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士為知己者死

作者︰迪巴拉爵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張毅緩緩起身,眯眼看著大漢。

「我二人來此,並未犯事。」

大漢冷冷的道︰「報名,你等來北疆何事?」

「我有路引!」朗雲模出路引,一臉怒色。

大漢搖頭,朗雲看看周圍,「這里是北疆,王法呢?還有沒有王法了?」

「路引乃是大唐百姓遠行的憑據,我二人持此一路而來,從未被攔截,卻沒想到在桃縣……」,張毅指指那些避開的百姓,「這是為何?」

那些百姓看他們的眼神就如同是看強盜,一臉幸災樂禍的模樣,仿佛即將開始一場大戲。

這北疆的百姓,邪性啊!

張毅二人久在長安。長安,天子腳下,百姓有優越感。就算是看熱鬧,也不會離的這般遠,越近越好。

恨不能兩邊打架飆出來的血噴到自己的身上。

可北疆的百姓不同!

看著他們……就像是看著兩個死人。

張毅心中微動,低聲道︰「若是不妥,突圍。」

朗雲點頭,「斬殺了此人。」

二人都是好手,聯手的威力非同尋常。

朗雲把路引丟過去,大漢一腳踩在上面,「最後一次,報名,說出來意!」

張毅冷笑,「路引上有。再有,你不是小吏,也不是軍士,為何能攔截商旅?地方惡少?」

大漢上前一步,手按刀柄,「十息,跪地!」

張毅和朗雲並肩上前。

「北疆還有地方講理嗎?」張毅憤怒的道。

可心中卻知曉,自己二人的行藏怕是被看破了。

是哪里出了問題?

張毅不知。

朗雲卻有些後悔。

他原先是江湖人,一次犯事被圍剿,修為在軍隊的面前不堪一擊,就在他絕望時,一個男子站出來,問他是否願意做狗。

真不是羞辱人嗎?

朗雲卻鬼使神差般的問了對方,你哪里的?

鏡台!

朗雲在做死人和做狗之間權衡了一瞬,對方卻毫不猶豫的舉起手,身後,弩弓閃爍著寒光。

我做狗!

他選擇了做狗,從此成為鏡台的外圍好手,專門去干一些見不得人的事兒……殺人,殺人,殺人!

做狗很憋屈,可報酬卻不低。

而且他只是給王守做狗,其他時候依舊是個人,而且是令人害怕的一個人。

這樣的日子朗雲覺得不錯,除去少了自由之外,他再無遺憾。

此次來北疆,臨出發前王守交代過,若是成功,他會成為鏡台主事。

從此,咱也是有編制的人了。

而且,主事位高權重,手中有一波人,能獨當一面。

朗雲動心了。

所以,此次拼命也得弄死楊狗!

他右手一動,一根不知用什麼材料編織而成的鞭子滑入手心。

十息到。

朗雲手一動,鞭子席卷而去,半途變向,毒蛇般的蜿蜒,眼看著就要抽到大漢的小月復。

橫刀刷的一下出鞘,閃電般的斬落。

鞭子再度變向,避開了這一刀,竟然是上挑,尖銳的頭部直奔大漢的咽喉。

大漢的橫刀幾乎是不可能的反轉,刀背猛地磕在了鞭子上。

呯!

張毅的拳頭還在半途,朗雲手中的鞭子竟然繃斷。

這一條鞭子是用幾種金屬材料打造而成,韌性高,強度不低。張毅曾看到朗雲用鞭子抽巨石,一鞭一道深痕,鞭子毫發無傷。

這樣的一條鞭子,被大漢的刀背磕了一下,竟然就繃斷了。

我這一拳!

張毅長嘯一聲,體內的內息加速運轉,急速往拳頭上聚集。

他最擔心大漢趁著自己積蓄內息的時候出手,也頗為懊惱自己有些輕敵。

可大漢一刀背繃斷了朗雲的鞭子後,竟然在等他。

一動不動。

這貨,蠢人啊!

張毅心中暗喜,此刻他覺得自己的拳頭無堅不摧!

大漢出刀。

張毅呼氣。

內息隨著這口氣,從拳頭上猛的撲了上去。

 !

一股巨力沖了出來。

張毅只覺得眼前一黑,接著就飛了出去。

半空中,他駭然看著大漢,開口,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他自問修為不差,可在這個大漢的手中竟然一招落敗。

這人,是誰?

