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大青衣

作者︰賣報小郎君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嘩啦啦~

黑色為底,刻鎏金陣紋的幡舞動間,八卦台上的空氣似乎陰冷了許多。

不,不是似乎,當懷慶舞動招魂幡時,觀星樓頭頂的天空,陰雲匯聚,遮住了陽光,層層疊疊翻涌。

嗚嗚

氣流穿過鳴金石打造、遍布空洞的旗桿,發出如泣如訴的哭嚎。

宋卿皺了皺眉,感覺元神似要隨著哭嚎聲離體而去。

這破旗要把我的魂給招出去了宋卿從懷里模出木塞子,塞住耳朵,這才感覺好了一些。

鳴金石又被成為「喚靈石」、「招鬼石」,它所在的地方,必定群鬼雲集,所以才是招魂幡必備的主材料之一。

「嗚嗚嗚」

哀嚎聲突然劇烈起來,京城內外,一道道冤魂被喚醒,它們有的從濕冷的河水里爬出,有的從荒廢的舊宅里的升起,有的荒草叢生的墳塋里飄出

陰風呼嘯,頭頂陰雲密布,整個司天監都籠罩在陰森恐怖的氣氛里。

司天監的白衣術士們早就得到了通知,紛紛下樓,三樓以上,不得有活人存在。

「魏淵,魂兮歸來!」

抖動的招魂幡上,一枚枚鎏金陣符亮起,隨著幡舞出的氣流,飄向遠方,宛如一條扭曲的接引之路

靖山城。

高聳的祭台上,身穿華美長袍,頭戴荊棘王冠的青年雕像,輕輕震動起來。

遠處天空,陰風卷著碎金般的光芒,從天空的盡頭延伸過來,鋪成碎金色的道路。

巫神雕塑的頭頂,一道青衣身影緩緩浮出,繼而下沉,如此反復。

每次青衣身影浮出,青年雕像的眉心,便有一道清光亮起,將魂魄壓回雕塑內。

「魏淵,魂兮歸來!」

碎金道路的盡頭,傳來嗓音清亮的呼喚。

不夠真實的青衣身影再次浮出,虛幻的身軀頻頻抖動,似是竭力在向上漂浮,要從雕塑里掙月兌出來。

而雕塑內部,一股股黑氣推涌著青衣身影,仿佛在助他一臂之力。

但三股力量,同時被巫神雕塑眉心的封印之力壓制。

反復幾次後,黑氣和青衣身影變的萎靡,不再做嘗試。

任憑碎金道路盡頭的呼喚聲反復響起,青衣身影都沒有再浮現

「魏淵,魂兮歸來!」

懷慶只覺得雙臂一陣冰涼,握住旗桿的手,結上薄薄的冰殼……

武夫的優點在此時就體現出來,換成宋卿來舞招魂幡,兩只手已經凍成石頭,寸寸崩裂。

至于法器自帶的毒素,雖讓懷慶感覺到輕微的不適,但憑借四品武者的體魄,短時間內不會有礙,只要在一刻鐘內停止便成。

司天監頭頂籠罩的陰雲越來越大,氣溫越降越低,招魂幡的力量影響著周圍,讓司天監隱約間化作了「冥土」,京都內外的陰魂蜂擁而至。

它們有的在八卦台上空游曳;有的穿透牆體和窗戶,侵入司天監;有的圍繞著觀星樓飛舞。

司天監內,術士們舉著不同的收納法器,像孩子撲蝴蝶一樣,捕捉著滿室亂舞的陰魂。

「快,快把它們收集起來,這些都是極好的煉器、煉藥材料。」

「簡直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啊。」

「小心點,別把魏淵的魂給收了。」

白衣術士們一邊振奮于「材料」的數量,一邊又唏噓感慨,認為最近京都內外死的人太多了。

人死之後,魂魄會在七天內聚集,而後在半個月內徹底煙消雲散,無法通過自身長存人間。

也就是說,招魂幡招來的這些陰魂,都是新鬼,近半個月內死去的人。

又過了半刻鐘宋卿看了一眼越少越短,即將燃盡的香,臉色頓時變的有些難看︰

「魏淵的魂魄怎麼還沒來?

