰「老狗!」

吏部是重地,甚至比戶部還重要。

皇帝繼位後就想換掉羅才,可武皇當年說過,羅才執掌吏部,她放心。

你祖母都放心,你有何不放心的?

故而,羅才才在戶部堅持到了今日。

今日羅才走了。

皇帝歡喜之余,卻有種被輕視的憤怒。

換個人,哪怕是宋震,听聞朕要用他,就屁顛屁顛的從老家趕來長安,又屁顛屁顛的被老夫趕去北疆。

誰不想手握權力?

這是皇帝玩弄權術的核心……把握人性中的貪婪。

但羅才卻給他來了個干淨利落。

韓石頭低聲道︰「陛下,可要……」

羅才就這麼走了,皇帝的臉面不好看啊

而且,羅才這麼干脆的走了,就是告知外界︰彈劾老夫的事兒,是皇帝做的。

所以,老夫沒必要玩什麼自辯。

走人就是了。

可皇帝卻坐蠟了。

弄走羅才是他一直以來的目標,往日沒那麼急切。此次借著對付北疆楊玄的由頭拿下羅才,這只是他龐大計劃的一部分。

他老了,可依舊雄心勃勃。在他的腦海中一個龐大的,能重塑朝中格局的計劃在漸漸成型。

朕,還能再活一百年!

他時常這般告訴自己。

為此,他不時和方外人探討一番長生之道。

拿下吏部是第一步。

可現在第一步好像就出了岔子。

他準備好的撫慰沒用上,羅才就撂挑子了。

老子不干了。

他仿佛看到羅才沖著自己咆哮,昏君!

呵呵!

皇帝呵呵一笑。

拿下羅才?

不能!

在沒有明確罪證的情況下,他不能拿下這麼一個功勛卓著的老臣子。

否則,那些老人會人人自危。

外界會認為他準備發動一次大清洗。

一旦官場人人自危,那些亂臣賊子就有了上下其手的機會,比如說國丈那條老狗……

雖說二人達成了暫時聯手的默契,但當機會出現時,楊松成不介意給他一刀子。

反之亦然。

這便是一邊合作,一邊對抗。

「老狗!」

這一聲老狗,不知是罵羅才還是國丈。

「罷了!」

韓石頭心中有些遺憾。

武皇時期的人,還有不少在朝中、在軍中,無罪而拿下羅才,這些人會兔死狐悲,會悲憤……到時候郎君出手,這些人便是最大的助力。

「陛下!」

鏡台來人了。

「國丈召集了淳于氏等家族議事。」

皇帝頷首,「知道了。」

他躺下,韓石頭弄了薄被來,「陛下小心些。」

皇帝閉上眼,「一家五姓終是大患。」

但你卻與虎謀皮!

