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窺視

作者︰牧野之雲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張郁青和李壞采藥之時,忽遭大雨,山風一吹,食心蟲的傷病發作,竟是一病不起。病重之中,他迷迷糊糊似覺姐姐照顧自己,如同幼時擦汗喂食。

一日醒來,朦朧看見姐姐的背影,他淚如泉涌喊道︰「姐姐!」

只見那背影轉過身來,卻是衡爅娮。

衡爅娮听聞張郁青的聲音連忙走過來,她伸手模著張郁青的額頭道︰「誰家可憐的孩子,病成這樣,爹娘還不知道自己孩子正在遭罪呢。」語氣之中透著無限的慈愛和憐憫。

張郁青神智清明,意識到姐姐早就葬身在馬邑彌澤的大火之中了。

李壞正在小馬扎上打盹,看見張郁青醒來,大喜道︰「老天爺啊!你可醒了。」

張郁青道︰「我昏迷多久了。」

「三天了。你高燒得一直說胡話。嚇死我了!如今泰山上下,我就你一個好哥們,你要是病死了,我可就孤單嘍。」

李壞一邊興奮的嘮叨著,一邊喂張郁青喝粥。

張郁青道︰「麥子!謝謝,這些天照顧我。」

李壞道︰「我哪里會照顧人,主要是衡姐姐照顧你。」

張郁青痊愈,隨李壞來到藥房。只見藥房亂七八糟的藥材已經堆放整齊,滿地的藥渣和灰塵也是打掃得一塵不染。四名碾藥弟子正一字排開用力碾藥,抓藥處也有兩名弟子專門負責。辛木道人則在慢悠悠收拾行囊。

衡爅娮在指點道童將藥材分類,又親自給重病號送藥。藥房沒了辛木道人罵罵咧咧的破銅鑼嗓音,清淨許多。

辛木道人說︰「衡爅娮姑娘藥理雖還須再下功夫,但治理人事大勝于我。從今往後,她便代我管理這群混賬小子。我即刻便要下山治療瘟疫,過兩天才回。這些小滑頭仔細著點,哪個偷懶,衡姑娘只管賞他一頓鞭子。」

辛木道人出發,令眾弟子各自忙活,不得相送。

衡爅娮問︰「張郁青,你的口音似乎是雁門人?」

「我是馬邑人,襜襤王屠戮馬邑,父母皆死,姐姐帶我潛藏彌澤,襜襤王又火燒彌澤,姐姐燒死在大火之中。」

衡爅娮說︰「我是代郡桑乾鎮人,父母親戚也皆死于戰火。」

張郁青念及往事,眼眶里淚水打轉。

「」衡爅娮拍拍張郁青肩頭的灰塵,又給他整理了衣袍,「雖然臉如黑炭,卻還算相貌堂堂。徒自悲傷,不如勤奮自處,親人才會含笑黃泉之下。」

張郁青默默點頭。

一日,依照衡爅娮的安排,張郁青和李壞到後山采藥,采藥需要翻山越嶺,天蒙蒙亮就要出發,歸來時往往已經天黑,如此才能采到理想的藥材。衡爅娮給兩人準備了的干糧。張郁青思及往事,姐姐將干糧塞在她懷中,叫他往遠處逃。他藏在暗處,眼睜睜看這姐姐燒死在大火之中。衡爅娮和姐姐如此相似,難道是姐姐復生麼?

傍晚時分他和李壞回來,只見阿福和兩個五六個人瘦守在山道口。

阿福一見到李壞便喝道︰「麥子,過來!」

李壞昂頭不去。

「怎麼上了泰山,就覺自己翻身的咸魚了麼?過來,給老子跪下!」

另一人也笑道︰「看似一身傲骨,實際賤狗不如。」

阿福又道︰「你們就采了這麼點紫草。」

張郁青道︰「紫草必須去遠的地方才有,路途爬山很不容易。所以數量少了些。」

阿福道︰「黑臉鬼,這里沒你說話的分!」

阿福推倒李壞一頓拳打腳踢。張郁青連忙阻止,無奈拳腳功夫稀松。阿福等人卻都有一定武功底子,張郁青和李壞一同挨打。

「住手!」衡爅娮跑了過來。

這幾日衡爅娮搶了自己風頭,阿福正是窩火。罵道︰「你才來幾天,丑女人,滾開!」

「不能亂打人!」衡爅娮擋在中間,兩只胳膊翼護兩人。

阿福大怒將衡爅娮推了一個趔趄。

李壞猛然起身將阿福撲倒,一口咬住阿福的耳朵,兩人扭打在地。張郁青則搶過來阿福手中荊條一頓亂打。

張郁青被兩人扭住胳膊,難以動彈,眼看李壞受欺負,心中焦急,忽然丹田一股暖流涌向雙臂,他大呼一聲,雙臂力道無窮,竟是將兩人扔到松樹之上,兩人摔到地上,暈了過去。

「都給我住手。」原來是衡爅娮帶著朱邪無心走來。朱邪無心白發皙面,不苟言笑,又掌管戒律院。眾人十分怕他。眾人散開,阿福耳朵被咬掉一塊皮,滿臉是血,其他人也都是鼻青臉腫。

