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雲澗山莊里那荒院的大門與山莊正大門恰好背向而建,他二人將馬兒栓在離山莊不遠處的樹林之中,趁著夜色飛身落到荒院門外,借著皎潔的月光他們看清了荒院的匾額上刻著「思清別院」四個大字,若玉從未來過此處,故而對此處深感好奇,急忙快步上前瞧著那有些年歲生著銅銹,緊鎖著的銅鎖心中甚為疑惑的低聲開口問道:「大哥當真覺得我們能在此處尋到姐姐?這銅鎖還好好的並未讓人破壞,姐姐真的會出現在此處?我們沒有此處的鑰匙,看來我們今夜只能翻牆而入一探究竟了!」白青耐著性子將荒院外圍四處細細的探查一番開口解釋道:「荒院是我此時能想到的最後一處星兒可能出現的去處了!如若此處都尋不到她人,唯一的可能便是她一時傷心過度刻意隱藏自己的行蹤不想讓旁人尋到她,不過以我對她的了解她定不會離我太遠,必定會在某處我們都知曉的地方等著我前去找尋她,她定然不會不知會我便悄無聲息離我而去的!」說話間二人便迅速翻牆而入,荒院中的荒廢之景是若玉初次見到,院中屋房瓦舍早已破落不堪,院中早前野蠻叢生的雜草如今讓人削砍殆盡凌亂的散倒一片,徒留靠近山石之處的雜草還頑強的直立著在月夜朦朧之中瞧著黑壓壓一片,湖心亭四周的湖水也早已干涸再不見當年的賞心悅目之光景了,亭中赫然立著一尊石像,此亭名喚「念歡亭」!若玉跟著白青在亭中飛身落下,便瞧見亭中東倒西歪散落一地的酒壺,亭中酒氣甚為濃郁,南星則蜷縮著身子,頭深埋在雙臂之中緊緊的抱著自己,歪著身子安靜的倚靠在石像的腳邊,忽感應到有人靠近自己,迅速警惕的模到手邊的長劍便要揚劍刺向來人,白青忙一把輕握住她的手腕,取下她手中高高揚起的利劍,蹲來輕柔的呼喚出聲說道:「星兒別怕,是我,白青來尋你了!星兒為何要獨自一人在此處買醉?若是心中煩悶為何不直接來尋白青呢?白青尋不到你甚是擔心!」

「白青!」南星不敢置信的抬頭瞪著猩紅而又醉眼迷蒙的雙眸瞧著眼前來人,剛一抬頭白青瞧見她滿臉淚痕便甚是心疼的將她緊緊的擁入懷中,聞著環繞于周身的熟悉的白青身上特有的味道,南星心中所有的委屈和憤懣似是重新打開匝道般洶涌噴薄而出,回抱著白青帶著醉意甚是悲切的盡情哭喊道:「白青,星兒當真沒用,什麼都護不住,什麼都沒有了,星兒如今什麼都沒有了!除了你還在我身邊便什麼也沒有了,蘇婆婆被人暗害沒了,剛知曉自己的娘親有多愛護自己,便得知她早已被那人給挫骨揚灰了,如今什麼也未能留下,一切都隨風消散不見蹤跡了!那個人,星兒還曾對他生出了不該有的期待,希翼他是真的愛我娘親真心關愛我,沒想到到頭來他確告知我,蕭如月對娘親所做的這一切他都知曉,還說這都是娘親當年自己的意願,是她臨終前的遺願,是不是很可笑!白青,星兒身邊如今便只有你了,你萬不可以再悄無聲息的離開星兒!星兒不要與你分離,永世都不願!」白青甚是心疼的一邊輕拍著她的脊背安慰著她,一邊柔聲細語的勸解她道:「不會的,我們都不會離你而去!星兒的娘親那般關愛星兒,必定時時在你身旁,白青也會一直陪在星兒身邊,你此時不就在我們身邊嗎?你還可以真切的看到娘親的容貌,可以看見她的一顰一笑,可以觸模到她!我們都在星兒身邊陪著星兒!」南星在他懷中搖著頭帶著哭腔甚是傷感的說道:「這不一樣,一切都不一樣了!蘇婆婆和娘親她們走了,星兒再也瞧不見她們了,白青答應星兒,從今往後都不要再離開星兒,無論將來發生何事都不要輕易放開星兒的手,星兒最是受不了與你分開!星兒不許任何人將你從星兒身邊帶走!星兒也絕不會讓傷害你,任誰都不行!」南星甚是不安的哭鬧著,斷斷續續的同白青訴說著。

