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再無楊狗

作者︰迪巴拉爵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辛無忌見過主人。」

刀疤臉跪下,南賀愕然。

主人?

這人便是辛無忌?

他見老賊等人都波瀾不驚的模樣,心中一松。

「起來。」

楊玄也沒想到辛無忌會突然出現。

辛無忌起身。

「子泰!」

帳外傳來李 的聲音。

楊玄微微搖頭。

老賊給王老二使個眼色。

衛王和李 這等天潢貴冑脾氣大,老賊去阻攔多半會引出些齟齬來。而王老二卻不同……

王老二出去。

「李郎君。」

「子泰可在?」

「在。」

「哎!你攔我作甚?」

「郎君在拉屎。」

里面的楊玄︰「……」

老賊臉頰微顫,看了一眼屠裳。

老頭一臉平靜,眼中多了一些贊許之意。

干得好!

王老二進來,得意的道︰「他走了。」

楊玄頷首,目光溫和看著辛無忌,「你在那邊如何?」

辛無忌說道︰「小人帶著那些人和基波部廝殺,和馭虎部廝殺,小人恐嚇那些部屬,說基波部與馭虎部揚言要殺光瓦謝殘部,徹底佔據牧場,于是人人悍不畏死……」

這是破釜沉舟之法。

南賀心中頗為好奇……此人是誰,竟然還懂的兵法。

「可兩部勢大,小人一邊抵御,一邊令人同時向兩邊示好,又說另一部逼迫過甚,如此,兩部猜忌,提防對方,攻勢減緩。」

有些意思。

楊玄當時把辛無忌丟在草原上,本意是讓他做個攪局者,可沒想到此人了得,幾下就站穩了腳跟。

原先的辛無忌只是個北遼棄將,惶惶不可終日。如今卻成為了一部可汗,麾下上萬大軍……

人窮志短,馬瘦毛長。

反過來,人一旦有錢或是有勢,心氣自然也就不同了。

野心從來都是被實力催發出來的。

楊玄當初知曉身世後,也沒想過能討逆成功。可到了此刻,他成為一州刺史,手中握著大軍,以及無數百姓。

這時候他的想法自然就變了。

那麼,辛無忌呢?

