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5章 翻手為雲

燈焰幢幢,夜風吹拂著雪紗幔帳,幔帳仿佛被困住的蝶翅,心悸一般簌簌顫動。

崔瑞妃和韓昭儀跪在地上,一個神情木然,一個垂頭飲泣。

整個宮內連聲咳嗽也听不見。

海德殿的事已經審明,侯準被崔瑞妃買通,讓他在岑雲初主持祭祀那天做手腳。

為了坐實岑雲初不祥的名聲,崔瑞妃又讓韓昭儀裝病,不去海德殿,這樣岑雲初就會順理成章帶頭祭祀了。

起初她還百般抵賴,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其他人都招了,她抵死不認又有什麼用?

況且她已經徹底失了皇上的歡心,若是再惹得皇上動怒,只會死得更慘。

「早知道有人容不下岑昭儀,」皇上沉聲說道,「朕想女人間爭風吃醋也不算什麼了不得的事。

誰想你竟然將主意打到太後身上去,是可忍孰不可忍!

崔家人在朝堂之上百般攻訐岑家,卻不想自家女兒是這般大逆不道!」

皇上這些日子一直忍受著前朝大臣們的爭吵,窩著一肚子火。

此時終于有了發泄的端口,殺心早就起了。

崔瑞妃知道自己完了,所以也不求情。

本來皇上對她的情就已經沒有多少,此時只剩下了恨和厭惡。

和岑雲初的爭斗就好比是一場賭局,她運氣不好,輸了。

那就只好認輸,沒什麼可說的。

她當然也知道自己這樣做連累了全家,那又怎麼樣?

一點都不反抗,等著被岑家收拾掉嗎?那還不是早晚的事?

注定不會相安無事,注定只能你死我活。

寧鳴而生,不默而死,也不算窩囊!

和崔瑞妃相比,韓昭儀腸子都要悔青了。

可是她也不敢求情,皇上正值盛怒,說得越多錯得越多。

她現在只希望皇上能夠對自己稍稍憐憫一些,畢竟她不是主謀,也不是真的想要害岑雲初。

「皇後,依你來看應該如何處置啊?」皇上問皇後。

「她們做出這樣的事來確實糊涂,也不怪聖上動怒。」皇後說,「律法上寫得明白,臣妾沒什麼可說的。」

皇上听了點點頭,說︰「皇後的話你們都听清楚了吧?皇後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

崔瑞妃徹底癱倒了,雖然她知道會是這樣一個結果,可畢竟是血肉之軀,難免承受不住。

韓昭儀則哭得不能自已,她想要認命,可又心有不甘。

三公主和四公主跪在宮門外,替她們的生母韓昭儀求情。

可皇上卻不許放她們進來。

「都押下去,看好了,听後發落吧!」皇上說。

對于她們的處置,不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的,況且也必須要昭告天下。

皇上去了岑雲初的寢宮,此時夜已深了,而岑雲初還沒睡。

「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皇上見了她多少煩惱都沒了。

「臣妾知道皇上會來,」岑雲初捧了參茶給皇上,「皇上太辛苦了。」

「海德殿的事,你想要怎麼發落?」皇上問她。

「皇上意欲何為?」岑雲初問。

「我問了皇後,她說按律法處置。崔瑞妃和韓昭儀都要被處死,崔韓兩家男子處死,女子官賣。」皇上說。

「皇上,臣妾想向你求個人情。」岑雲初說。

「跟朕何必這麼客氣,你只管說就是。」皇上伸手把她攬進懷里,「況且這次受委屈的是你。」

「皇上對崔家的處置我沒有意見,但韓昭儀還是應該從寬。」岑雲初說,「一來她是半受脅迫,崔瑞妃找到她,她不敢不答應。

二來還有三公主和四公主,她們是皇上的女兒,雖貴為天家女,可一旦做了沒娘的孩子,也未免太可憐了。」

「你對她仁慈,萬一日後她還朝你下手……」

「如果真是那樣,我就絕不再留情了。」岑雲初說,「我並非有意要當好人,只是覺得她還算得上情有可原。

她位分不高,長久攀附于崔瑞妃和皇後,這是她身不由己的地方。

皇上姑且給她一次機會,若她識相,自然知道今後該听誰的話。

況且皇上一向知道恩威並舉方為御下之術,臣妾也是跟著您現學現賣呢!」

「好個現學現賣!」皇上笑了,捧著岑雲初的臉說,「愛妃,你如今願意和朕撒嬌了,這是好事。既然你開了口,那朕就替你收買一回人心吧!」

兩日後,聖旨下。

崔瑞妃褻瀆太後靈位,嫁禍他人,其行可恥,其心當誅。

褫奪其封號,降為宮人,賜死。

崔家結黨營私,誣陷忠臣,削職奪爵,男處死,女官賣。

韓昭儀本為同犯,念其不知詳情,且受其脅迫,其情可宥,降為才人,罰俸一年,禁足百日以思過。

有人說這崔家倒台得也太快了,昨日還看著巍巍赫赫,一轉眼便被抄了家。

不過他們崔家也的確實做了太多見不得人的勾當,魚肉百姓,作為作福,他們家出了事,有不少人都叫好。

身為人臣本該謹慎克己,他們家的確是太張狂了些。

一轉眼到了七月,天氣開始轉涼。

姜暖也從城外的莊子回到了城里,這一日和徐春君約好了到街上逛逛。

車子走到半路,就听外頭有人哭鬧喊叫。

打開車簾一看,竟是幾個人在把一個年輕女子往勾欄院里拖。

看到女子的穿著打扮,應該是這里的官妓,不知怎麼跑了出來。

「你還當你自己是千金小姐呢?!」妓院的老鴇手里拿著湘竹骨的扇子,一邊敲打著那女子一邊罵,「就你這幾分姿色,還容得你挑揀客人?!

告訴你,老老實實地給我接客,把客人哄高興了,我就不打你!要不然把你的皮揭了再糊上!看老娘有沒有這手段?!」

「媽媽!媽媽!我求求你,別讓我再接待他了!他把人往死里弄啊!」那女子哭求著,似乎對那客人怕極了。

「徐姐姐!這聲音……不是崔明珠嗎?!」姜暖說著又仔細看了看,的確就是她。

崔明珠如今成了官妓,再也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信勇公府的四小姐。

崔明珠最終還是被拖了進去,姜暖她們的馬車繼續向前。

「徐姐姐,你還記得當初咱們剛來京城嗎?崔明珠那個時候處處欺負咱們。」沉默了許久,姜暖才開口。

「是啊,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了。」徐春君心里何嘗不感慨?

這才幾年的功夫,她們之間已如雲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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