「好!白青答應星兒,星兒大可放心,白青無論如何都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寸步不離的守護著你的!星兒想哭便哭吧!哭出來一切便都好了!白青就在你身邊守著你!」白青輕聲寬慰她道,南星甚是心安的靠在他懷里盡情放聲哭了一場,今日本就心情不暢又獨自在亭中飲了許多酒,南星哭累後便依偎在白青懷中醉酒淺睡過去!白青見南星靠在自己懷中安心的睡著了,忙一把將她抱起轉身欲帶她離開。一直立于一旁靜靜听著他倆對話,甚是手足無措的若玉見白青欲帶南星離開急切的開口問道:「大哥這是打算帶星兒姐姐去何處?此時夜深露重的,倒不如先……」白青回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緩緩開口道:「我先帶星兒回西郊休息,今後星兒怕是不會再回雲澗山莊了,我會照顧好她的,你不用擔心!還得勞煩你明日一早將我二人的包袱送去西郊,白青在此先謝過了!如今人已然找到了,時辰也不早了,你便早些回去歇息吧!以免莊主和夫人知道了擔心!」白青語罷便抱緊懷中安睡著的南星凌空輕踏幾步躍上涼亭,縱身飛躍院牆,帶著南星一路緩步驅馬離去!望著他二人離開的方向默默無語久久站立,若玉回神之後轉頭靜靜的看著眼前亭亭玉立的女石像,忽而隱約間听見雜草之後的假山處傳來輕微的響動,若玉迅速揚劍指著「念歡亭」外暗處冷聲呵斥道:「是誰在暗處?別躲躲藏藏的,還不趕緊現身出來?否則就別怪刀劍無眼傷著你!」江知行輕聲回話道:「玉兒莫急,是爹爹!」若玉聞聲忙收了劍,見江知行緩步從暗夜中現身,若玉甚為詫異今夜會在此處見到爹爹,滿是不解的開口問道:「爹爹為何深夜來此?您這是打哪兒過來的?方才您都听見看見了?您一直都在雜草叢後待著?」

「是!見到白青將你姐姐帶走了!」江知行甚是無力的嘆了口氣,無意間踢到腳邊的酒壺便皺著眉頭繼續開口道:「你姐姐今日是來此處借酒消愁的,喝了這麼多酒,心中必定萬分怪罪于爹爹,不肯原諒爹爹!」若玉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寬慰他的心,忙看向一旁的石像轉移話題道:「敢問爹爹,這女石像,可是您當年命人雕刻的?這石像,在此湖心亭中立了許多年頭了吧?」江知行此時便不想再過多隱瞞當年之事點點頭說道:「是,想必玉兒已然知曉了這女石像刻的便是你姐姐的親娘,你看她倆長得多像呀!星兒如今瞧著簡直是同清歡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這也是爹爹當初初見你姐姐時便能一眼認出她的原因!」見江知行不自覺便陷入往事沉溺之中,若玉思慮良久這才開口問道:「這廢棄的荒院您在我們兒時便嚴令禁止前來玩耍,根本原因,是因為,這女石像?娘親她,如今還不知曉吧?」江知行從深思中回過神來,靜靜的看著石像出言道:「能不讓你娘親知曉便不要讓她為此事煩心了吧!你娘親這麼些年來為雲澗山莊付出已然夠多的了!切不可讓她再因此事過多傷心落淚!」若玉甚是乖巧的點頭說道:「爹爹大可放心,玉兒知道該如何把握此事?趁著今夜月色如此之好,此刻時辰還早,爹爹能否同玉兒說說星兒姐姐的娘親是怎樣的一位女子?姐姐她聰慧機敏又心地良善,如今這般瞧著姐姐娘親的石像倒讓玉兒對她甚是好奇,爹爹當年是如何與她相遇的?想必她也是心思細膩,體貼良善之人吧?」