朱邪無心查看兩個摔暈藥童,懷疑張郁青有內功,便單掌探測其內力修為,哪知張郁青內息若有若無,全然混沌一片。看來張郁青是天生神力。

「人不持律,與瓦石何異?寧一日持戒,為道德之人而死補天官。我派《一百八十戒》中第三戒便是不得同門相毆,你們可記得。」

阿福道︰「我奉師命督導采藥。平日采草不夠,師傅也是荊條伺候。」

李壞道︰「他們先動的手」

朱邪無心道︰「哦!還挺有理由。」

朱邪無心不由莞爾︰「一方監督嚴厲,一方有情有義,各有理由不好處置。那明日阿福你們三個去采藥,麥子監督。若是分量不夠,麥子你也棒子教訓他們。衡姑娘,你看我處置可公道否?」

衡爅娮笑道︰「五師叔處置公允。」

朱邪無心問︰「張郁青,你為何沉默不語?」

「我家先生教我︰君子與小人居,決無苟同之理,不幸勢窮理極而為彼所中傷,則安之而已。處之未盡于道,或過于疾惡,或傷于憤激,無益于事,而致彼之怨恨仇毒,則皆君子之過也。不爭一時之長短,不逞一時之勇,不圖一時口舌之快!」

朱邪無心愕然︰「你家先生所教真乃至理名言,你沒有學到精髓啊,雖不爭辯卻是動手打人了。你雖然是泰山客人,但是也要準守泰山規矩,這次先暫且記下,再動粗,鞭笞五十,必逐你下山。」

張郁青允諾。

歷經教訓張郁青也意識到防身武術的重要性,這一夜張郁青就就難以入睡,沒有拳腳功夫,僅憑箭術依舊是難以自保,更別提報仇雪恨。忽而張郁青听到隱隱約約的呼喝之聲,這是端木師兄在練武,張郁青陡然坐了起來。

松鶴峰中間是百畝松林,端木仁、崔無病、達奚簞、柳詠的居所分布在松林四角,四人修練武功自然是在松林之中。張郁青循著聲音悄悄模去,松林漏月光,疏疏如殘雪,一個人影正在練刀,刀若游龍,月影千重,視其身影當是端木仁。想起來泰山禁止偷學武術,張郁青不由惴惴不安。

忽然端木仁收刀,道︰「別藏了,出來吧。」

張郁青唬得魂飛魄散,如此遠的距離竟然也能被覺察,端木仁的內功到了洞察秋毫、听風辯器的地步了。

張郁青正不知如何是好,卻聞一陣銀鈴般笑聲,一個白衣女子翻身從樹上落下。「就知道瞞不住師兄。」原來是薔薇劍東方了。

東方笑意盈盈道︰「呆木頭,你這段時間也不下山歷練。怎麼盡是呆在山上?」

「大師傅命我配合禮部官員籌備封禪大典之事,我只能奉命而為。」

「師兄,我來領教你的天樞刀法。」

端木仁柔聲道︰「師妹,請指教!」

突然二人同時拔出兵刃,刀劍相擊,金戈之聲傳遍松林。東方的薔薇劍化作朵朵紫薇,端木仁的精鋼刀化作銀光月影。兩人雖是切磋武功,卻情意綿綿,俊男少女身影變換,舒緩如夢。

張郁青心有所悟,暗思︰「他們劍法之中頗符合《御盡萬法根源智經》中要義。」

兩人並肩站在大樹之顛之上,望著月下萬里山嵐。

東方道︰「木頭,你的刀法盡得大師傅真傳了。」

「怎比得上師妹的劍法輕靈無雙。」

「明日,我要隨五師傅下山歷練了。」

「何事?」

「黑衣教潛伏巨野澤,行刺皇上和太子,鷹爪門的曾鐵雕、鄭鐵鶚也是束手無策,二師傅和四師傅忙于控制瘟疫,大師傅又分身乏術,所以我們下山對付黑衣教。」

「師妹,一切小心!」

「江湖風起雲涌,正是你我成名之時。咱們不能和崔無病比,他終究要繼承太師父的大業,達奚簞天資聰明,號稱三代弟子悟性最高,日後傳功掌事的位置是妥妥的。五師弟下山歷練多少次,師兄你還依舊呆在山上?」

「過去未來事,思之何益!徒增煩惱爾。四師傅常講︰只存得平常心,便是長進。」

「二師傅教誨︰人須在事上磨練,做功夫,乃有益。若只好靜,遇事便亂,終無長進。」

端木仁拉住東方的手,柔聲道︰「只要有師妹听這陣陣松濤,賞這點點月光,此生無長進,又如何?」

二人並肩,說些情話。

張郁青悄悄退出松林,手拿樹枝,反復比劃,自認能把握端木仁刀法的八分妙處,心中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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