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承蒙夸贊

作者︰迪巴拉爵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陳州大地上,一匹匹戰馬在疾馳。

那些久遠的往事被來人提起,那些家眷愕然,覺得不可思議。

「還能……還能接受供奉?」

一個老人牽著小孫兒,詫異的看著兩個軍士。

「能!」軍士說道︰「使君每年會率領陳州官吏親赴忠烈祠祭祀。」

「那,那我等可能去?」

「能!」

「那就好!」老人歡喜的道︰「就擔心老二去了忠烈祠,平日里沒人供奉,會餓肚皮 !」

軍士說道︰「老丈放心。忠烈祠設在玄學內部,每日都有玄學的人焚香,念誦經文。」

「玄學……那是甚?」老人愕然。

「就是長安的國子監,國子監知道吧?那是陛下用的。」

「啥?陛下用的玄學來供奉老二?不敢不敢,不敢 !」

「如今玄學在咱們陳州,安心,啊!」

「那就多謝 !」

老人行禮。

軍士問道︰「令郎的墳塋何在?我等好去請。」

老人說道︰「沒 !」

「沒了?」

「那年大戰後,有軍士送來撫恤,說老二沖殺在前,被亂馬踩死,找不到 !」

軍士肅然,「那是英雄。」

老人回身,「不過老夫把他叫了回來。」

「叫回來了?」

「老夫得了消息,哭了兩日,第三日想著老二魂無所依,就請了村里的先生來,喊了老二的名字,喊了一宿,就喊回來了。」

「在哪?」

「在里面。」

兩個軍士跟著老人進了祠堂。

一進去,能看到幾個牌位。

老人指著一個牌位說道︰「老二就在里面。」

兩個軍士單膝跪下。

「陳州軍軍士,陳岩。」

「陳州軍軍士,馬文。」

「奉命前來!」

「大乾八年九月,使君楊玄令玄學建造忠烈祠,今日功成。使君令,召集英魂入殿,受陳州軍民供奉。」

「林兄弟,請跟著我二人來!」

老人牽著孫兒,看著二人走出去。

「二郎!」

老人不舍,隨即又笑了。

孫兒問道︰「阿翁,二叔是去了哪?」

老人說道︰「你二叔成神 !」

「成神了?」

「對!」

「阿翁,那……那誰來供奉二叔?」

「大唐!」

……

一個個使者趕回臨安。

忠烈祠中,教授們帶著弟子在吟誦招引魂魄的經文。

一個個使者進來,有教授接引,隨即焚香三柱。

使者回來的越來越多,香火也越來越鼎盛。

「使君來了。」

楊玄帶著陳州官員來了。

一隊隊軍士在前開道,兩側是沉默的百姓。

「這好大的陣仗啊!」一個老人說道。

「嗯!使君親祭,那些忠魂,想來也能安息了。」

軍士們甲衣鮮明,手持長槍在兩側列陣。

中間空出了一條通道,楊玄就從這條通道中走了進去。

里面隱隱傳來了吟誦經文的聲音。

聲音漸漸宏大。

有人在正面看到了里面的情況,說道︰「使君跪下了!」

眾人動容。

「死後能有這般尊榮,值了!」一個男子說道。

「是啊!」

「回頭我就去從軍!」一個少年說道。

身邊大概是他的父親,拍了他的後腦勺一巴掌,「從軍從軍,哪有那麼好從的?弄不好就死了!」

少年捂著後腦勺,抗爭道︰「他們都能死,為啥我不能?」

「老夫不舍!」

正爭執間,有人驚呼,「使君上香了!」

「上香就上香,那又怎地,咦!」

楊玄站在正對著牌位的地方,雙手拿起三炷香,走了上前。

舉手,把三炷香插在爐灰中。

手剛離開。

噗!

一股風猛地卷了起來,卷起那些煙火,直沖上去。

眾人看到這等奇觀,不禁仰頭。

香火被卷成了煙柱,直沖山門上空。

外面的百姓不禁齊齊驚呼一聲。

「我的天吶!」

「這是……這是顯靈 !」

山門外,跪倒了一片。

楊玄仰頭看著這股煙柱,雙手合十,默默祈禱。

另一側,韓紀微笑︰「干得不錯。」

曹穎頷首,「客氣了。」

老賊說道︰「這是安排的?」

曹穎說道︰「那麼多人,不弄些動靜如何對得住郎君的辛苦?老黃他們一起出手,這才弄出了這等陣仗。」

老賊咂舌,「這場面,怕是會被百姓們傳的越來越神。」

韓紀說道︰「那倒是不錯,郎君那個同窗叫做包冬的,據聞三寸不爛之舌頗為犀利,讓他去傳播此事。」

說話間,林飛豹回來了。

「干得好!」曹穎贊道。

林飛豹搖頭。

「不是我等。」

韓紀喘息著,看向曹穎,「老曹,你抖什麼?」

「嗯?」曹穎清醒過來,「你的手。」

韓紀低頭,發現自己的手不可控的在顫抖。

「這特娘的!這是何征兆?」

曹穎的眼皮子在狂跳,不敢置信的道︰「不會是別人弄的吧?寧雅韻?」

林飛豹搖頭,「先前我就在邊上,誰出手瞞不過我!」

這話自信到了極點!