「她名喚皇甫清歡!」江知行靜默片刻,憶起往事嘴角掛著淺笑,滿面柔情的訴說著「是江南富商皇甫川的小女兒,她的娘親是曾經的戍邊大將軍之女,故而她從小便跟著她母親習武練劍,听她母親講述江湖之事,時日長了便對江湖武林心馳神往,她初次跟隨著她兄長出門便在機緣巧合下被爹爹所救,而那時爹爹也恰巧是初入江湖,對江湖之事也知之甚少甚為好奇,一番商量之後便決意我們一路同行。與他們同行一路將他們送至目的地之後,我們便各奔東西了,而我倆再次相遇便是在江湖各大門派合力圍剿明月教之時,那時候爹爹因功夫不盡如人意被魔教中人出手重傷,是清歡找到了受傷昏迷的爹爹,也是她沒日沒夜的照顧爹爹,日日守著爹爹幫爹爹治傷。日子久了,我倆便暗暗互生了情愫,爹爹那時便同她一起回到了江南,不過她爹爹執意不同意我與他女兒在一起,他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自是不願讓她遠嫁,故百般阻擾我們在一起,私底下還偷偷替她物色江南的青年才俊,欲讓她與江南的另一富商之子不日便完婚,而那時山莊又突遇變故,你祖父當年練功心切最後走火入魔誤殺了你祖母,清醒之後接受不了便自殺了,爹爹便是在那時趕回來處理山莊事務,而清歡便在爹爹離開江南後不久因著婚約的緣故離開出走來山莊尋我,爹爹當時便將她安置在此處,這兒也是你姐姐兒時居住之所。我們在一起後不久便有了你姐姐,正當爹爹打算將清歡風光娶進家門時不知為何突然一病不起?一直昏迷不醒?那時候你娘親是爹爹的師妹,爹爹自小便把她當成親妹妹看待,只是你祖父偶爾在爹爹面前提過日後兩家結親之事,爹爹那時以為不過是長輩間的玩笑話並未放在心上。清歡當時有了身孕不能四處奔波,當時是你娘親四處為爹爹尋醫問藥,待我清醒之後,清歡便同爹爹說要爹爹娶你娘親過門,想必那時候她的身子便不大好了吧!她一直瞞著未同我說,她定是怕星兒出世之後她不能陪著她長大,從小沒了娘親便沒人會好好照顧她,日後她也再不能陪在我身邊,故一直勸爹爹娶你娘親,甚至不惜以死相逼,最後實在無法我便應了她的要求,再沒過多久她便因生你姐姐難產血崩而亡,這一輩子,我終究是有負于她!年少時曾答應她一人一劍闖蕩江湖終究未能如願!」

「爹爹,在玉兒看來,星兒姐姐的娘親必定不會責怪您,她知道您疼惜姐姐,在姐姐失散的這許多年里一直在四處找尋她,姐姐的娘親必定是良善之人,在她心中定然希望你們父女二人能和好如初,互相關愛!」若玉出言寬慰他道,江知行聞言深感無力的嘆息著說道:「玉兒切記日後別像爹爹這般便好,你姐姐會記恨爹爹,爹爹並不怪她,只希望她日後能好好過活,哪怕心中一直恨我也無妨,只是爹爹有些憂心她同那白青在一起?那人終究不是你姐姐此生的良人!」若玉聞言甚為不解的皺著眉頭開口問道:「爹爹此言何意?白兄怎麼了?他待姐姐一向極好,他們自小一塊長大知根知底的不好嗎?以玉兒對白兄的了解,他是願意為姐姐豁出性命之人,爹爹不用太過擔心,姐姐同白兄在一起長相廝守便是她最好的歸屬!」江知行不太贊同的搖搖頭解釋道:「哎!玉兒還是年歲太小,有些事你不懂,有些話爹爹不能同你細說,日後你要多護著你姐姐便是了!」若玉甚為誠心的迎著江知行的目光重重點頭允諾他道:「爹爹放心!玉兒會護好姐姐的!」父子二人在這荒院中坐了許久這才起身回房休息,今日院中所見所聞便是他父子二人之間不可與他人言說的秘密。

