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9章 羞辱你

作者︰迪巴拉爵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書房內,兩根蠟燭燃燒著,燭光把人影映照在了牆壁上。

周寧身體僵硬。

她想過楊玄的身份,興許是某位貴人的私生子之類的想法都有過。

先前她甚至想過楊玄是楊松成家族流落在外的子弟。

長安如今風行,最近流行的是私生子被逐出家族,隨後遇到老神仙修煉有成,一路逆襲打臉的故事。

所以她覺得這事兒不著急。

就算是潁川楊氏又如何?

周氏也不差啊!

子泰以後若是成為北疆節度使,手握重兵,也不是沒機會重創楊氏。

可她萬萬沒想到……

「你就是那個被侍衛帶出長安城的孩子?」

楊玄點頭,指著怡娘說道︰「當初就是怡娘用提籃把我帶出了幽禁地,楊略……就是前陣子來過的那個大漢,你在後院沒見著。就是他帶著我離開了長安。」

怡娘上前行禮,「當初陛下令我帶著郎君出來,外面窺探的人發現後,隨即動手。那一夜,忠于陛下的侍衛們用血肉之軀,為郎君離開鋪了一條路。」

林飛豹上前,「老夫林飛豹,當年陛邊虯龍衛的統領。」

「我听聞過虯龍衛。」

世家門閥的消息來源紛雜,周寧從小就知曉許多事……她說道︰「當初不是說一把火都……」

「是陛下的意思。」林飛豹說道︰「得知事不可為時,陛下令人縱火,而我等早已出了皇城。一直在長安城中蟄伏著。直至前陣子有人傳信,這才去尋到了郎君。」

「虯龍衛,曾令多少權貴子弟膽寒!」周寧想到了傳聞中虯龍衛的凶狠。

林飛豹說道︰「我等的職責只是護衛陛下,護衛郎君。沖陣,那只是信手而為。」

周寧想到那群大漢,不禁悠然神往,「孝敬皇帝為人豁達,坦蕩……」

「這是陛下令人稱道之處,也是引發那一切的根源。」怡娘有些唏噓,「若非陛下坦蕩豁達,何以被人坑害?陛下不防親人,卻不料,對他最狠的便是親人。」

周寧想到了傳聞,「說是……」

「偽帝!」曹穎用肯定的語氣說道︰「陛下對偽帝父子親愛有加,卻不知這對父子陰狠,一直在謀劃對付他。」

「我明白了。」周寧覺得腦子有些亂,但一條線已經被捋出來了。

「當年陛下知曉事情不對,就安排了我等出宮……」怡娘說道︰「陛邊大才槃槃者無數,可皆是名士,此等人太過矚目。于是陛下便令我等離去。」

「陛下曾說,以二十載為期,若是二十載後無人來召喚你等,你等從此就忘記此事。」林飛豹虎目含淚,「可老夫如何能忘?虯龍衛如何能忘?若是二十載後無人召喚,老夫便帶著他們闖入宮中,殺了偽帝!」

周寧起身,福身,「這些年,辛苦了。」

眾人還禮。

「不敢。」

周寧看了楊玄一眼,「我還有個疑問……」

楊玄靠在邊上,微笑道︰「說吧!」

「孝敬皇帝的子嗣還有兩個在長安,一個貞王,一個庸王,當初……陛下為何不選他們呢?」

這個問題讓曹穎看向怡娘。

原來,怡娘在這個小團體中的地位不簡單啊……周寧微微一笑。

怡娘說道︰「陛下當年說,貞王性格太剛強,剛者易折,不可持久。庸王善于掩飾,看似隱忍者能成大器,可終究失于大氣。若是強行幫襯二位大王,成事的可能微乎其微。」

那麼,子泰為何被看好呢?

周寧很好奇。

怡娘仿佛知曉她在想什麼,說道︰「陛下在幽禁地時,平日里讀書,與幾位先生說話。一次心中郁郁,就去後院轉轉,正好遇到我抱著郎君出來玩耍。

陛下指著枝頭上的鳥兒問郎君,殺了鳥兒讓為父歡喜,可好?」

那時候的子泰怕是壓根就听不懂這些話吧?