韓石頭退下。

他出去,趙三福還沒走。

「韓少監。」

韓石頭頷首,「辛苦了。」

「為陛下做事,不辛苦。」趙三福笑道︰「鏡台派了不少人去北邊,大概是想接應快到長安的信使。」

——誰先拿到消息,誰便佔據主動。

比如說楊松成先拿到消息,便能果斷和皇帝聯手。

若是皇帝先拿到消息,他便能扔出大招,把自己往日想達成而被阻攔的目標丟出來,逼迫楊松成等人點頭。

歸根結底,依舊是利益在作祟。

韓石頭問道︰「你認為,誰會先拿到消息?」

趙三福說道︰「自然是,陛下!」

走出皇城,外面有人等侯。

「主事,長安城中,多家派出了人手。」

「知道了。」

趙三福自言自語的道︰「北疆軍乃是大唐第一強軍,此戰的結果,將決定這支大軍的去向。勝,這支大軍將是長安的敵人。敗,這支大軍將是長安的獵物。

誰都想做獵人,可有那麼好做嗎?小心,別被猛虎撕咬一口。」

金吾衛的刑房中,焦林喝問,「楊玄預謀造反之事,你可知曉?」

傷痕累累的姜星默然。

內息在體內緩緩流轉。

只需用力一掙,他就能掙斷綁在手腕上的繩索。

但他沒動。

「繼續拷打!」

焦林走了出去,外面兩個好手目視他,焦林搖頭,輕聲道︰「此人有修為,繩索困不住他,不過他卻甘願束手就擒……奈何!」

他站在外面,听著里面用刑的聲音,納悶的道︰「一介管事罷了,嘴竟然這般嚴實?」

「你可想開口?」

里面的軍士抽累了,喘息著。

「他要說話!」

歡喜的聲音中,焦林沖了進去。

姜星上半身看不到一塊完好的肌膚,全是高高腫起的鞭痕。不少地方已經潰爛了,若是陳花鼓見了,定然會說好狠的手段。

「說!」

焦林喝道。

他想上進。

最好的法子便是抱大腿。

可大腿不是那麼好抱的。

此次好不容易抓到了國丈的褲腿,他哪里肯放過。

若是姜星能開口誣陷楊玄,國丈和皇帝那里就佔據了輿論制高點。

這一點,他盤算過!

覺得是大功一件。

所以他這幾日別的事兒都不干,專門琢磨……甚至還去刑部和大理石請教過用刑好手,如何能讓人開口。

看來,那幾頓酒沒白請啊!

姜星抬頭,依舊是商人般的微笑。

氣息有些虛弱。

開口道︰

「甘妮娘!」

……

在距離長安三十余里的官道上。

數十騎正在疾馳。

噠噠噠!

前方來了十余騎,為首的看著他們,喊道︰「是北疆軍!」

「止步!」

十余騎勒馬喊道。

可那數十騎卻壓根不搭理,依舊疾馳。

「甘妮娘,止步!」一個騎士罵道。

對面,領隊的是旅帥趙永,他拔刀,目光如電,「我等奉命入長安,阻攔者,殺!」

嗆啷!

數十把橫刀整齊出鞘。

「殺!」

這些百戰勇士厲喝,殺氣宛若實質。

「避開!」

十余騎為首的乃是好手,可竟不敢阻攔。

他們避在一邊,隨即跟隨一起往長安去。

「可是捷報?」

有人問道。

趙永不答,只是打馬疾馳。

「難道是敗了?」有人故意刺激。

趙永漠然。

他早已不再是那個看到敵人就渾身顫栗,殺人就會腦子發蒙的少年,而是北疆軍的中堅一員。

「駕!」

數十騎卷起塵土,飛速而去。

十余騎緊緊跟著,半途,首領說道︰「分一半人跟著,其余的,依舊去北方。」

鏡台以及各家的眼線此刻應當就在後面,只需見一面,消息到手。

「領命!」

數騎勒馬掉頭。

一直到了下午,距離長安城還有數里時,天色昏暗,趙永看到了最後一個驛站。

「歇息!」

他下馬,輕輕拍拍戰馬的脊背。

驛丞出來相迎,「敢問各位哪來的?」

大唐的驛站數千,驛站是官方人員往來歇息落腳之處,但旅人呢?

別擔心,基本上每家驛站的邊上都有逆旅。

冷清的地方,一家破舊的小逆旅,多半是內部人士開的。

熱鬧的地方,逆旅排成排,竟然還有簡易的青樓等。

趙永拿出身份文書,「我等乃北疆軍,奉命去長安。」

驛丞接過文書看了看,再仔細看看趙永等人。

從甲衣上看去沒問題,橫刀和關中的有些差別,這是北疆獨門的制式。從長安斷了北疆的補給後,北疆的各種東西都在走自己的路,包括兵器。

「諸位請。」

趙永帶著麾下進去。

隨即,數百騎烏壓壓的涌了過來。

驛丞被嚇了一跳,「諸位,此處可無法安置那麼多人。」

這些人看著沉默,衣裳和馬匹卻是上好的……驛丞迎來送往,早已練就了一雙火眼金楮,只是看了一眼,就知曉這些人來歷不凡。

但關老夫屁事!

