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眼皮子在跳

作者︰迪巴拉爵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北疆掀起了一陣狂風。

節度副使廖勁瘋了。

陳州刺史楊玄也瘋了!

二人一路滅了五家地方豪強後,來到了鄧家。

鄧家這陣子被圍的水泄不通,除去每日必須的糧食之外,一律不許傳遞東西,更不許人員出入。

「茅廁滿了!」

里面有人喊。

剛到的廖勁打個哈欠,「老夫累了,子泰, 你主持。」

「副使,還是你來吧!」

楊玄很是謙遜。

「你和國丈他們老早就翻了臉,那就再翻一次,去吧!」

廖勁回身,「老夫先回桃縣了。」

「哎!副使,副使……」

「富婆!富婆!」朱雀跟著喊……

廖勁帶著一群人, 卷起一陣塵土, 溜了。

虛空中丟來一句話。

「要官帽子, 就得殺人喲!」

楊玄回身。

「茅廁堵了!」

鄧家牆頭,一個僕役在喊。

「吃了!」

楊玄走了過來。

僕役楞了一下。

接著,牆頭架了梯子,一個中年男子爬上來,拱手,自信的道︰「鄧氏此後安于鄉間,以耕讀為生,還請楊使君開個門。」

這是服軟了。

——鄧家不鬧了,你們開門。

曹穎在楊玄身後說道︰「官場有規矩, 此等事當事人了了, 那麼家眷既往不咎。」

「也就是說, 鄧演用自己的性命來換取了一家子的幸福?」

「是。」

「你說……這樣的規矩對不對?」

「郎君想說這是官官相護?」

「貪腐了, 被抓了, 自盡了, 家眷就能平安無事。可他們享用了那些民脂民膏算什麼回事?他們依舊留著那些貪腐來的錢財, 子孫富貴,這幾個意思?老曹, 說說。」

「老夫……無話可說。」

「不就是覺著自己以後也會有這麼一日嗎!」

曹穎苦笑, 心想郎君這般性子, 以後若是討逆成功,這個吏治要如何整頓?

「我知曉這等看法偏激了些,不過犧牲一人,幸福全家之事不可有,否則只會引來貪腐狂潮。」

「小玄子,你這個有些憤青了啊!」

楊玄想了想,覺得這話倒也沒錯。

牆頭的中年男子還在說著。

「……我家多年耕讀, 在鄉間倒也有些名望……」

楊玄抬頭,「開門!」

中年男子拱手, 「多謝楊使君,來人, 準備老夫的好酒, 老夫請楊使君喝一場,不醉……不歸!」

大門打開。

中年男子出現在門後,剛想出來。

「滾!」

烏達一巴掌把他抽滾邊上去, 回身, 諂笑道︰「主人請進。」

「和誰學的?」楊玄覺得烏達沒有溜須拍馬的天賦。

烏達看了老賊一眼。

老賊嘆息,「老夫笑的正義凜然,你卻笑的不堪。」

楊玄走了進去。

「好一個堂皇所在。」

中年男子捂著臉過來。「楊使君喜歡就好。」

「長安那邊的朋友如何說?」

楊玄就像是老友般的問道。

中年男子笑道︰「都是些熟人,關切問問。」

「想不想去長安?」

「呵呵!」

「那便是想的,我有個法子讓你去長安。」

「不知是何法子?」中年男子意動了。

「人在此地。」

「那如何去?」

「魂魄啊!」

中年男子猛地退後,然後覺得失態,笑道︰「楊使君覺著這等玩笑有趣?」

「老曹。」

「在。」

「那些百姓呢?」

「來了。」

「那就……唱起來。」

「得令!」

曹穎回身,「哎!來嘍!」

「來勒!」

數十百姓來了。

「喊起來!」

為首的大漢喊道。

「鄧氏魚肉鄉里,不殺鄧氏,我等就要謀反!」

「殺鄧氏!」

中年男子面色一變,指著其中一個大漢說道︰「那人還穿著軍中的靴子,楊玄,你竟敢如此?」

楊玄也看到了,暗罵了將領幾句。

曹穎低聲道︰「那個軍士老夫記得,好像是腳大,尋不到合腳的鞋子。」

那就換個人啊!