楊玄身邊的好手鏡台都有記錄。

那些大漢就不提了,寧雅韻,屠裳。

老賊和王老二算不得好手。

這個大漢卻不在其中。

所以,二人很是輕松的準備弄死大漢,隨後遠遁。至于伺機殺幾個楊狗心月復的打算,暫時擱置,等田曉來了再做打算。

但。

這個被他們輕視的大漢,一刀崩斷了朗雲的祖傳鞭子,一刀擊飛了他。

這特娘的!

能碾壓他們二人的存在,在鏡台內部不多,每一個都是王守的心肝寶貝。

倚為干城。

可就在北疆,他們遭遇了一個。

準備來陰人的他們,卻被人給陰了。

這等好手,在楊狗身邊難道是大白菜嗎?

隨便扒拉一下,就能扒拉出一個。

而且就丟在城外。

就像是扔垃圾般的!

這不現實!

張毅落地,又噴了一口血。

朗雲靠過來,手中半截鞭子看著格外的怪異。

他死死地盯著大漢,「你是誰?」

大漢緩緩走來,「周儉!」

沒听說過!

張毅和朗雲發誓自己從未听聞過這個名字!

「沒听說過?」周儉問道。

若是他報上自己的姓,裴!

這個令北疆人念念在茲的姓,長安會不安。

裴九當年自盡前,先遣散了家人。

這些年,鏡台追殺楊略的同時,也沒忘記尋找裴九的家人。

按照王守的說法,斬草,要除根!

有人猜測裴九的家人在北疆,在黃春輝的保護之下。

于是鏡台派了不少人來北疆查探,也死了不少。

裴儉!

當年在長安時,他是頂級公子哥中的一員。

裴九威名赫赫,他的兒子,兵法刀法也不差。人人都說虎父無犬子,以後裴氏會再出一員大將。

但計劃沒有變化快。

很快他就成了喪家之犬。

在桃縣的這些年他深居簡出,但一直不忘關注外界。

長安的打壓一直都在,而且長安屢次試探弄掉黃春輝,但從未成功。

他無數次祈求黃春輝能果斷站出來,為北疆,為了他的父親裴九,和長安翻臉。

無數次,黃春輝不動聲色的挫敗了長安的手段後,繼續坐在大堂里,耷拉著眼皮子,就像是一個雕塑。

他不恨黃春輝,但他不甘心!

他心有不甘!

從小,他就崇拜父親。

豪邁任俠。

知交遍天下!

統領北疆大軍,壓的北遼無法動彈。

男兒至此,便是巔峰。

可這個豪邁的父親,不是死于戰陣,而是死于內斗。

死于那對父子的手中!

是的!

在裴儉的眼中,父親與其說是自盡,不如說是無奈而去。

父親不願謀反,不願讓北疆和長安對立,于是便去了長安。

若是沒有李元父子的宮變,何至于此?

黃春輝的隱忍他理解,但從感情上無法接受。

後來黃春輝和長安翻臉,但,也只是翻臉。

因為黃春輝老了。

那一戰就是他的謝幕。

他茫然,不知以後該如何。

黃春輝要走了,廖勁接任。

廖勁此人裴儉知道,猛將一個,但統籌全局的能力遠遠比不上黃春輝。

而且,他們之間沒交情。

令他感到古怪的是,黃春輝把他推薦給楊玄,而不是廖勁。

若是推薦給廖勁,憑著黃春輝的威望,廖勁待他不會差。

為何呢?

裴儉覺得是因為廖勁待不了多久,黃春輝干脆一步到位,把他推薦給年輕的楊玄。

可當楊玄和豪強們開戰後,裴儉的這個念頭在動搖。

這也太輕率了!

他覺得楊玄是意氣之爭,哪怕是為了百姓買到低價糧,也能用別的手段,犯不著如此樹敵。

當他得知長安來人後,瞬息,就想對黃春暉說。

黃叔父,這是您的安排嗎?

他覺得黃春暉是知曉楊玄想和長安徹底翻臉,故而把自己推薦給了楊玄。

楊玄不知曉他的身份,但依舊信重他。

這一份信重在這個時候,顯得彌足珍貴,讓閑賦了多年的裴儉倍加感動。

人心,是肉長的。

他捫心自問,換做是自己,可會重用一個來歷不明的人?

哪怕這人是自己深信不疑的人推薦而來。

他覺得自己會猶豫,會琢磨。

但楊玄卻毫不猶豫的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身邊。

把自己的小圈子向他敞開。

士為知己者死!

裴九的豪邁任俠也遺傳到了裴儉的身上,多年的蟄伏,讓這份豪邁任俠蒙塵。

此刻,他拋開猶豫,拂去了塵埃。

虎目中盡是歡喜。

這二人,來的正好!

橫刀呼嘯,勁風宛若利箭,刺的張毅二人臉頰疼痛。

好像,我們還低估了此人的實力!