周寧覺得好笑。

可怡娘卻虔誠的道︰「郎君有宿慧,突然大哭,隨後又笑。陛下說,郎君一哭是為蒼生,一笑是為生父。仁慈,且孝順,不乏機變,可當大事。」

周寧福身,「辛苦你了。」

「不敢。」

怡娘等人隨即告退。

怡娘最後出去,把門帶上。

低聲道︰「我就在外面。」

有話,你們放心說,別擔心被人听到。

書房里,夫妻二人相對坐下。

一時間,竟然無話可說。

良久,楊玄打開僵局。

「我是到了長安之後,才知曉此事。」

「比我早幾年。」周寧說道。

「我知曉你有許多問題,現在問,以後問,我都不會隱瞞。」

「我最想問的是……子泰,你以後想作甚?」

「討逆!」

……

周寧回去了。

怡娘進來。

「郎君。」

「其實,若非擔心被阿寧猜到些什麼,我並不想告訴她這些。」楊玄說道︰「我擔心她知曉了這一切,會從此與我離心。」

「可遲早要發生的事啊!」

「是,所以我更想在事發後再和她說清這一切,到了那時,木已成舟,她退無可退。如此,只能選擇和我在一起。怡娘,你說我是不是有些無恥?」

「郎君!」

怡娘眼中有淚,「這不是無恥。我知曉郎君對娘子情深義重,可越是情深義重,就越舍不得她。越舍不得她,就越擔心,故而郎君才會如此躊躇。」

「是啊!」楊玄突然一笑,「時至今日,哪怕是直面潭州軍我亦無懼,甚至有些期待。可卻擔心阿寧……成大事者,當不拘小節,可我卻有些兒女情長了。」

怡娘抹去淚水,「可這樣的郎君,才值得他們去追隨啊!」

……

每個主公都有自己御下的方式。

譬如說曹操,對心月復和人才那叫做一個和藹可親。但你不能犯他的忌諱,否則大才也是一刀。

大清早起床,周寧坐在梳妝台邊上發呆。

「怎麼了?」

「有些陌生的感覺,就像是不了解你了。」

「慢慢了解。」楊玄打著哈欠出門,「早飯別弄烤肉,上火。天氣漸漸熱了,讓廚房弄冷淘,冷淘救胡餅,老二一口氣能吃兩盆。」

「知道了。」

就像是普通夫婦一般,大清早煙火氣十足。

楊玄準備出去。

周寧在發呆,到了現在,她依舊覺得有些夢幻。

我的夫君,竟然是孝敬皇帝的幼子?

這事兒,真的魔幻啊!

「阿寧!」

楊玄開門回身。

「啊!」周寧抬頭,扶扶玳瑁眼鏡。

「你的手。」楊玄舉起右手,說道,「酸的話,今日就多歇歇!」

周寧舉起梳子,楊玄落荒而逃。

洗漱時,章四娘照例發動了魅力攻勢。

「郎君!」

「好好說話,和誰學的這等妖嬈語氣?」

「奴昨日出門,見到一個婦人和自家夫君這般說話。」

「那多半是小三。」

「小三?」

「就是外室。」

「哦!」

洗漱完畢,章四娘帶著用具回去。

那臀兒扭的……

「郎君,該修煉了。」

姜鶴兒板著小臉兒來監督。

「我先去茅廁!」

楊老板在茅廁里想,以後要不要禁止扭呢?

可畢竟賞心悅目啊!

一旦侍女們走的中規中矩的,這後院豈不是少了生氣?

還有,若是斷了這條勾搭他的路線,章四娘的底線會不會越來越低?

直至某一日,底線全無,低呼一聲︰郎君,來嘛!

!

楊玄甩甩腦袋。

不能再胡思亂想了。

早飯冷淘加胡餅,一口冷淘,接著一口胡餅,冷熱交替……

爽啊!

楊玄吃的有些撐。

「阿梁呢?」

上衙之前先看看娃。

「在花園中。」周寧吃的慢條斯理,指指楊玄的嘴角,「沒擦干淨。」

「是嗎?」

楊玄低頭,就用那地方猛地親了周寧一口。

「啊哈哈哈!」

周寧捂著紅唇,剛開始惱火,可接著卻噗嗤笑出聲來。

那些許陌生感,就在笑聲中消散了。

有一個體貼你的夫君,這便是福氣。

楊玄去了後面,剛轉過來,就听到言笑在嘀咕。

「小郎君越發白女敕了呀!」

花紅說道︰「看著越發有趣了。」

「哎!鄭五娘,孩子是如何有的?」

鄭五娘輕聲哄著阿梁,聞言抿嘴一笑,「你們還是小娘子,莫問這個。」

「說嘛說嘛!」

花紅很是好奇。

言笑更進一步,「是不是……親幾下就有了?」

教育工作任重道遠啊……楊老板背著手站在側面。

「哪有這等事。」鄭五娘笑了。

「那……那就是躺一起?」言笑有些憧憬。

「這事啊!管大娘知曉,你們可以去問她。」

新婚前,周氏那邊就已經對周寧進行了這方面的教育,但顯然,言笑二人還是懵的。

「你就說說吧!」

二人央求著。

鄭五娘看看左右,低聲道︰「就是男女之事。」

「男女何事?」

「就是躺一起。」

「果真是躺一起?」

「嗯!躺著別管就是了。」

這是木頭啊!