「……隨即小人令人帶上厚禮去潭州向赫連春示好,赫連春果斷出手,喝止了兩部,並賜名鎮南部。」

楊玄微笑,「干得不錯。」

「都是主人的幫襯。」辛無忌低頭,雙手垂在身側。

楊玄說道︰「可想過自立?」

辛無忌惶然抬頭,「若非主人出手,小人早已死在了草原上,小人萬萬不敢有此心。」

楊玄笑道︰「我只是一問。對了,你來此何事?」

辛無忌的右手微微一動,「赫連春此次令鎮南部要給主人一個顏色看看,小人擔心主人,就來此通稟。」

老鬼果然如此……楊玄心中冷笑,卻微笑道︰「我知道了。」

辛無忌跪下,「小人告辭。」

「去吧,對了。」楊玄思忖了一下,「赫連春讓你部獨立,並非好心。基波部與馭虎部勢大,中間若是無緩沖地段,遲早會大打出手,如此,潭州失去了制衡陳州的利器。」

「是。」辛無忌神色平靜。

楊玄拿出了油紙包,「你那臉上的刀疤可是陰雨天就會發癢?」

辛無忌眼神動了一下,「是,奇癢無比,小人卻不敢摳撓。」

「這便是氣血旳作用。」楊玄遞上油紙包,「這藥你拿回去,每次用酒水調一湯勺,用十日,連續用三十日。」

辛無忌接過,「多謝主人。」

他看看油紙包,「敢問主人,這是哪位醫者的妙藥?」

楊玄淡淡的道︰「我的娘子。」

辛無忌噗通一聲跪下,「小人有罪。」

楊玄微笑,「你有何罪?」

辛無忌說道︰「小人心思不純。」

「手握雄兵,心中自然會生出縱橫天下的念頭來。」

辛無忌心中一驚,「主人知曉我的念頭?」

「你想問……既然我知曉,為何不出手揭穿你嗎?」

辛無忌低頭,「是。」

「我能擊敗你一次,自然能擊敗你的第二次。」楊玄看著他,「我許久未曾築京觀了。」

辛無忌匍匐,「小人再也不敢了。」

楊玄說道︰「若是你忠心耿耿,一來就該稟告你部的部署,而不是等著我問話。」

老賊的眼神有些微妙。

屠裳卻依舊如故。

辛無忌渾身顫栗,「此次鎮南部有小人的對頭野利主動請纓,想伏擊主人。他麾下兩千人,小人听聞他的麾下有好手,卻不知是誰,主人小心。」

楊玄頷首,「你去吧。」

辛無忌不敢起身。

楊玄笑了笑,「我說過,我能擊敗你一次,便能擊敗你第二次。只是我沒多少耐心,若是第二次擊敗你,多半是要弄個京觀……對了,你可知京觀是作甚的?」

辛無忌搖頭。

楊玄淡淡的道︰「以尸骸或是頭顱堆壘,覆土為山,名曰京觀,以震懾不臣。」

「小人不敢!」

辛無忌汗出如漿。

「起來!」

楊玄看了屠裳一眼,「屠公,代我送送辛無忌。」

這小子就喜歡指使人……屠裳還在月復誹,就感受到了王老二的目光。

罷了!

「領命!」

屠裳帶著辛無忌出去,一路出了營地。

辛無忌回身道︰「還請轉告主人,小人此次幡然醒悟……」

屠裳干咳一聲,「命就一條,沒了就沒了。所以,別的事能後悔,就這等事不能悔。」

「是。」

辛無忌看了楊玄的帳篷一眼。

邊上有棵樹,辛無忌的戰馬就栓在大樹樹干上。

他準備去解開馬韁。

「不用。」

屠裳說道,辛無忌回身,不解其意。

「這大樹看著礙眼,不小心被人蹲上頭,就能窺探到了營地中的情況,就算是窺探不到,看到人拉屎撒尿也丟人,你說是不是?」

屠裳就像是個嗦的老頭,辛無忌隨意點點頭。

「看看,找柴火就找柴火吧,隨地亂丟。砸到人了多不好?就算是砸不到人,絆到了人也不好吧……」

這個老頭好嗦!

辛無忌蹙眉,剛想伸手去觸踫馬韁,就見老頭彎腰,有些顫顫巍巍的撿起了那截食指粗的枯枝,然後漫不經心的道︰「閃開。」

枯枝緩緩沖著大樹刺來。

辛無忌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仿佛刺來的不是枯枝,而是一柄長槍。

無堅不摧的長槍!

他不禁後退了一把,卻覺得避不可避。

枯枝突然加速,閃電般的刺入了大樹的樹干中。

屠裳的手微微擺動,插入樹干中的枯枝左右一分。

呯!

樹干在馬韁上面的一段,就這麼活生生的斷開,就如同是被誰手持巨斧砍斷了一樣。

 !

大樹倒下。

馬韁滑落。

戰馬卻長嘶一聲,掉頭避開,看向屠裳的眼神中全是懼怕。

辛無忌︰「……」

屠裳干咳一聲︰「這下看著就舒坦,哎!你的馬要跑了,趕緊去。」

他轉身,緩緩回去,那脊背微微彎曲,就像是個遛彎的老頭。

辛無忌緩緩走過去,牽住馬韁,僵硬的上馬,下意識的反手一模脊背。

汗水已經浸透了衣裳。

他回頭再看了一眼。

夕陽下,楊玄的帳內走出來一人,他認識,是王老二。

王老二小跑著過來,把什麼東西硬塞給老頭,老頭不要,他竟敢硬生生的往老頭的嘴里塞。

老頭手中還拿著那截枯枝,就這麼拍打了一下王老二。

這人也該炸了吧?

可枯枝就如同是此刻的夕陽般的,溫柔輕撫在王老二的肩頭。

老頭無奈,只好任由他塞了自己一嘴食物,然後嚼著。

王老二得意的側臉看著他,問了幾句,老頭看樣子很是無奈的點點頭。

回到帳內,楊玄正在交代事情。

「夜里小心些。」

「是。」

「白天可要盯著?」南賀問道。

「正常派出斥候就好。」楊玄微笑,「我領兩千騎來此,野利若是敢白日出現在我軍對面,那便是豪杰!」

這話自信到了極點。

第二日,斥候外出,發現了零散敵騎。

「未曾發現大股敵軍。」

「他不敢來。」楊玄笑道。

下午宿營,做了大餅和菜湯。

「屠公,吃飯!」

王老二把屠裳叫了來。

屠裳看著大餅就有些無奈。

「今日就不吃了。」

楊玄好奇,「屠公這是要闢谷?」

屠裳搖頭,「昨日吃肉干,大牙有些晃動。」

老二,你特娘的作孽啊!