但木已成舟,楊玄說道︰「看來,鄧氏在地方作惡多端吶!」

老賊捧哏,「民憤極大。」

曹穎陰陰的道︰「老夫覺著,鄧家怕是會有些龍袍什麼的。」

「你血口噴人。」

這時來了不少吃瓜的百姓。

「哎!干啥呢?」

一個軍士扮成的百姓說道︰「這鄧家殺了我娘子,此仇不共戴天!」

「真的?」

另一個百姓說道︰「他家人奪走了我家田地,我阿耶……傷心自盡,我阿娘被打的遍體鱗傷。」

「那你呢?」

「我被丟在地窖里,阿娘被毒打也不肯離開,就坐在地窖蓋子上。」

「好慘!」

「是啊!」

「殺鄧氏!」

于是,聲勢就這麼起來了。

「郎君覺著如何?」曹穎有些自得。

「術業有專攻。」

楊玄再度想到了包冬。

那個能把謊話說的和真話一樣誠懇的同窗。

「郎君,差不多了。」曹穎覺得氣勢夠了。

「為何要殺人?」烏達不理解。

殺了鄧家人,楊玄在長安就會多出一群對手。

而且在北疆也是如此。

烏達想的很簡單,做事兒和做生意似的,咱們不能干虧本買賣不是?

「廖副使這一路提醒了我兩次。」楊玄覺得老廖還是不錯,「想要官帽子,就得殺人。」

「殺人就會得罪人,也就是說,想要以後宦途順遂,就得多得罪人。」楊玄笑了笑,有些猙獰之意,「得罪人了多,皇帝那里才會覺得你可控。若是他想收拾你,無需尋什麼罪名,只需遞個眼色,我的那些對頭就會瘋狂彈劾,隨意栽贓……

其實,這便是投名狀!」

「那……要殺多少?」

「不是讓你等查了嗎?看看鄧氏該死的人都有多少,這律法不收,老天爺也看不過眼,咱們這叫做什麼……老曹。」

郎君越發的犀利了……曹穎恭謹的道︰「替天行道。」

「說的好!」

楊玄伸手,曹穎遞上名冊。

翻開到記錄的那一頁。

楊玄借著他的手看了看,「老曹不用這般伏低做小。」

曹穎笑道︰「老夫心甘情願……多少人想做都沒得做,是不是老賊?」

「是啊!」老賊正在記錄楊玄的話。

楊玄干咳一聲,「差不多了。」

唰!