但,無人不信!

曹穎吸吸鼻子,「天命!」

……

楊玄上香完畢,轉身面對山門,身形挺拔。

外面的百姓匍匐一地。

韓紀心中一顫,一個念頭在心中盤旋著。

「這場景……」

有些眼熟啊!

他無意間看到曹穎竟然熱淚盈眶,「老曹,你這……」

「風吹的!」曹穎抹去淚水,笑道︰「這香火也太鼎盛了些!」

「是啊!」韓紀說道︰「你看看這些百姓,此刻郎君一句話,就能驅使他們赴湯蹈火。

你看看那些軍士,老夫敢打賭,若是郎君拔出長刀,長刀指向何處,他們就會往何處沖殺!」

楊玄走出來時,看到外面跪了一地人也頗為驚訝。

「郎君,民心依附了。」曹穎難掩興奮。

「國之大事,在祀在戎。」楊玄說道︰「此處乃是邊塞,大敵在側,人心難定,唯有用此等事來安定人心。」

「這讓老夫想到了長安。」曹穎譏誚的道︰「長安的那些貴人,即便是祭祀神靈,怕也是滿腦子的榮華富貴吧!」

「可他們卻世代富貴。」韓紀冷笑道︰「反而是那些辛辛苦苦做事的人,卻世代窮苦。」

這兩個老鬼今日的態度有些過激了!

「世間事,有得必有失!」楊玄覺得自己就像是個哲學家,在給兩個有些偏激的手下開解,「今日的富貴,明日會用什麼來償還,誰也說不清。你等可還記得前朝的那些貴人?」

二人點頭。

楊玄說道︰「陳國衰亡之際,天下大亂。有心人登高一呼,那些農夫丟下鋤頭,拿起刀槍,組成了大軍,席卷天下。

那些被權貴鄙夷的螻蟻,卻成了天下的主宰。

那數十年,多少權貴死于亂軍之手?

他們所過之處,雞犬不留。

有人肚皮被插上燈芯,靠著肥油燃燒,晝夜不歇。

有人被丟進大鍋中熬煮,成為軍糧。

男子皆死,女子被蹂躪……

故而,做人,莫要太貪婪。莫要自視甚高。

別把自己視為神靈,把天下人視為螻蟻。

須知,天道好輪回,說不得,哪一日就會翻覆。」

「是啊!」韓紀點頭,「陳國多少權貴豪紳,等大唐立國時,殘存無幾了。」

曹穎說道︰「可一家五姓卻獨存多年。」

你這不是和領導較勁嗎?

韓紀看了曹穎一眼,覺得老曹有些飄了。

曹穎也發現了自己的錯誤,干笑幾下。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楊玄上馬,被人簇擁著遠去。

「這話倒也精闢,不過,卻難說啊!」曹穎說道︰「什麼鬼神報應老夫是不信的。若是有報應,那些壞事做絕的人,為何世代富貴?」

「此言甚是。」韓紀也是個無法無天的。

二人相對一視,覺得一種默契油然而生。

曹穎的話讓楊玄想到了另一個世界的大唐。

那位科舉不第的鹽幫首領帶著叛軍一路勢如破竹,攻破長安。

「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

什麼帝王,什麼世家門閥,最終還是淪為了刀下鬼。

「這兩句詩好重的殺氣!」赫連燕策馬上來,有些不解,「郎君可是心有殺機?」

楊玄搖頭,「就是隨口而出。」

姜鶴兒說道︰「哪能隨口就出名句呢?」

「我就能啊!」

楊玄心情大好,見姜鶴兒一臉郁悶,不禁笑道︰「詩詞不過是消遣罷了。」

「那郎君可能再來幾句殺氣重的?」姜鶴兒偏頭問道,「我要修煉劍法,氣勢還不夠。若是有殺氣中的詩句,每次念念,想來會有好處。」

「這個啊……」楊玄說道︰「等以後吧!」

他策馬沖了出去。

林飛豹緊緊跟隨,就听楊玄輕聲吟誦,「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這詩簡單。

但一股子霸道的殺氣卻令人心頭一震。

林飛豹想到了孝敬皇帝。

陛下死的冤,郎君這是懷恨在心,只等攻破長安,便殺盡那些亂臣賊子!

