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坑(為‘醉里掌燈’白銀加更3)

作者︰迪巴拉爵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下衙後,楊玄出了宮城。

老賊吸吸鼻子,「郎君去祭祀了?」

「你旳鼻子倒是靈。」楊玄疲憊的道。

老賊笑道︰「小人當年盜墓,先要嗅嗅味道,若是香火氣沒了,就說明這墓穴的後人斷了往來。哪怕是有一絲香火氣殘留,小人也不會下去。」

盜亦有道?

楊玄問道;「那北遼的帝陵呢?」

老賊嘿嘿一笑,「北遼人不點香火。」

!

楊玄雙目呆滯,王老二出來一天了,急切的想回去吃東西,「郎君,可是回家?」

「去國子監。」

此刻唯有阿寧的小手才能安慰楊老板的疲憊。

到了國子監,周寧正在收拾東西。

再過一陣子,她就要回家待嫁了。

「阿寧。」

「你怎麼來了?」

二人一陣嘀咕。

「今日如何?」

「還好,就是史貴試探了我一下,我回絕了。」

「一家四姓的?」

「對。」

周寧看著他,眼神不大對,好似歉疚。

「阿寧,你……」楊玄把玩著細女敕的小手,神飛天外。

「那日楊氏的人半路攔住我,提及你去東宮之事,我給了她一鞭子。」

我去!

「干得好!」

楊玄這才明白史貴今日的試探從何而來。

他做了一家四姓的女婿,按理應當要拉攏一番,可今日史貴卻徑直試探,甚至有些不耐煩,說明他是奉命而為。

周寧抽了楊氏的人一鞭子,這便是表明了心跡,東宮中一家四姓的人自然會把他視為對頭。

「你不怪我?」

「怪你作甚?你出手還好,我若是出手,東宮中怕是就不得安寧了。」

「吹牛。」

「呵呵!」

「子泰。」

「嗯!」

「你準備在東宮待多久?」

這個問題楊玄想過多次,「走的越早越好吧!」

「那需要政績,可東宮難覓政績。」

「好歹比太常寺強。」楊玄苦中作樂。

回到家中,怡娘也問及了今日的情況。

「還好。」

等楊玄進屋後,怡娘問了老賊。

「郎君看著有些累。」老賊也沒能進東宮。

「東宮看著如何?」

老賊想了想,「就像是一座墳墓。」

怡娘︰「像是誰的墓?」

老賊默然良久,「一個倒霉皇子的墳墓。」

第二日, 楊玄起床後, 先給自己打個氣。

「要努力, 要努力……」

「你這是催眠,不夠有力。」朱雀輕蔑的道。

「那要喊什麼?」楊玄問道。

「奧力給!」綠燈跳動著,節奏感很強。

給你妹!

「郎君。」

章四娘進了臥室, 開始整理床鋪。

她背對楊玄,只是一個彎腰。

楊玄出去了。

王老二正在修煉, 問道︰「郎君你彎著腰作甚?」

老賊笑的曖昧, 「君子藏器於身, 待時而動。」

一泡尿之後,君子恢復了常態。

吃早飯時, 章四娘臉紅紅的,怡娘蹙眉問道︰「這是燒了?」

章四娘搖頭,「沒, 就是熱的。」

「嗯, 回頭叫人來弄個冰窖。」怡娘終于想起了此事。

「好!」

所有人都舉手贊同。

「多弄些冰。」老賊強烈建議。

怡娘說道︰「今年夏季已經過了一陣子了, 無需太多。」

王老二迫不及待的道︰「怡娘, 可以弄冰水喝,加點飴糖和梅子, 好喝的不行。」

「這是什麼?」怡娘還真沒喝過。

王老二說道︰「是南周那邊的東西,我在汴京每日都出去買來喝,老賊也喜歡。」

老賊嚴重同意。

「好吧好吧!」

到前院時, 王老二照例去問候了屠裳,順帶給了一袋子肉干。

「你自己呢?」屠裳看著他的眼神溫和。

「我還有。怡娘給我弄了好些, 秦副使還欠我許多錢,回頭我尋他要, 再去買些來。」

「他欠你什麼錢?」秦簡是副使,自然不可能尋王老二借錢。

「人頭錢。」

秦簡最近春風得意, 朱偉已經說了,讓他等等,侍郎隨即會出個缺。

禮部侍郎啊!

這便是重臣了。

若是在致仕之前混個尚書……娘親,這便是祖墳冒青煙啊!