外面幾十個大漢的喊聲消停了。

但此刻外面數百百姓的情緒卻被調動了起來,喊的聲嘶力竭。

「鄧氏不滅,我們不服!」

「要造反!」

楊玄微笑,「其實為政者無需太聰明,只需要謹記一件事,順從民意即可,你等說是不是?」

「郎君英明。」

「既然如此,那麼……」楊玄看看里面的人,「十二人,是個好數字,拉出來,殺了!」

十二個男女被拉出來跪下。

「罪名念念,免得有人說我不教而誅。」

楊玄頷首,一個小吏站出來,大聲念著著十二人的罪名。

「郎君,其實,殺的多了些。」曹穎低聲道。

「我知曉,不過既然開了頭,為何留著這些禍害?」

楊玄舉起手。

「楊狗,耶耶詛咒你不得好死!」

有人臨死前發誓詛咒,但更多的人渾身癱軟,渾渾噩噩,滿腦子都是極度恐懼帶來的空白。

「斬!」

楊玄揮手。

十二顆人頭落下。

楊玄上馬,「剩下的交給地方收拾,咱們回去!」

身後,數百百姓拱手,「楊使君真乃青天在世。」

……

桃縣。

廖勁回來了。

「相公。」

「老廖啊!」

夏季對于黃春輝來說是好季節,至少不用裹著厚重的衣裳,還得烤火喝熱茶,身體才能有些暖意。

他耷拉著眼皮,「小子如何?」

「還行,老夫只是提了一次,他就開始殺人,殺的人頭滾滾也面不改色。」

「此次他和劉擎去了北遼,劉擎一路為他壓陣,卻把做事的機會讓給他,知曉是何意乎?」

「為他鋪路。」

「是啊!就如同老夫為你鋪路一般。」黃春輝干咳一聲,接過廖勁遞過來的茶杯,喝了一口,舒坦的嘆息一聲,「那小子雖說年輕,但有才,且不是曇花一現。老廖。」

「在。」

「你看好劉擎,覺著他以後能輔佐你,老夫也覺得不錯。不過劉擎來了,他也得有自己的一套人馬,發現沒有,他的眼中全是那個小子。」

「是啊!」

「有才,劉擎看好,你我也覺得不錯,既然如此,就要早早的栽培起來。以前那小子名聲太好,這是大忌。此次他肯殺人,可見悟性不錯,對了,此次你讓他在鄧氏殺幾人?」

「沒說,不過前面就有些默契,最多殺個三五人吧。」

「這樣也好。」黃春輝笑道︰「長安有人來信,當年得過鄧演的恩惠,如今飛黃騰達了,便想為鄧氏緩頰。老夫剛回信,說殺一儆百罷了。」

二人說了一陣子話,直至一個軍士來稟告。

「楊使君已經回了。」

「也好,對了,他殺了幾人?」

「十二人。」

黃春輝︰「……」

廖勁︰「……」

良久,廖勁苦笑,「得!這下那小子多個大敵,順帶還給相公招惹了麻煩。」

「出去走走。」

二人走出了值房,站在台階上。

一陣風吹過來,廖勁剛想擋在前面。

黃春輝上前一步,風就吹在他的身上。

「相公,你的身體……」

「擔心老夫扛不住?」

「是。」

「老夫老了,不怕得罪人,所以,還能為你等遮風擋雨一陣子。」

……

在回去的路上,楊玄一路想著北疆的歷史。

毫無疑問,從大唐立國開始,北疆的主題就是殺戮。

北遼入侵,打回去,甚至反擊回去。

北遼襲擾,殺回去,報復回去。

每個人的腦子里就一個念頭……殺!

「唯有以殺止殺。」

回到臨安,盧強第一句話就是︰「使君,陳州的豪強在瑟瑟發抖。」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楊玄坐下,覺得這也算是意外之喜。

「使君。」

一個小吏進來,「外面有陳州地方豪族家主十余人求見。」

「這消息,倒是夠靈通的。」

楊玄覺得這些也算是人才。

稍後,楊老板在大唐接見了這些家主。

「楊使君就任以來為我陳州軍民嘔心瀝血,我等看在眼里,心中……不忍啊!」

「是啊!」

「本想給使君送些藥材,可轉念一想,楊使君兩袖清風,我等豈敢。」

那你們說了半天,說個寂寞啊!

楊玄有些惱火。

剛想逐客。

「我等湊了些錢糧,這不……想獻與州廨。」

「這不是勞軍!」

「我等萬萬不敢。」

一群人說完,拱手告辭。

「勞軍是大忌。」盧強笑道︰「平白無故勞軍,回頭一個居心叵測是逃不掉的。」

曹穎說道︰「這群人倒是聰明,把錢糧直接送來,任由州里花用。」

「這是怕了?」楊玄模模下巴,遺憾的發現只有一層類似于絨毛的東西。他看看曹穎和盧強茂密的胡須,不禁有些艷羨。

「使君此次殺的人頭滾滾,有幾人不怕?」盧強說道︰「消息傳來,老夫也楞了一陣子,想著副使這是何意,後來想想,這分明就是讓使君去得罪人,好事!」

「我也設身處地想了想,麾下官員武將這麼多,我喜歡用的卻是那等做事一心一意的。做事一心一意自然會得罪人。那等老好人可用,卻永不會重用。」

這是楊玄的心里話。

錢糧一來,官吏們歡喜不已,人人都盯著楊玄。

每個部門的預算是多少都有數,陳州就這麼多錢糧,你拿多了,別人就拿少了。

為了本部爭奪錢糧,這些官員們能把人腦子打成狗腦子。

現在突然多了一份意外之財,眾人不禁開始憧憬著今年的好日子。

「收著。」

楊老板一句話,就把眾人的野望給擊破了。

「不撥下去?」盧強覺得該松散松散了。

「今年不對勁。」楊玄搖頭,「寧興令赫連春出擊,赫連春弄了個草原大聚會,就把這事兒給敷衍過去了。」

「難道寧興還會再令赫連春出手?」盧強不是懼怕廝殺,只是覺得好日子難得,讓自己多愜意一陣子也好啊!

只有飽經戰爭的人才會珍惜和平, 而那等沒事兒高喊和平可貴的,多半是無病申吟。

「難說。」楊玄的眼皮子突然跳了起來,「眼皮子在跳!」

「使君,哪只眼?」

「我很想是左眼。」

曹穎幽幽的道︰「左眼跳財。」

盧強︰「右眼跳災。」

楊玄︰「……」

一個小吏進來,「使君,隔壁傳來消息,潭州軍正在攻打奉州望餅縣。」

陳州左側是宣州,右側便是奉州。

楊玄一怔。

「皇叔……這是給老子上眼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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