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擊碎你的驕傲(為‘揍迪巴拉爵士的雨姐’加更8)

作者︰迪巴拉爵士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我要練兵!」

楊玄在早飯後說出了這句話。

曹穎點頭。

怡娘點頭。

老賊點頭。

就王老二發呆。

「瓦謝大軍壓境的那一幕老夫依舊記得。」曹穎恨恨的道︰「他們仗著人多,便肆無忌憚。此次是撤軍了,可下次呢?」

「自己的命運應當握在自己的手中。」老賊說了一句頗有哲理,卻又毫無道理的話。

楊玄晚些就去了山腳下。

「列陣!」

兩千五百人列陣,將士們看著有些郁郁。

「昨日瓦謝大軍壓境,一萬余,我軍兩千五,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瓦謝人在城下耀武揚威,這等滋味可好受?」

楊玄站在陣列前,咆哮道︰「若是昨日瓦謝人馬踏那些莊稼,是誰的恥辱?是我輩武人的恥辱!」

陣列無聲。

但一張張臉上都寫滿了憤怒。

太平軍從成軍開始就在不斷廝殺,一路順風順水。但昨日卻被瓦謝人堵在了城中,憋屈的想吐血。

此刻楊玄提及此事,便是在揭開大家的傷疤。

「該怎麼辦?」

「知恥而後勇。」

楊玄說道︰「有人會說咱們人少,兩千五對一萬余,不敢出戰正常。可我要問的是,你等是什麼人?」

楊玄看著這些將士,「你等是大唐人,是中原人。咱們的祖先用筷子的時候,他們的祖先還在茹毛飲血。老祖宗把他們叫做什麼?蠻夷!戎狄!」

「何為蠻夷?何為戎狄?」

「南方部落為蠻;東方部落為夷;西方部落為戎;北方部落為狄。」

「那些蠻夷戎狄眼紅我中原的紅火日子,便結伴來搶掠。那時候的中原人用什麼來回應他們?」

「刀槍!」

「一人當五胡!」

「兩千五對一萬余,若是老祖宗們在,能把他們打出屎來!」

「可你等呢?」

有人舉手。

「說!」

軍士大聲道︰「明府,昨日你並未許可我等出戰,否則我等定然能把他們打出屎來!」

「對!」

「瓦謝部算什麼?咱們連北遼鐵騎都打過!」

「……」

將士們面色漲紅,怒不可遏。

士氣起來了。

楊玄等他們咆哮完了,說道︰「口說無憑,我便拭目以待。」

隨即的操練中,楊玄令人加碼。

「狠狠地抽打!」

陣列外,一些軍士拎著細棍子抽打著。

「不許動!」

南賀在盯著,「就算是死,也得死在那里!就算是倒下,也得倒在原地!不得後退分毫!」

「想一人當五胡,就得比別人操練的更刻苦,此刻多流汗,戰時少流血!」

楊玄站在邊上,大聲說道。

南賀退後幾步和他並肩,「郎君,士氣不錯。」

「還不夠。」楊玄說道︰「此次瓦謝來襲算是給我提了個醒。我們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也只能是自己。」