楊玄覺得這樣的教育和體驗毫無疑問也是失敗的。

楊玄悄然回去。

前院,姜鶴兒正在等他。

「先前有小吏來,說春耕順遂,各地百姓說要感謝神靈。」

「令人去玄學,請他們來主持。」

祭祀最容易成為野心家的樂園,另一個世界里,從漢末的黃巾之亂,到後續幾個朝代,都少不了以神靈的名義發動叛亂。

所以,歷朝歷代,都以打擊婬祀為己任,並成為各地官員的政績考核之一。

到了州廨,盧強早早來了。

「老盧昨夜沒睡好?」

盧強打個哈欠,「孩子不爭氣,昨夜呵斥了半宿。」

「氣大傷身。」楊玄坐下,姜鶴兒遞過一份文書,「馭虎部繳獲的財物在這。」

楊玄接過看了一眼,「收獲頗豐。」

二人說著話,曹穎和韓紀並肩而來。

「看你二人神采飛揚,可是有好事?」

曹穎笑道︰「城外來了北遼使者,老夫斷定是為了俘虜而來。」

上次伏擊潭州援軍,俘虜了兩千余北遼將士,此刻就在臨安城中。

曹穎說道︰「記得當初陳州使者去了潭州,被晾在州廨外面半日,隨後那邊弄了一匹月復瀉的馬來,一頓噴,噴的陳州使者渾身惡臭。」

「可要報復?」盧強說道︰「老夫去尋幾只月復瀉的牛羊來。」

「老盧,來者是客!」楊玄語重心長的道。

……

金澤站在臨安城城門側面,看著車馬不斷進出,商人們大多一臉歡喜。

隨從低聲道︰「這些商人為何不去潭州貿易呢?」

金澤搖頭,「潭州開不了臨安的價錢。」

北遼不缺牛羊,草原上的牛羊賣給潭州,價錢比臨安低兩成。

「商人都該死!」隨從咬牙切齒的道︰「陳州是他們的生死大仇,可也願意資敵。」

「商人,有錢就能收買。」金澤不在乎這些人。

一個小吏來了,「潭州的使者是吧?」

金澤微笑,「老夫金澤,使君身邊的人。」

「跟我來。」

小吏帶著他們進城。

隨從低聲道︰「原先小人來過臨安。」

小吏听到了這話,說道︰「何時?」

隨從說道︰「五年前,那時候臨安城破敗。」

小吏只是笑了笑。

轉過這里,就是繁華地段。

呼!

嘈雜的聲浪一下就撲面而來。

兩邊的店鋪人流如織,邊上還有攤子,一個挨著一個。

農人扛著鋤頭出城,三三兩兩,笑吟吟的說著今年的好兆頭。

那些做工的人拿著吃食,一邊腳步匆匆,一邊狼吞虎咽。

朝氣!

金澤低聲道︰「不俗!」

隨從已經看傻眼了,「和五年前簡直就是翻天覆地。」

金澤路上受了風寒,咳嗽幾聲,張開嘴,「he……」

「不許隨地吐痰!」

一個七八歲的孩子站在攤子後面,板著臉道︰「進城沒學規矩?城中不許吐痰,吐痰罰款!」

金澤干笑一下,隨從喝道︰「哪來這等規矩?」

孩子說道︰「誰知曉有沒有病?弄的地上髒兮兮的,弄不好還會傳染疾病。」

「是啊!這些人,穿著華麗,可開口就是蠻夷的不知禮。」

蠻夷……這是中原王朝對周邊異族的稱呼,帶著天然的優越感和蔑視。

沒辦法,中原開化的時候,周邊的異族還在茹毛飲血,文字什麼東西都不知曉。

金澤老臉一紅。

到了州廨,見到楊玄,金澤說道︰「使君出乎老夫預料的年輕。」

楊玄指指下手,「坐!」

金澤坐下,有人奉茶。

「我很忙,說事。」

楊玄昨日歇息,積累了一些事務。

金澤說道︰「大遼與大唐多年交好,卻因三大部生出了齟齬,以至于兵戈相向。使君以為,當化干戈為玉帛……」

「玉帛?」

「是!」

「五千錢一人!」

玉帛是玉器和綢緞等物,早些時候作為國與國之間交往的禮物。

可,架不住它也是錢啊!

!

金澤覺得自己的養氣功夫不錯,可卻被楊玄一句話氣的想吐血。

「太多,少一些!」

他決定砍個價!

「我是個仁慈的人。」楊玄說道,「如此,四千九百九十九錢!」

這不是商談的態度!

金澤霍然起身。

「使君這是要消遣老夫嗎?」

「不!」楊玄淡淡的道︰「我是,羞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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