他轉身進去。

外面默然良久。

「晚上……」有人自言自語。

「若是動手出了人命,北疆楊玄據聞睚眥必報,你家主人可能承擔後果?」

「明日他們就進城了,這是最後的機會。」

「老夫不在乎這個,不過,誰若是想率先搶到消息,對不住,老夫不會坐視。」

趙永等人吃了飯,天氣漸漸熱了起來,他們甚至還洗了個冷水澡,擦洗甲衣。

「今夜小心!」

趙永令人分班值夜。

「旅帥,若是有人來……」

趙永說道︰「殺!」

……

早有人把北疆來人的消息送進了長安城。

「國丈,北疆軍來了數十騎,到了長安城外。」

楊松成剛到家,正在靜坐,把今日的事兒理理,聞言問道︰「可問了來意?」

僕役搖頭,「問了,一言不發。」

楊松成默然。

僕役告退,外面又來了個,「國丈,金吾衛那人來請示,說北疆會館那個管事嘴硬,他親自動手用刑都撬不開他的嘴……」

「他什麼意思?」

按理,國丈不該搭理這等小蝦米,所以僕役覺得事兒應當不小,「他說,若是不行,就下狠手。」

「何意?」

「就是……弄不好就會殘,或是……出人命。」

楊松成眯著眼,默然。

老僕擺擺手,「阿郎什麼都不知曉。」

僕役告退。

「北疆軍的人,到了長安城外,這是送什麼消息?」楊松成幽幽的道。

「若是戰敗,消息便是送給周氏的,令周氏早做準備。」

「今夜,不太平!」

宮中,皇帝得了消息時,正在用飯。

「往常北疆送捷報多少人?」皇帝問道。

韓石頭說道︰「以往北疆報捷,最多五騎。」

「知道了。」

皇帝夾了一片羊肚絲,緩緩咀嚼,良久咽下,贊道︰「美!」

周氏也得到了消息。

「怎地來了這麼多人?」周勤蹙眉,「如臨大敵似的。」

「阿耶,此次不知吉凶……」

「阿寧生了個老二,不行,就讓幾個孩子去北疆看看。」

世家門閥,最擅長的便是留後路。

「是!」

周勤去尋了幾個孩子來,教訓了一番,令他們做好遠行的準備。

若是北疆戰敗,周氏將面臨著空前的壓力。

留下幾條血脈,總是好的。

……

第二日凌晨,當趙永起床出來時,外面值夜的軍士說道︰「昨夜外面鬧騰了一夜,估模著死了不少人。」

「狗咬狗!」

吃過早飯,趙永上馬,看了一眼遠方,說道︰「出發!」

噠噠噠!

比昨日明顯少了許多的跟蹤者們,也緊緊跟在後面。

……

清晨,勤奮的焦林到了金吾衛。

直奔大牢。

他去看了姜星。

姜星躺在草席上昏睡。

焦林獰笑道︰「弄醒他!」

獄卒進去,一腳把姜星踹醒。

姜星滾落下來,睜開眼楮。

焦林說道︰「賤狗奴,再不開口,今日耶耶讓你生死兩難!」

姜星微笑著開口。

焦林情不自禁的走進去,俯身傾听。

姜星虛弱的開口。

「你,攤上大事了!」

姜星剛想發怒,外面傳來了密集的腳步聲。

接著,不斷有人在稟告。

「大將軍,北疆軍的信使進城了。」

金吾衛大將軍譚籍沉聲道︰「知曉了。」

咚咚咚!

腳步聲急促。

「大將軍!」

「說!」

金吾衛就是貨真價實的看門狗,而金吾衛大將軍便是狗頭。這活兒不小心就會得罪貴人,或是被當做靶子,或是被當做替罪羊,泄憤的道具……譚籍便是沒多少後台,才接了這個苦差事。

「大將軍!」

外面的聲音尖利了些。

「北疆軍……他們打出了……」

「拿出了什麼?」譚籍止步,剛好看到焦林和姜星。

一個軍士隱在黑暗中,說道︰

「他們打出了……露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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