「沒道理啊,難道真的因為和陛下您不熟,所以拒絕回來?」

懷慶清麗容顏已是一片青白,睫毛沾上白霜,眉宇間慢慢凝結一絲焦慮,叱道︰

「少廢話,看看是哪里出了問題。」

宋卿沒再說話,先是檢查了一遍陣法,雖然不打算晉升陣法師,但該學的陣法,他都學過,用足夠多的材料和風水寶地,宋卿也能擺出威力奇大的陣法。

只是不能像陣法師那樣,念頭一動,陣法自生。

「招魂陣沒問題,招魂幡沒問題,肉身和元神更沒問題」

宋卿說完,抬頭看了一眼女帝娉婷婀娜的背影。

「你的意思是,朕有問題?」懷慶眉梢一挑。

她發誓,宋卿敢在這個時候觸霉頭,她回頭就判宋卿一個菜市口問斬之罪。

宋卿眉頭皺起,沉思許久,道︰

「兩種可能,魏淵的魂魄,要麼已經徹底灰飛煙滅,要麼受到了某種封印,所以即使連招魂幡這樣頂級法器,也無法召喚。」

他露出了做煉金實驗時的嚴謹。

懷慶沉吟片刻,邊舞動招魂幡,邊回頭看一眼︰

「有何辦法?」

宋卿回答道︰

「剛才是與陛下開玩笑,說許七安更適合招魂,除了他身上有魏淵的血脈嗯,這麼說不太準確,您意會就好。

「但主要原因其實是,許七安有足夠的氣運。」

懷慶皺眉︰

「氣運?」

她不解的是,難道招魂這件事,還需要運氣?如此兒戲的話,要招魂幡何用。

宋卿聳聳肩︰

「我不懂,這是當初趙守將魏淵的殘魂送來司天監時,親代。他說,將來若是要喚回魏淵的魂魄,那便讓許七安來,因為他氣運足夠。」

懷慶想了想,反問道︰

「許七安知道這事?」

「自然是知道的。」宋卿給出肯定的答復。

「那朕可以!」

懷慶語氣篤定的說道。

因為本就是許七安交代給她的任務。

深吸一口氣,懷慶漆黑的瞳仁深處,騰起一抹金光,金光化作龍影,在瞳孔里游曳。

霎時間,懷慶給人的感覺就像變了一個人,威嚴、強大,高高在上的人間君王,讓身後的宋卿險些跪下來膜拜,不敢直視君王的威儀。

她調動了體內的龍氣。

登基之前,她以地書碎片為橋梁,吸收了三道主龍氣,以及數百道散碎龍氣。

這些龍氣蟄伏在她體內,無法調動。

直到她登基稱帝,氣運加身,體內蟄伏的氣運才徹底臣服她,變成可以主動使用的東西。

「魏淵,魂兮歸來!」

雙眼化作燦燦龍瞳的懷慶,氣運丹田,聲音響徹天際

「魏淵,魂兮歸來!」

靖山城,那條碎金大道的盡頭,傳來春雷般的喝聲。

伴隨著聲音而來的,是兩道金燦燦的光束,從碎金大道的盡頭,直挺挺的照射在巫神雕塑的眉心。

眉心處,那道清氣凝成的封印,像是分化一般,緩緩剝離。

祭台邊緣,薩倫阿古的聲音浮現,邁步走到雕塑前,笑道︰

「這才對嘛!幸而大奉還有一位氣運足夠渾厚之人。

「魏淵,當日你封印巫神,巫神索你魂魄,乃因果循環,你以生命之力修補儒聖封印,今日由你自己抹去這份封印,同樣是因果循環。

「老朽再送你一份力量。」

他抽出趕羊鞭,趕羊鞭亮起熾烈的白光,濺起「滋滋」的電流,宛如一條雷鞭。

「啪!」

薩倫阿古抖手抽在青衣魂魄身上,鞭子里的白光瞬間融入魂魄中,青衣魂魄綻放出刺目白光,一下子充滿了力量。

與此同時,雕塑內的黑氣劇烈涌動,一點點把青衣魂魄頂了出來。

另一邊,在金光的照射下,眉心的清光終于消弭殆盡。

轟!