南星一夜安好,清晨醒來便覺頭疼欲裂,蹙著眉頭按著太陽穴緩緩坐起身,茫然的看向陌生的四周,昨夜醉酒後之記憶片段在腦中快速閃過,依稀記得昨夜似是見過白青,現下屋內空無一人,不免有些心慌急切呼喊著他道:「白青,白青!」見四處寂靜無聲無人應答,剛欲下床出門去尋他,白青便在此時端著醒酒湯從屋外推門而入,見南星已然起身便滿面笑容的看著她說道:「星兒,睡醒了!頭還疼不疼?先回床上坐好,我煮了醒酒湯!」放下湯碗,扶著失神望著他的南星回到床上坐好。南星瞧著眼前笑吟吟的他忙拉著他仔細上下打量一番,確定他並未受傷這才稍許安下心來,白青見狀淺笑著問道:「星兒這是怎麼了?白青今日有何不妥?」南星關切的看著他說道:「你昨夜是從雲澗山莊的荒院將星兒帶走的吧?沒遇上什麼人為難你吧?若是受傷了可別瞞著星兒!」白青見南星如此發問甚為不解的說道:「昨日是若玉來尋我,帶我去的荒院,我們趁著夜色悄悄趕過去,一路上並未踫到任何人,到底出了何事?星兒可否同白青說說?」南星甚覺愧疚的微低著頭啞著嗓子低聲開口解釋道:「白青,星兒實在抱歉,此事都怪星兒,他們從你的房中搜出了星兒之前交于你保管的明月教令牌,誤會你是明月教弟子,日後怕是會對你不利,答應星兒,今後再也不要去雲澗山莊,迫不得已遇上江知行和蕭如月定要離他們遠些,避開他們,答應星兒可好?」南星一邊說著話,一邊莫名控制不住淚水翻涌而出,白青甚為疼惜的捧著她的臉拭去她臉上的淚水,淡笑著柔聲勸慰她道:「傻丫頭,我還以為多大事呢!日後我遠遠瞧見他們避開他們便是了,你昨日就因為這事同他們大打出手?不對呀!若玉似乎對于莊主他們懷疑我身份之事並不知曉呀!星兒可還有事瞞著白青?這般傷心到底為何?」

南星拭去淚水,揉了揉有些紅腫的雙眼,從懷中拿出玉笛遞到白青手中,悲切的開口解釋道:「這玉笛是中秋之夜蘇婆婆親手交給星兒的禮物,說是星兒還未出身之時娘親便為我備下的物件,上次無意間丟失了,幸得好心人將這玉笛歸還于我,幸得此物星兒才能知曉娘親當年身隕的真相!」白青展開手中的玉笛卻發現此物早已裂開,甚為疑惑的問道:「這物件好端端的為何裂開了?是誰將這玉笛重新送回到星兒手上的?」南星低著頭未開口回答,白青抽出玉笛里頭的宣紙,瞧著紙上的字跡讀完所有內容滿是訝異的開口問道:「這字跡瞧著似是蘇婆婆留下來的?這上頭所說之事都是真的?婆婆是因為知曉夫人偷偷給你娘親下毒導致你娘親難產,被夫人發現她知曉後便被她下毒致啞了?蕭如月的心思當真如此這般歹毒?從始至終都是她欲將你們趕盡殺絕?那你兒時遭遇的追殺也是她派人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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