南賀點頭,「此刻太平四處在耕種,谷種那里也在打造兵甲,等秋收時,加上戰功,郎君今年的考評定然是上等。」

「瓦謝部的動作也讓我知曉了北遼的打算。他們想驅動三大部進攻陳州,不費一兵一卒便把陳州變成一片焦土。」

楊玄冷笑,「赫連春被金錢迷住了眼,本來是準備驅動瓦謝部進攻太平,可見到回春丹之後就變了個模樣。也好,讓我有了練兵的時間。只等時機一到,便收拾華卓。」

校場上,陣列不動如山,騎兵們在演練進攻陣型,演練在馬背上射箭。

楊玄悄然回到了縣廨。

「錢吉如何?」

曹穎笑道︰「今日看著若無其事,其人臉皮之厚可見一斑。」

「做官的,臉皮不厚做什麼官?」楊玄這話把自己也卷了進去。

「見過明府。」

說錢吉,錢吉就到。

楊玄和他說了幾句話,隨即去視察冶煉作坊。

作坊如今出鐵很快,而且生鐵熟鐵都能出,就是差點鍛打的人手。

「晚些我會安排。」

城中無所事事的大有人在。

大人無所事事趕來干活,待遇也不錯,就一條,以後別想出去。

「至少在討逆成功之前,他們都不能出去。」楊玄低聲對老賊交代道。

「郎君放心。」老賊獰笑著。

……

縣學完工了。

幾十個工匠站在邊上,看著工頭和城中據說最有學問的人說話。

工頭是良民,但依舊微微欠身,姿態恭謹。

「李郎君,還請看看。」

李文敏負手站在大門前,問道︰「都清掃完畢了?」

「是。」工頭尊重李文敏,實際上尊重的是學問。

李文敏瘦削的臉上多了些笑意,「你等此次辛苦了,老夫看了,雖說有些錯漏,可大錯沒有。干得好。」

「多謝李郎君夸贊。」工頭笑的一張臉和開花似的。

幾個中年男子來了,其中一人笑吟吟的道︰「李助教這是準備教書呢?」

工頭回身看到是太平城中的另幾個讀書人……流放犯,急忙行禮。

沒辦法,他最敬佩的便是讀書人。

剛才還和氣微笑的李文敏冷冷的道︰「怎地,難道你等要與老夫較個高低?作詩還是辯駁經義?老夫任由你等出題。可敢?」

幾個男子怒火上涌,可相對一視,卻沒人敢出頭。

李文敏淡淡的道︰「前幾次辯駁你等一敗涂地,也敢在老夫的面前談論學問?且回去再讀幾十年的書,再稱自己為讀書人。」

這話尖刻的讓人無地自容,但凡有些脾氣的就該出手了。

但幾個中年男子卻只是面色漲紅,其中一人指著李文敏喝道︰「就你這狗脾氣,明府豈能容你?教書,老夫看你要教到牢里去。且看各自的造化吧,我們走!」

李文敏譏誚的道︰「若是明府不肯接納,老夫寧可坐牢,也不肯為這等人效力。大丈夫死則死耳,何故屈膝!」

工頭手下的工匠都不是善茬,打架斗毆是常事,他壓根不在意。可此刻卻心生怯意,直至那幾人走了,才行禮,「如此,我等告辭。」

李文敏微笑點頭,「辛苦了。」

等這些人走後,李文敏把門一關,就去尋楊玄。

……

楊玄還在谷種這里,看著那些工匠鍛打兵器。

「橫刀不僅僅要鋒銳,還得要韌性。」谷種給他介紹著。

老賊過來,「郎君,縣學那位助教來了。」

楊玄這才想起了此事,「當時我讓老曹挑選一個學問最好的人來負責此事,便是此人?」

老賊說道︰「是,此人叫做李文敏,原先是地方州學的助教。此人頗有些才華,可卻恃才放曠。」

恃才放曠啊!

楊玄想到了國子監中的那些鳥人,當然,那些玄學子弟是不屑于恃才放曠的,在他們看來,有那功夫去恃才放曠,不如去試驗如何才能飛起來,去尋幾個好友喝酒辯難。

「此人因何事被流放?」有才,但脾氣大,這樣的人能干出什麼大事來。

老賊笑道︰「此人有才,脾氣卻不好,一次和上官辯駁時,上官口出不遜,羞辱了他的耶娘。」

就是罵些草泥馬之類的話吧。

「可是罵回去了?」楊玄想到了朱雀曾經說過,它若是開口噴人,當世無敵。

曹穎面色古怪,「此人大怒,當即出手,一拳一腳就重傷了上官。」

「難道修為不錯?」楊玄覺得也還行,至少能教授學生們修煉。

「非也,他一拳打斷了上官的鼻梁骨,一腳踢爆了上官的……牛牛。」老賊說著,下意識的夾夾腿。

這脾氣,說恃才放曠都差些意思,有些目中無人了。

「讓他進來。」楊玄準備見見。

老賊說道︰「老曹說,太平城中就這位學問最好,可這人脾氣太壞,上次和老曹見面,還辯駁了一番學問,老曹差些意思,就被他鄙夷了。若非老曹想著學堂缺人,能當場就把他丟谷種那里去鍛打鋼鐵。」

看來脾氣是不大好!