頭戴荊棘王冠的猛的一震,黑氣像是泉水般噴涌,將青衣魂魄推了出去。

 擦!儒聖雕塑的眉心,再次皸裂,與當初魏淵修補之前,如出一轍。

青衣魂魄月兌困的瞬間,陰風化作的接引大道便延伸過來,將他卷走,接著瞬間收縮,消失在天空盡頭。

而那道黑氣繼續往上噴涌,于高空凝成一張巨大的、模糊的人臉,俯瞰整個靖山城。

薩倫阿古松了口氣,有些如釋重負,又有些失望。

魏淵封印巫神,到他復生,過了五個月。

就這麼五個月,讓巫神教失去了吞並北境,繼而以北境為基石,南下鯨吞中原的最佳時機。

「如今九州風起雲涌,那披著一層假皮的神魔重返九州,半步武神月兌困重組,洛玉衡若是渡劫成功,道門又多一位陸地神仙。局勢越來越復雜了。

「天意如此!」

薩倫阿古惋惜的搖頭。

說話間,高空那張由黑氣凝成的模糊人臉,迅速崩解、坍塌,盡數縮回巫神雕塑內。

雕塑原本空洞的雙眼,浮現兩道幽暗的光,凝視著對面的儒聖雕塑。

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儒聖雕塑眉心的裂痕,在「凝視」中,一點點的擴散、延伸。

這個過程非常緩慢,但堅定不移

「時間到了!」

宋卿低聲道︰

「陛下,一刻鐘已經過去了,您丟了招魂幡吧,拿久了有傷龍體。」

懷慶銀牙緊咬,不理會宋卿的勸阻,繼續舞動招魂幡。

「嘩啦啦」的聲音里,宋卿點的香余熱散盡,香灰月兌落。

宋卿搖頭嘆氣。

又過了片刻,懷慶身子一晃,手里的招魂幡月兌落,「 當」摔在地上。

不是她想放棄,而是她已經到了極限,無法在拿捏住招魂幡。

她白皙秀美的臉頰,爬滿了青黑色的血管,她紅艷的嘴唇變成了黑紫色,她的雙臂凝結了厚厚的冰殼。

招魂幡這樣的頂級法器,沒一件主材料都涉及超凡境,是四品境的她,難以長時間駕馭的。

漫天陰雲消散一空,陰風隨之停歇。

圍繞在觀星樓游曳的陰魂,漸漸離開。

「陛下,驅驅毒。」

宋卿從懷里取出瓷瓶,隨手丟了過來。

一點都沒有雙手奉上的覺悟。

搞研究的人就是不夠「聰明」。

所以懷慶沒有接,踉蹌走到魏淵身邊,一言不發的凝視著清俊的臉龐,眼里有著深深的失望。

這一剎那,宋卿竟從女帝身上看到的一絲悲涼。

他恍惚間想起,懷慶還當公主的時候,似乎跟著魏淵學過幾年的棋,如果他沒記錯的話。

突然,懷慶腳下的招魂陣法亮了起來,繼而天邊涌現一片散碎的金光,層層疊疊的翻涌,朝高聳如雲的觀星樓疾速掠來。

金光來勢極快,幾息內便逼近八卦台,在陰風的「護送」下,撲入陣法中大青衣的體內。

懷慶此時退出陣外,美眸一眨不眨的盯著那襲青衣。

俄頃,那襲青衣眼睫毛顫動一下,緩緩睜開眼楮。

他望著天空默然三秒,緩慢坐起身,環顧四周,目光最後落在懷慶身上。

他兩鬢斑白,眼里蘊含著歲月洗滌出的滄桑,溫和一笑︰

「好久不見,陛下!」

懷慶眼圈一紅,淚水無聲滑過眼眶︰

「魏公」

京城外,一名黑衣人騎馬沖出城門,沿著夯實的狂奔而去

雍州。

許平峰心有所感,以傳送術拉開距離,躲避老匹夫的刀氣。

接著,扭頭眺望北方,明明是白日,北邊天際卻掛著一顆璀璨的星辰。

「魏淵」

身為二品術士,解讀形象是領域範圍內的能力。

許平峰緩緩握緊拳頭,額頭青筋凸顯。

魏淵復活並不可怕,一具孱弱之身能成什麼氣候?

可如果洛玉衡順利渡劫,那麼大奉不僅在超凡戰力上有了與雲州抗衡的底氣,在戰場上,許平峰就算再看重戚廣伯,也沒底氣認為他能和魏淵掰手腕。

「我必須要去一趟北境,就算是分身」

許平峰掃了一眼下方的老匹夫,有些頭疼的捏了捏眉心。

想磨死一位二品武夫,絕非一朝一夕之事。

這顆茅坑里的臭石頭

南疆。

極淵外的原始森林里,天蠱婆婆透過層疊茂密的枝葉,眺首北望。

「魏淵復活了。」

天蠱婆婆眯著眼,皺紋橫生的臉龐,露出些許笑容︰

「你們幾個不用擔心竹籃打水一場空。」

龍圖幾個蠱族首領,聞言先是一喜,繼而皺眉。

妖嬈嫵媚的鸞鈺,皺起精致眉梢︰

「他能恢復生前修為?」

天蠱婆婆搖頭。

龍圖頓時一臉失望︰

「那有什麼用嘛,還得看許七安能不能撐過渡劫戰。」

尤尸則說︰

「大奉要是敗了,我們不但血本無歸,沒準還要被清算。」

他心里想的是,許七安這家伙,還沒把那具古尸給我呢。

對于眾首領的不看好,天蠱婆婆笑了笑

觀星樓,八卦台。

魏淵坐在原本屬于監正的桌案後,手里捧著一杯熱茶,抿了抿,搖頭道︰

「沒有花神種的茶嗎?」

與他相對而坐的懷慶,此時已收斂了所有情緒,悄不可察的撇一下嘴角︰

「魏公可以問許七安要。」

宋卿已經被趕出八卦台,當然,他本人也很樂意,畢竟魏淵復生這種微不足道的小事,並不足以讓他放下手頭的煉金實驗。

魏淵放下茶杯,道︰

「許七安沒來,說明大奉已經到了岌岌可危的處境。監正這老東西被誰封印了?」

從未向他吐露過半點情報的懷慶,看了一眼鬢角斑白的男人,喟嘆道︰

「魏公,您是不是出征前,就已經算到自己會復生?

「大奉現在確實到了岌岌可危的處境,懷慶正想向您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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