大清早秦簡來到了禮部。

「見過秦郎中。」

對這位禮部的當紅炸子雞,門子很是恭謹。

「嗯!」

秦簡知曉自己最近不能太得意,但也不能太低調,否則會被人看輕。

他矜持的頷首。

「秦郎中果然氣勢不俗啊!」

幾個官吏贊道。

隨即他們就看到秦郎中面色大變。

一個看著有些憨傻的年輕人過來, 「秦副使。」

「老二啊!」

「我的人頭呢?」

幾個官吏聞言一怔。

這是什麼鬼話?

可秦監卻干笑道︰「回頭就給,回頭就給。」

「那我回頭就來哈!」

「好好好!」

一個人頭二十錢,這是他的許諾。

王老二在葉城一戰砍下的人頭足以堆成一座小山。

老夫的嘴怎麼就那麼賤呢?

禮部的人看到當紅流量秦郎中輕輕抽了自己的嘴角一下。

楊玄進了值房。

剛坐下,外面有人來尋他。

「鐘先生吩咐。」

東宮體系繁雜, 總統領便是太子詹事鐘遂。鐘遂深得太子信重,言必稱先生,所以東宮的人也就跟著如此稱呼。

「鐘先生令楊中允此後負責接送東宮與陛下那邊往來的文書。」

這不是事啊!

楊玄笑道︰「是。」

官員一走,楊玄發現高越和馮時堂一臉絕望,就像是死了耶娘般的。

「中允!」

高越的眼眶竟然紅了,「敢問中允,可是與鐘先生有仇?」

「我不認識此人。」

這是實話。

「那鐘先生為何讓中允去負責文書往來之事?」

楊玄不解,「難道此事不妥?」

「極為不妥。」高越想哭,「宮中看似一體,可實則皇後獨自一系,東宮獨自一系,陛下那里最大。」

馮時堂苦笑道︰「從殿下做了太子後,陛下那邊的人就會給咱們吃苦頭。後來咱們就學乖了,盡量遠離他們,讓他們尋不到由頭。」

高越說道︰「可文書必須要往來,由此, 送文書的官員就成了他們羞辱和坑害的目標。中允的前任剛來時頗為能干,熱情大氣,可自從去了幾次陛下那邊之後……」

這對父子瘋了嗎?楊玄嘴角抽搐, 「那邊是誰?」

「韓石頭掌總, 目的……小人不敢說, 想來中允應當清楚。」

皇帝要羞辱兒子作甚?

楊玄仔細想著。

朱雀說道︰「刺激!」

楊玄還在想,朱雀繼續說道︰「都爬灰了,臉都不要了,可皇帝年歲大了呀!有心殺賊,無力回天。可如今又沒有小藥丸,也沒有印度的油,他能如何?」

我特麼!

楊玄覺得自己接觸到了皇帝和太子之間矛盾的一條線索。

為了刺激這話楊玄覺得不會是主因。

但連帶羞辱東宮官員,這是瘋了嗎?

而鐘遂為何把這個活交給他?

鐘遂是太子的人,他要出手對付的必然是太子的對頭。

楊玄昨日表態,拒絕站在一家四姓這邊。

那麼,就代表他不可能站在太子這邊。

鐘遂出手對付他,便是對付太子的對頭。

一家四姓也謀劃過這個職位,想送人進來幫襯大外孫。

但被楊玄搶先一步。

如此,把我弄走,再換自己人來。

好算盤!

楊玄起身,「不必驚惶!」

高越二人只是苦笑,看楊玄的眼神都不對勁了。

死人!