「好!」

林飛豹不禁大聲叫好。

張栩卻從另一個角度發現了這首詩的妙處,「滿城盡帶黃金甲啊統領!」

林飛豹點頭,「郎君的麾下,自然該身穿金甲。」

回到州廨,王老二說道︰「郎君,我去看雜耍。」

「去吧!」

王老二把馬交給護衛,一溜煙就跑了。

楊玄看了一眼木架子上的梁花花,問道︰「查過了嗎?」

老賊點頭,「查過,沒問題。」

「那就好。」

回到州廨,楊玄安排了一些事情,隨即出發去桃縣。

……

楊玄到桃縣時,正好遇到了一場秋雨。

深秋的雨稀稀拉拉的下個不停,天空仿佛被墨汁潑灑了一般,一邊濃墨重彩,一邊輕描淡寫。

桃縣縣城就在這片山水畫中,城頭的軍士依舊在雨中站的筆挺,目光炯炯。

數百騎疾馳而來,距離百余步開始減速。

「止步!」

拒馬後,一個軍士高呼。

楊玄下馬,把斗笠往上掀了些,「陳州楊玄。」

「見過楊使君!」

楊玄牽著馬進了城。

街道兩側的店鋪開著,商人們雙手袖在袖口里,懶洋洋的站在櫃台後面,上半身趴在櫃台上,或是和伙計漫不經心的說話,或是和串門的同行聊著生意,或是百般無聊的打盹……

行人靠著街道兩側,躲在屋檐下緩緩行走,偶有人站在屋檐下,大聲咒罵著這個鬼天氣。

也有人負手站在屋檐下,吟誦著自己剛作的詩詞。

「郎君,餓了!」王老二歷來都是餓了就說。

「那里有吃的。」

楊玄此行不趕時間,看看時辰還早,就尋了一家酒肆。

酒肆里客人坐了一半,有男有女。

大唐民風豪邁,女子和男子同行,同游很常見。

楊玄進了酒肆,烏達上前,幫他解開簑衣和斗笠。

楊玄抖抖身體,找了個空位。

「讓兄弟們吃些干糧。」

隨行的人太多,只能在外面等待。

「說是黃相公病倒了。」

「是啊!都好幾日沒見到了。」

兩個男子在低聲說話。

為了安定人心,哪怕是黃春輝,也得隔三差五出來露個面。就和當年劉擎在州廨里大聲叫罵一樣,罵的越凶,百姓就越安心。

劉擎當年是陳州的主心骨,而黃春輝在北疆軍民的心中,不只是主心骨,更是北疆的守護神。

他若是病倒了,北疆民心士氣就會亂。

「黃相公這身子骨也算是能熬的,這麼些年,當初看著病懨懨的,如今還是病懨懨的。」

「這是為了咱們在熬著呢!」

「是啊!」

「是為何病倒了?」楊玄問道。

男子看了他一眼,「說是被氣的。」

氣的?

不能吧?

在楊玄的印象中,黃春輝就是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這樣的人,說句實話,一般人你想氣壞他真的不可能。

「客官的餅子。」

伙計送來了楊玄的飯食,他一邊緩緩吃著,一邊想著此事。

「相公若是撐不住,怕是會致仕。」

幾個婦人穿著不錯,估模著是來此聚會飲酒。此刻也在說著此事。

一個眯眯眼婦人說道︰「相公若是致仕,就是廖副使接任吧?」

「多半是。」

「有人說長安那邊不願意,想安插個新節度使。」

「任誰來了,我都只信北疆的人。」

「那是,上次那個誰,徐國公張楚茂吧!洋洋得意的來了北疆,看似威武,卻被遼人打的潰不成軍。這樣的人竟也敢窺探節度使之位,恬不知恥!」

張楚茂的名聲在北疆算是爛大街了。

「廖副使年歲也不小了,就怕撐不住幾年。」

「廖副使,還行吧?」

「行什麼?扛著馬槊威風凜凜,可走路卻越來越慢了。」

人到了歲數,多年的損傷漸漸積累,加之身體機能蛻化,故而會步履蹣跚。

「廖副使若是撐不住幾年,誰來執掌咱們北疆?」

「後面的……好像沒怎麼听說。」

「哎!陳州的楊使君啊!」眯眯眼婦人興奮的道︰「那可是個文武全才,連相公都夸好呢!」

黃春輝何時夸我好了?

楊玄無語。

「楊使君?就是年輕了些!」

「有本事還怕年輕?」

「三大部被他滅了兩大部,這樣的年輕人,若是能執掌北疆,咱們還怕什麼北遼?」

「若是楊使君執掌北疆,少說能待二、三十年吧?那咱們還擔心什麼呢?」眯眯眼見楊玄俊美,就挑眉問道︰「年輕人,你說是不是?」

楊玄尷尬一笑。

有人揭開門簾走了進來。

是個小吏。

冷風也隨之而來。

眾人不禁看著小吏。

小吏目光轉動,最後找到了楊玄。

行禮。

「見過楊使君。相公請使君前去。」

眯眯眼目瞪口呆,「你,你……」

楊玄起身,對她微微一笑,「在下楊玄,承蒙夸贊。」

……

感謝「山寨廚師」的盟主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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