楊玄說道︰「我正想見識見識。」

李文敏進來了,老賊壓低嗓子,「若是不妥,小人收拾他。」

若是李文敏敢沖著郎君來個目中無人,老賊就能當場一巴掌抽他個半死。

身材瘦削的李文敏進來行禮,「學堂已經好了,學生如何招,如何教授,小人去求見曹縣丞,縣丞說此事還得明府決斷。」

百年大計,教育第一。這些學生以後就是他的根基,曹穎聰明的選擇了回避。

「以後不用自稱小人。」楊玄當先出去。

「明府,小人是人犯。」李文敏愕然。

「可你更是助教。」楊玄說道︰「師道尊嚴,我不希望孩子們覺著自己的助教是個人犯。」

楊玄隱住了一句話︰我更不想讓孩子們知曉,人犯也能做助教。

孩子們單純,在這個時候盡量灌輸些美好的概念。一旦他們覺得人犯也能和正常人一樣出來教書,以後會不會覺得律法就是個屁?或是覺著有才就能為所欲為。

李文敏一怔,喃喃道︰「師道尊嚴,師道尊嚴。多謝明府。」

老賊心中犯嘀咕,和王老二說道︰「這人脾氣暴躁,郎君用懷柔的招數怕是不好使。」

王老二看了自己的右手一眼。

位于城西的縣學建造的頗為‘奢華’,這個奢華是在縣城內那些破敗建築的基礎上得出的評價。

校舍很整齊,還按照楊玄的要求弄了個小校場。

「不知明府弄這個小校場作甚?」

李文敏覺得這塊空地若是拿來種樹,想必會很美。

「學生們每日都得操練起來。」

楊玄想到了那個世界的教育,很早之前的學生需要學習的內容很多,不只是學識,還有殺敵的本領。

這樣教育下出來的學生,上馬可殺敵,下馬可牧民。

「明府,學生們學業緊張,每日活動一番就是了。」李文敏有些不以為然,「各地的學堂,包括長安的,除去國子監之外,如今都一心備考科舉。明府,科舉出來才能為官!」

「讀書便是為做官嗎?」楊玄覺得大唐在走向另一個極端,讓他想到了另一個世界的宋明。

宋明的學生就是一門心思奔著科舉去讀書,所謂書中自有黃金屋……

「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鐘粟。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有馬多如簇。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

李文敏眼中閃過異彩。楊玄來了太平後,他也曾听聞這位明府的事跡,廝殺得力,但卻沒听說開過什麼文會。

大唐的讀書人但凡有些才華的,最喜歡隔三差五開文會。幾首詩不管好壞作出來,美酒喝著,美人助興,這便是人生之樂,也是一種優越感。

可這位明府卻紋絲不動,李文敏覺得多半是才華有限。

所以曹穎讓他來執掌縣學時,他還頗為傲然。頗有些我李文敏不出,太平萬古如長夜的意思。

這首詩一出,李文敏對楊玄的印象改觀了。

「如何?」楊玄問道。

「好詩。」李文敏是恃才放曠,但卻不肯昧良心,「讀書本是高雅事,讀書便該做官,否則一身所學為何?」

這廝再發展下去就是腐儒!楊玄緩緩走進去。

老賊看了李文敏一眼,發現此人眼中的冷傲少了一分。

楊玄看著校舍,微微點頭,「弄的不錯,我此刻想著學生們在課堂里坐著,讀書聲朗朗,何等的生機勃勃。」

李文敏微微點頭,卻不肯附和。

楊玄開口,「三更燈火五更雞。」

咦!

李文敏輕咦一聲,微微蹙眉,覺得這一句雖說普通,但卻開了個好頭,下面若是能順勢而出,想來也是一首好詩。

不過好詩難求啊!

他看了楊玄一眼。

「正是男兒讀書時。」

簡單,但卻勵志。

李文敏點頭。

楊玄看了此人一眼,「黑發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

李文敏止步,嘴里緩緩吟哦著這首詩,良久抬頭,眼前發亮,「明府這首詩可為我縣學座右銘。」

老賊對王老二嘀咕道︰「此人看著有些佩服郎君了。」

「此兩首皆是勸學詩,第一首卻有失偏頗!」楊玄淡淡的道︰「什麼書中自有黃金屋,自有顏如玉,若是沒有如何?做官的去貪贓枉法,經商的去坑蒙拐騙。」

第一首詩是他拋出來的餌,此刻挾勢批駁,堪稱是銳不可當。

楊玄回身看著李文敏,「我的學生,不只是讀書,我要的是文武雙全。我的學生,讀書不能只為做官,他們應當先學會做人。你可懂?」

此刻他目光銳利,李文敏按理該反擊,可他卻遲疑了一下。

一個人恃才放曠,起因在于他覺得天老大,他老二,這個世間再無人能在學問上壓制他。

可眼前這位明府一開口就是兩首令他震動不已的好詩,他捫心自問,自己絞盡腦汁也無這等詩才,可見明府的才華應當還在自己之上。

老夫小覷了明府!

「生而為人,有人讀書,有人做工匠,有人從軍,有人經商,有人教書,有人為官……百業興旺,這才是我大唐盛世的根基。什麼讀書只為做官,這等話以後在縣學不可說!」

李文敏嘴唇蠕動。

楊玄已經進了二門。

有吟誦聲傳來。

「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常恐秋節至,焜黃華葉衰。百川東到海,何時復西歸?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老賊看到李文敏面色劇變,沖著楊玄的背影躬身,「領命。」

老賊仿佛听到了什麼東西破碎的聲音,仔細一想,覺得是李文敏最為驕傲的東西被郎君親手擊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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