吃完晚飯,王老二照例要弄些點心,看到他模出肉干,屠裳不動聲色的避開。

大伙兒聚在一起議事。

衛王說道︰「既然赫連春要弄些事來給寧興一個交代,那咱們何不如來個突襲。」

楊玄贊道︰「大王好主意。」

衛王淡淡道︰「本王最近苦讀兵書,上次還帶著護衛奔襲草原,滅了一個小部族。」

「如此,我給大王五十騎,還請大王前去突襲赫連春。」

衛王︰「……」

「大王?」楊玄愕然。

赫連春手中五千騎,五十騎……這是去送死!

衛王雙手握拳!

李 不動聲色的往邊上靠了些,免得晚些動手血濺到自己的身上。

楊玄敲打了一番衛王,這才繼續說道︰「赫連春想用三大部來試探我,若是我軍半途被擊潰,就說明陳州不值得合作。」

「那又如何?」衛王問道。

哎!

李 一臉嫌棄的模樣,「赫連春既然被猜忌,就必須給潭州尋個對手。陳州便是。

三大部在中間隔著,人心隔肚皮,基波部和馭虎部經常來襲擾,乃至于攻打陳州,若是陳州孱弱,被他們破了……赫連春隨後怎麼辦?」

衛王恍然大悟。

李 繼續說道︰「陳州一破,赫連春聲名大噪的同時,也就危險了。所以他試探子泰,何嘗不是一種絕望中的自保之舉?」

衛王明白了,「就如同是本王在北疆立下戰功無數……」

這里都是自己人,李 說道︰「長安會猜忌你,隨後你要麼回長安去,就在陛下與一家四姓的眼皮子底下苟活,不敢亂動,否則不是被弄個罪名幽禁或是弄死,就是某一日暴死家中。或是……」

或是造反!

皇帝會猜忌一個武功赫赫的兒子,一家四姓在皇後一系上投資頗多,哪怕是太子被幽禁了,依舊還有越王這張牌可打。

衛王出頭,這便打破了他們的計劃,不死何為?

而赫連春也是如此,一旦陳州沒了,便是赫連春倒霉的時候。赫連峰絕對會把他弄回寧興,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待著。

說不準啥時候皇叔就會莫名其妙的死在女人的肚皮上,或是一夜暴斃。

「最不希望陳州孱弱的是赫連春,但不希望陳州強大的也是他。」楊玄隨手把一卷書丟在案幾上,意態從容的道︰「陳州強大,必然會對三大部下手。三大部一破,陳州必然會盯上潭州。」

「這等日子他是如何熬過來的?」南賀有些為皇叔感到難過。

李 看了衛王一眼,衛王這些年也是這麼過來的。

「此次赫連春要給寧興一個交代,所以興師動眾,令三大部齊齊出手,可他定然會控制三大部出兵的數目,否則前面出現一萬大軍,耶耶我自然會掉頭回去,以後大家就打生打死算球!」

楊玄笑了笑。

「既要保證陳州不能太強大,又要保證不能太孱弱,這是什麼?」王老二問道。

「斗而不破!」楊玄說道。

事兒交代的差不多了,楊玄剛伸手準備拿案幾上的書,可衛王卻更快一步。

「晚上無聊。」衛王一把搶過書,看了一眼。

「育兒,你娘子有孕了?」衛王揚揚手中的書。

楊玄搖頭。

「那你這時候看作甚?」衛王把書丟在案幾上,「再說,你家中不乏女婢,何須你親自去管這些?等孩子大些再去逗弄就是了。」

「你不懂!」

「本王的孩子比你身邊的隨從還多。」衛王冷笑。

「可曾親自帶過?可曾給孩子把屎把尿?可曾給孩子洗過尿布?可曾半夜抱著孩子哄?」

衛王搖頭,「自然有人做這些。」

「你不自己帶帶孩子,哪來的父子情?」

「父子親情乃天倫,生而有之。」

「有個屁!大王家中的孩子和你可親近?」

「只要威嚴即可!」

「那是你的娃,不是你的麾下!」

「不就是傳宗接代嗎?」

「我和你沒話說!」

「庸俗!」

「出去!」楊玄指指帳外。

會不會打起來?

眾人都頗為好奇。

衛王看著楊玄,有些羞刀難入鞘。

就在遠方,野利帶著兩千麾下正在吃干糧。

吃完干糧,看著夕陽漸漸隱沒在遠方,野利的雙眸中迸發出了異彩,恍若野火在燃燒。

「今夜之後,再無楊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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