該死的!

張毅咆哮,身體前沖,喊道︰「老郎!」

朗雲跟在他的身後,劈手扔出了半截鞭子。

與此同時,張毅出拳。

朗雲單手按在他的肩頭上,身體飛掠而過。

一掌!

這一連串攻擊宛若水銀瀉地,流暢的令人目不暇接。

死!

二人盯著裴儉。

橫刀只是微微一動,那蘊藏著朗雲內息的半截鞭子就成了碎片,四處崩飛。

朗雲心中涼了半截。

接著一刀。

張毅的內息幾乎都在拳頭上,他只覺得手腕一涼,接著內息就像是……就像是便秘了半月,突然某日月復瀉的那種感覺。

一瀉千里。

痛快!

然後,他看到自己的右手月兌離了手腕,飛在半空中。

斷腕那里,內息隨著鮮血噴涌而出。

越過他頭頂的朗雲看到這個場景,一掌毫不猶豫的壓下去,準備借勢後撤。

裴儉抬頭,瞠目暴喝。

「滾!」

他一掌拍去。

呯!

朗雲想過很多種可能。

但當自己飛出去時,腦海中只剩下了一個答案。

這是一頭凶獸!

我們找錯了對手!

二人拼死出手,可對方只是一刀一掌,就輕松把他們擊潰。

這還怎麼打?

二人跌跌撞撞的退後,相互攙扶著站在一起。

四周,除去那些看熱鬧的百姓之外,大漢沒有幫手。

但二人卻生不出逃跑的念頭。

他們深信,自己跑不過十步,就會死于大漢的刀下。

「為何不逃?」裴儉走來。

橫刀斜指地面。

微微一抖,刀身的血珠滾落。

張毅慘笑,「你看似步履緩慢,可我敢打賭,若是我二人逃跑,不出十步,必然慘死。」

裴儉搖頭,「五步!」

張毅面色煞白,那種無力感令他渾身顫栗。

在鏡台的日子很舒坦,殺人,收錢,享受……憑著鏡台的身份橫行長安。

張毅還覺得不自由。

此刻,他最大的願望便是永遠留在長安,不踏出一步。

不,他寧可一輩子都躲在鏡台里,不踏出皇城半步!

朗雲在咳血,一邊咳,一邊說道︰「楊狗的身邊好手咱們了如指掌,卻從未听聞周儉之名。你就究竟是誰?」

裴儉笑了笑,有些僵硬,就像是猛虎沖著自己的獵物仁慈一笑。

「時日太久,我忘記了過去。」

在蟄伏的歲月中,剛開始他不斷回憶當年的事兒,沉溺于其中,直至某一日看到妻兒擔憂的眼神後,他這才重新振作起來。

從此,他把那些記憶大多封存了起來。

此刻卻盡數敞開。

那些過往就像是畫,一幅幅在腦海中閃過。

清晰無比。

朗雲咳出一口血,「我等乃是鏡台的人,鏡台每年都會派人來北疆打探北遼的動靜,今年便是我二人來此。」

張毅用力點頭,「北遼大軍雖說退了,可萬事無絕對,我二人奉命來此,便是要查探北遼大軍的動向,一旦發現不對,就得飛速報往長安。」

裴儉搖頭,「鏡台的人,那不是王守的狗嗎?」

原來,此人對鏡台不滿……張毅心中一緊,「光天化日之下,你敢殺鏡台的人嗎?我鏡台好手無數,窮搜天下,也要將你碎尸萬段!」

朗雲說道︰「有話好說,我等也是官吏,當眾殺官……就不怕長安震怒嗎?」

他看看那些百姓,心想,這些人總會懼怕吧?

「殺了最好!」一個婦人吸吸鼻子,「都是禍害!」

「可不是,這些人最壞,一心就想弄垮北疆。」

北疆的百姓,竟然是這樣想的嗎?

張毅心中冰冷,「我等有同伴就在周圍,周儉,你殺了我等,就不怕追究嗎?」

「殺官,一生都洗月兌不了罪責!」朗雲顫顫巍巍的舉起手。

副使待我不錯,堪稱是貼心貼肺。裴家人講義氣,我總得要做些什麼,才對得起這等厚愛……裴儉舉刀。

輕聲道。

「我姓裴!」

裴!?

張毅二人想到了先前裴儉的刀法,瞬息就聯想到了裴九。

二人面色劇變。

就在他們想大吼時。

刀光淹沒了他們。

人群的後面。

一個虯龍衛轉身離去。

「娘的!這修為,這刀法,把耶耶的眼都亮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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