死倒是不至于,但灰頭土臉是免不了的。

「楊中允。」

一個小吏請見。

「殿下剛寫了祈福文書,還請楊中允送去梨園。」

皇帝如今整日就在梨園中廝混,和貴妃鴛鴦雙飛,羨煞皇後和一眾後宮,據聞有人在扎貴妃的小人。

「是。」

楊玄接過文書,隨即出發。

東宮的人就這麼一點好處,能穿行與宮禁之中。

半路,楊玄突然蹲下。

內侍不耐煩的道︰「快走!」

「鞋子松掉了。」楊玄指指月兌出來的鞋子。

他就坐在地上,把鞋子拿起來,順帶反過來抖抖。

內侍站在前方,不耐煩的轉來轉去。

路邊有一塊小石子,邊角頗為鋒銳。

楊玄穿好鞋子,起身時走到小石子邊上,輕輕跺腳,仿佛覺得鞋子不大合腳,彎腰捏了幾下。

就在彎腰時,他撿起了小石子,握在手心中。

帶路的內侍把他領到了梨園外,這一路楊玄走的很快,堪稱是健步如飛。內侍頗為不滿,又譏誚的笑著,仿佛說他這是急著去鬼門關。

「等著。」

楊玄笑了笑,見門口幾個內侍沖著自己獰笑,也不在意。

一隊樂師走來,接著是一隊女人,不知是歌姬還是舞伎,其中幾人穿著露臍裝,頗為誘人。

楊玄目不斜視,隨後看著內侍出來。

內侍沖著他招手,「進來。」

楊玄頷首,左手握著文書,右手握拳。

迎面走來一個內侍,他手中拿著一個花瓶,走路時能听到花瓶中有水聲回蕩。

內侍看著他,笑的很是得意。

二人即將接近。

內侍的手蓄力,準備把花瓶砸過來。

撞倒內侍,水還打濕了文書,這是瀆職!

楊玄平靜的看著前方,他看到了韓石頭。

再里面就是梨園。

韓石頭身形筆直,微微蹙眉。

許多時候,他不能插手太多,否則會引發猜疑。

但小郎君如何應對皇帝這邊的刁難?

他深吸一口氣,想著各種解決之道。

內侍舉起花瓶。

楊玄右手在大腿上用力劃過,褲子破裂,一道歪歪斜斜的傷口裂開,鮮血涌了出來。

韓石頭蹙眉听著身後的動靜。

「呯!」

這是花瓶破碎的聲音,先前幾個內侍商議,準備把花瓶砸在新來的這位太子中允的身上,打濕文書。

至于貴妃,梁靖進宮時曾在貴妃那里談及楊玄,說此人不識抬舉,賤人!

楊玄從貴妃的救命恩人,變成了對頭……

但即便是如此,內侍們依舊調整了動手的級別,沒有給楊玄上大餐。

打濕文書,呵斥少不了,更要緊的是,皇帝可以順勢呵斥太子輕浮……祈福文書都保管不善,你還能做什麼?

從楊玄到內侍們,所有人都是這對父子斗法的工具。

韓石頭嘴角緊抿,看著里面皇帝的身影,眼中利芒閃過。

老狗!

「啊!」

身後傳來了慘叫聲。

小郎君動手了?

韓石頭心中一緊。

哪怕是呵斥內侍也好,動手就錯了!

皇帝身邊的人,哪怕是阿貓阿狗,太子那邊的人都得敬著。這方面太子做的頗好,見到他竟然主動行禮,口稱︰二兄。

小郎君畢竟太年輕,年輕氣盛,罷了,咱去看看。

韓石頭回身。

楊玄站在那里,右側褲子大腿處不知被什麼撕開了一條縫,鮮血就從那條縫隙中不斷流淌下來……

幾個內侍呆若木雞站在邊上,其中一人還保持著扔東西的姿態。

「何事?」

韓石頭喝道。

內侍們紛紛看向他。

楊玄右手發力,小石子變成了碎屑,他松開手,碎屑緩緩落在了腳邊。

他抬頭,指著扔花瓶的內侍,平靜的道︰「此人用花瓶砸了下官。」他再指指自己身側的內侍,「此人拿著碎瓷片,劃了下官大腿。」

他身邊的內侍面色漲紅,「韓少監,他撒謊!」

扔花瓶的內侍結結巴巴的道︰「咱只是……他這是污蔑!」

一群蠢貨!

韓石頭走了過來。

楊玄的身上濕漉漉的,右腿依舊在流血。他的眼皮子微微跳了幾下,顯然是在忍痛。

「誰?」韓石頭問道。

布置好的坑楊玄踩了,但好像這些蠢貨出了岔子。

拿花瓶的內侍此刻滿腦子都是懵的,他不知道楊玄的右腿是咋回事。他甚至看了楊玄身邊的內侍一眼,心想難道真是這個蠢貨劃的?

「少監,咱不知道啊!」

另一個內侍下意識的道︰「他撞破了花瓶,碎片劃傷的。」

韓石頭看著他,淡淡道︰「滾!」

花瓶撞破沒問題,但撞破的碎瓷片竟然能劃破褲子,更是能在大腿上劃出這麼深的傷口……你那花瓶是帶著內息砸過去的吧?

楊玄左手背負在身後,此刻拿出來,文書完好無損。

「這是殿下的祈福文書,還請轉交。」

韓石頭接過,「咱知曉。你的腿……」

楊玄微笑,「不礙事。」

他對幾個內侍頷首,緩緩轉身走了。

剛開始他還能保持正常的步行姿態,十余步後,右腿就漸漸被拖著前行。

他就這麼一瘸一拐的緩緩消失在眾人的視線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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